他待在厨房像坐牢似的,林凛逍遥快活多了,悠闲地瘫在沙发上,郑家敏还切了个果盘,用叉子扎好递到她手里,她也没忘记答应宗遇的话,认真和郑家敏说了一番,表明现阶段和宗遇感情稳定,双方也都是认真的。
郑家敏将信将疑,似乎打算考验考验宗遇,到底歇下了她那些心思,林凛自然要跟她告状,吐槽她介绍的相亲对象,主打一个比烂——宗遇是不算什么好东西,但那些相亲对象更不行,矮个儿里面拔将军,劝她将就接受宗遇吧,慢慢会看顺眼的。
宗遇全然不知她是这么说自己的,被厨房的烟火呛得红眼睛,又不好逃。
那顿晚饭吃得还算和睦,至少没有凉了的溜肉段,除了几个凉菜,该热乎的都热乎着,席间林忠和郑家敏少不了拷问宗遇的情况,宗遇一一道来,还承诺如果家里有要办酒席的,可以找他,他肯定给安排好了,踏实又靠谱。
林忠本来就是个直脾气,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比郑家敏先对宗遇改观,几杯茅台下肚,找不着北了,拍拍宗遇的肩膀说:“叔那天晚上头回见你,就觉得你这小子靠谱儿。”
郑家敏默默甩他个白眼。
又说到家里情况,问他父母如今怎么样,宗遇眼神闪烁了下,没想到要交代得这么快,正要如实道来,林凛抢白道:“他爸妈早就离婚了,他跟他妈,他妈开了几个饭店,做生意的。”
出于对同性的理解,果不其然,郑家敏看向宗遇的目光带上一丝悲悯,柔声说道:“你妈妈自己带着你,也挺不容易的吧,还得做生意,我们那个年代,女人做生意难啊,你可得孝顺她……”
宗遇附和着,两人交谈起来,林凛低调地露出一抹笑容,认真吃饭,之后自然没再说过宗遇的爸爸。毕竟在很多家庭里,爸爸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忽略掉也很正常。
她也不是故意欺瞒父母,只是珍惜眼下平和温情的气氛,倘若真说了陆庆德,父母肯定立马要变脸,甭管是不是出于对下一代的考虑,一时间都是难以接受的。
林忠酒量不好,反而郑家敏酒量很好,林凛则遗传了郑家敏的酒量,饭后又闲谈了一会儿,林忠有些微醉,坐在沙发上拉着宗遇讲菜谱,林凛和郑家敏把饭桌收拾了,碗筷泡在水池里,等林忠酒醒了刷。
自己的爹什么脾性林凛再清楚不过,不出半小时林忠肯定要先睡一觉的,为了醒酒。她给宗遇使了个眼色,叫他穿衣服走人,同时告诉郑家敏:“那我跟他回去了啊,今天不在家里睡了。”
她声音不小,宗遇瞪大了眼睛,当时的感觉就是如芒刺背,林忠怕是都提前醒酒了,猛地坐起身来盯着他,郑家敏的目光也反复在二人之间游移。宗遇一秒钟都没耽误,赶紧把林凛揽上来的手拽开,又给她使眼色,仿佛在说:你想让我死?
林凛觉得这没什么,她都虚岁二十七了,恋爱也没少谈,父母不至于认为她还是处女,何况现在结婚之前哪有不验货的?
