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去洗手间漱口时,接到了程淮景的电话。
“蒋莞!你跑哪儿去了!”电话对面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今天周三不是周末,你不上班也不知道请个假?开晨会都不见你人影儿!”
“对不起啊程总。”蒋莞抽出张纸巾擦手,实话实说:“忘了。”
“……忘了?蒋莞,你也太能敷衍我了。”程淮景声音冷冰冰:“你当公司你家开的啊?这么任性妄为。”
蒋莞被他阴阳怪气的态度弄的有些窝火。
她现在担心谢鸢的手术,心里又有点想着贺闻朝,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本身就让她心烦意乱,程淮景还在这儿火上浇油……
“是我的错,我回京北了忘记跟你说一声。”蒋莞同样冷冰冰回:“程总,我家里人生病了,接下来我至少一周都没办法回去,你要是生气的话,就开除我吧。”
“辞职信我会发到你邮箱里。”
“家里人生病?严不严重?”程淮景却立刻滑跪,态度放软:“你怎么不跟我说呢?你跟我说一声我还能不给你假是怎么样?没事儿说什么辞职啊。”
“……谢谢程总。”蒋莞抬了抬唇角:“我是太着急了。”
对方给了台阶,她当然不会继续端着。
虽然辞职后也不缺新的offer,但毕竟都在中禾这么久了,如果不是必要,她也不打算换工作。
“如果你那边事情严重的话不用着急回来。”程淮景态度越发的好:“我知道你工作这么几年都没怎么请过假,一直对待工作都很认真,这次肯定是有紧急情况了,你放心忙。”
蒋莞微微挑了下眉——她上次回来参加婚礼那一周都是串休的,这次黑心上司倒是好说话。
大概是派给她那个人事调动的活儿真的很难办,搞得程淮景都做小伏低了。
想到此处,蒋莞心里大致有了计较。
“程总,我不会耽搁太久的。”她投桃报李的说:“等销假回公司,一定好好工作。”
言下之意,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人员名单。
程淮景‘呵呵’笑了下,又安慰她几句才挂了电话。
陪谢鸢待了一上午,直到女孩儿精力不济,昏昏沉沉的要睡午觉,蒋莞才准备离开。
走出病房时,坐在外面长椅上靠墙小憩的谢为睁开眼,声音有点哑:“穿着这个走。”
他把旁边装着大衣的袋子递给她。
蒋莞接过,看着上面Maxmara的logo抿了抿唇,眼底有些晦涩。
“哥,我家里有好几件只是忘穿来了。”她心想着让他退回去,支支吾吾组织语言:“你要给我买衣服,随便买一件就行……”
这牌子她常穿,当然知道怪贵的。
谢为听了微微摇头,只说:“穿着吧,赶紧回去休息。”
虽然用钱的地方多,但一件价格偏高的大衣而已,他还不至于买不起。
蒋莞也知道这个道理,明白说太多就有点瞧不起人的嫌疑了,她只好收下,笑了笑:“那就谢谢啦,明天手术几点?”
问好时间,她早点过来陪着。
谢为:“早上八点。”
“哦。”蒋莞应了声,拿出袋子里的大衣用包里的指甲刀剪下标签穿在身上,然后把自己穿来的薄风衣放在里面。
“还挺合适。”她抻了抻腰身和袖口的位置:“哥,你还记得我穿什么码的啊?”
“需要特意记得?”谢为难得笑了下:“瘦了吧唧的,买最小码就行。”
……
“你还说我。”蒋莞嘟了嘟脸,不敢示弱的反击:“你看看自己呢?”
上次见面特意叫他多吃点,长胖点,但谢为越来越形销