“干嘛呀?你们一个个的。”她是最淡定的,兀自就开始拿外套、换鞋。
宗遇默默跟上,一个屁都不敢放。
林忠一直没说话,郑家敏几次欲言又止,还是把两人送出了门,客套地跟宗遇说:“没事儿常回来一起吃饭,陪你叔叔喝点儿。”
“好嘞,肯定的。”宗遇尾巴又翘起来了,确信这回没意会错,郑家敏绝对喜欢他。
出了楼道门后,林凛正要跟宗遇说她来开车,她没喝酒,宗遇喝了不少,林忠一开始还想灌他,奈何酒量不济,自己先不行了。结果宗遇又把她按在车边亲,和那晚饥渴的拥吻不同,这一次的他像个摇尾巴的小狗,凑在她肩颈处撒娇,还哼哼了两声。
林凛一汪心肠软得不像话,把高大的男人抱住,催道:“今天挺冷呢,赶紧上车吧,别把你吹傻了。”
宗遇低笑道:“快抱我一会儿,你别说,我一后背的汗。”
“热的?我家没你家热呀,你家里跟夏天似的。”
“不是,你没感觉到咱俩出门那会儿,你爸一直盯着我?不愧是林冲啊,把我盯出汗了,完了,我今晚不敢跟你搞了。”
林凛扑哧笑了出来,自从那天听到郑家敏叫林忠的名字,他没听清,以为是“林冲”,和八十万禁军教头同名,没少拿这个打趣。
“你说的啊,正好早晨做了,晚上别做了,你节制一点。”
这话宗遇就不赞同了:“我还没三十呢,就得节制了?过几年你不是守活寡了,那可不行。”
又腻了一会儿才上车,回他家的路林凛已经熟悉,她的车速始终不算快,夜晚的道路有些冷清,又分外安宁,她驾驶时像高中上课一样老实板正,宗遇歪在副驾驶看着,身上携带酒气,气氛醉人。
说实在的,若非没有戒指和鲜花,他那瞬间都想开口跟她求婚,太美好的夜晚,让人难免产生这种冲动。太快了,他默默告诫自己,并非对他自己来说太快,而是对林凛来说太快,他只能压抑这份冲动。
车里放着的歌是林凛选的,毛不易的《等》,这首歌所在的专辑有一首出了名的《东北民谣》,但她作为一个东北人,并不算特别喜欢,反而更喜欢这一首。歌词不重要,旋律太过温柔,过去独自戴耳机听,觉得有些哀伤,今夜却像是忘记哀伤两字该怎么写。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宗遇的手机响了,是余泽,他低声和余泽插科打诨了几句,林凛听在耳中,也不嫌吵闹。她的情绪来得迟钝,晚饭时毫无察觉,如今回想,竟然有种和宗遇已婚多年的错觉,相携回去探望父母,吃过晚饭后又返回爱巢。
毕业后一直在北京,快节奏的大都市,每个过路人似乎都在忙于不得不为之奔波的事儿。日复一日的忙忙碌碌,夜晚繁华如昼,偶尔饮酒放纵,心却始终找不到归宿。她一直以为自己属于那里,其实从未属于那里,回到老家这段日子,状态变得平静,于平静之中收获幸福,这样似乎也不赖。
宋慈比她早两年回老家,也曾劝过她回去,她都没放在心上。有那么几次情绪崩溃,不愿让父母担心,她给宋慈打电话痛哭,宋慈斩钉截铁地说:回来吧,东北会治愈你。如果回来,一定要选择冬天,吹一吹北风,什么事儿都没了。你要非选夏天也行,给你来一碗冷面,晚上坐在外面,叫上几个朋友吃烧烤,踩箱喝啤酒,半夜唱着歌儿回家……
这些美好的愿景里,林凛从没想过会有宗遇,他是她的意外之喜。
车子精准地停在车位的框内,林凛先看了下手机,有一条新消息,郑家敏发来的,让她忍俊不禁。
妈妈:做好措施。
她没作回复,收回手机,扭头扫了宗遇一眼,他的眼神不够清明,整个人透露着倦怠,她那瞬间就是很想和他说些什么,应该是表白,可她从未表白过,也不擅长陈情,几次开口后,宗遇都看了过来,瞧着她那样子就觉得可爱,笑道:“咋了?祖宗,您有什么指示?”
趁着那股情绪还未消散,林凛淡笑着和他说:“宗遇,我说不出什么喜欢你、爱你的话,但我刚才一路开车,就觉得和你在一起挺好的,如果能一直这么好下去,我挺乐意的,也挺知足的。”
她根本不用说爱他,他已经被她征服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当然会一直这么好啊,想什么呢,我哪儿做的不好,你就打我、骂我,我改,肯定改。再说了,我们盼盼本身就好啊,你不幸福谁幸福?我要是让你受委屈了,那才是该死,不用你弄死我,我自己弄死自己……”
她咬着嘴角低笑,旋即自己先行下车,绕到副驾驶把他拉了下来,宗遇还以为要上楼,到底喝了酒,反应慢,下一秒就被她塞进了后座,他又开始演贞洁烈男,明明表情很享受,还要明知故问:“你干嘛?干啥啊?别弄我啊,我正经人,有媳妇儿,不干那事儿。”
林凛陪他玩这个游戏,一上车就开始剥他衣服:“你别废话,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的。”
她不擅长说,只会身体力行地去做,眼下就是很想和他心贴心地交流情感,仅此而已。
这次轮到他的手机响个不停,他们的手机并非同一型号,铃声却是一样的,皆成了情欲的伴奏带,对方连着打了好几通,彰显着急切,奈何被喘息声掩埋。
第43章
余泽在家里等了宗遇半个多小时,电话也没人接,心里烦得要死,他就直接上楼找宗遇,门也没敲,输了密码就进去了。
宗遇显然刚到家,外套才放下,余泽直接去他酒柜前面找酒喝,金酒加汤力水,冰都懒得放。他饮了一大口解渴,立刻开始骂宗遇:“打电话不是说到地库了?你他妈的在地库挖宝藏呢?等你这么长时间才上楼……”
念叨了几句,宗遇在客厅,没等说话,卧室门被打开,余泽一回头就看到林凛,满嘴想送给宗遇的脏话立马收了回去,而且还词穷了,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感叹:“我靠。”
宗遇坐在沙发上神情得意,看得出余泽心情不好,刚刚那通电话就感觉到了,余泽长得比他礼貌多了,斯斯文文的,平时除了和发小儿拌嘴,几乎不说脏话,今天脏话一箩筐,肯定是心里有事儿。
“咋了?儿子,谁欺负你了?”宗遇嘴欠地追问。
余泽一肚子话,碍于林凛在场,不方便说,林凛懂得察言观色,见状问道:“我回避一下?”
宗遇摆了摆手:“你回避啥?这咱大儿子,让他见见妈。”
林凛知道他们俩之间交流就是这样的,低笑道:“你滚,我没这么大的儿子。”
余泽也骂他:“我去你爹的。”
林凛已经打算转身回卧室了,寻思玩会儿平板打发时间,让他们俩说话。没想到余泽竟然叫住了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个什么,林凛是吧,没事儿,我跟你说也一样。”
她知道余泽要说的话怕是和宋慈有关,这几天姐妹俩一直没见面,一则宋慈开始写新小说,打了鸡血似的,经常半夜还给她发消息。二则,前几天她告诉林凛,说富贵儿病了,胖得那么吉祥的一只橘猫,居然病了,林凛也不懂这些,知道她肯定去了医院,就没跟着掺和。
眼下她正好问余泽:“宋慈的猫怎么样了?”
说起这事儿余泽就烦,又喝了口酒,告诉林凛:“你俩姐们儿,你能不能劝劝她,让她没事儿别老疑神疑鬼的,就最近一周,几乎天天往我那儿跑。”
林凛想起来上次宋慈说要追余泽,不确定她付诸实践没有,闻言只能试探地问:“那她的猫到底有病没病啊?肯定是有事儿,才去宠物医院啊。”
宗遇忍不住插话:“盼盼,宋慈养的猫长啥样啊?给我看看。”
林凛找到和宋慈的聊天记录,打开图片递过去给他看,眼睛盯着余泽开口。
“没病也快有病了。一开始吐了两天,带我那儿去,打了止吐针,好了,因为吃了她妈腌的肉,太咸了。然后又带来给我看,说是摸它肚子硬硬的,你说她怎么那么有意思?那肚子摸着硬,就是肿瘤啊?那他妈的是没拉出来的屎。”他随口吐了句脏,连忙跟林凛道歉,“抱歉,没骂你。”
林凛知道,甚至觉得有点儿搞笑,加之宗遇看完了富贵儿的靓照,发出评价:“这是猫啊?长得跟大列巴似的。”
林凛打了他一下,又问余泽:“今儿又怎么了?”
余泽看向她的眼神一亮,显然被问到了关键,并未立即作答,忍不住转头埋汰宗遇一句:“你瞅瞅,你对象比你有脑子多了,你就是个弱智。”
宗遇也急了:“我靠,你突然骂我干啥?你自己心里憋屈,来找我诉苦,我媳妇儿好心开导你,你还敢骂我?”他又跟林凛说,“行了,宝儿,咱不搭理他啊,我现在就把他赶走,滚犊子。”
兄弟俩就跟三岁小孩儿似的,你推我、我推你,林凛正想出手去“拉架”,电话响了,宋慈情绪低落,听声音还有点儿哽咽,她看向余泽的眼神立马泛着杀机,草草挂断电话,说道:“我现在去找你。”
宗遇闻声立马停止了和余泽撕扯,看着林凛的眼神像在争宠:“啊?你要走了,老丈人那高压的眼神我都受了,人我还没抱到?”
林凛拍拍他的脸颊:“你乖,我得去找宋慈。”
他抱着她的腰不撒手:“我不乖,我从小就不乖,我要闹了……”
余泽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个大灯泡,冷声骂道:“宗遇,你他妈能不恶心人吗?”
他抬头问林凛:“媳妇儿,我恶心吗?”
林凛看他这副耍贱的模样就觉得欠揍,但实话说还是挺可爱的,何况眼前的两人对峙,她肯定要偏帮宗遇,于是恩赐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当然不恶心,不要闹。”
他立马骂余泽:“听到没?你个狗,你懂个屁。”
余泽沉默以对,当时就是很想走,遁地远离宗遇这个发情的狗。
宗遇知道肯定是宋慈那边有什么事儿,撒了会儿娇就换上了副正经模样,开始找车钥匙,说道:“走吧,我送你过去,挺晚了,不好打车。”他又问余泽,“你去不?私人宠物医生,带你出个急诊。”
“屁事没有,少折腾我。”他看似有些冷漠地说。
林凛心里藏着些话,想开口告诉余泽,还是收了回去,拒绝了宗遇的好意:“你把车钥匙给我,我自己过去就行。你喝酒了,忘了?”
宗遇没办法,乖顺地掏出车钥匙给她,拉着手不肯放。
热恋的两个人在门口缠缠绵绵不舍分别,宗遇还狠狠亲了两下,余泽坐在沙发上喝酒,右眼皮直跳,总算听到林凛出门的声音,立刻骂道:“你真够了,我明儿就得长针眼。”
“你长痔疮都跟我没关系,烦不烦人?下次过来得敲门了啊,不行,我得换密码,不让你进来了。”
“你赶紧换行不行?恶心死了,我他妈都把林凛生日记住了,我和她啥关系啊?”
“那咋整?我肯定不能换宋慈生日啊,你知道她生日么?”
“不知道。”
宗遇拿了瓶威士忌加两个酒杯,总算到沙发前坐下,他知道余泽是来找他喝酒的,问道:“行了,说吧,啥事儿?”
余泽干了半杯威士忌,才低声道来:“我把宋慈弄哭了。”
宗遇缺德地说:“你这么厉害呢?牛逼啊。”
“少放屁。你当她吃素的,哭也不耽误骂我,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
以至于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此烦心是因为宋慈哭得凄惨,还是因为自己莫名其妙被骂而生气。
宗遇又问:“那你哄她没啊?姑娘得哄着。”
“我怎么哄?骂完我撒腿就跑,猫包都落我医院了,抱着猫走的。说我是庸医,要换一家医院,我真服了。”
最近这些日子医院里并不忙,赶上人多的时候,也都是小毛病,家里供暖不好的,猫狗感冒了,很快就能解决。偶尔遇上难搞的手术,不过时间久一点,也不算什么。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经历过宠物的死亡。
记得刚开始从业的时候,他的心肠还没磨炼得那么坚硬,尽力却未能挽救回来的小小生命,他亲眼看着消失,回到家少不了找宗遇喝闷酒。他也不是真的冷血,只是见得多了、从业久了,确实没有一开始那么感性了。
他理性地认为,宋慈的猫没有任何病症,做了大大小小的检查,加上打针,这一周宋慈砸了两千块多块钱进去,他还给打了折,没收诊费,虽然诊费也就几十块钱,但至少表明他愿意免费为她看诊。
偏偏她不懂,收据的小票怕是看都没看就扔了。
这是他最近最为棘手的一桩病案,起先他还保有耐心,告诉宋慈不管多晚都可以给他发微信,结果就是他一觉睡醒,错过了她好几条半夜发来的消息,依然是疑神疑鬼,总想给富贵安些毛病。
今天上午宋慈又带着猫过来,他以前从来不留检查结果的单子,富贵做过的所有检查他都打印了个备份,收在抽屉里,足够特殊照顾宋慈。他把那些单子拿出来,重复不知道第多少次,给宋慈一条一条地解释,告诉她结论:“它真没病,我这医院不少病猫病狗的,你总带它过来干嘛啊?你没听它今天有点儿咳嗽么?估计感冒了,给你拿两片感冒药,吃了就好了。”
宋慈还反驳起他这个医生来:“那明明是打喷嚏。”
他耐着性子解释:“不是,那是咳嗽,你听着像打喷嚏而已。猫打喷嚏只是一下,咳嗽是连贯的,声音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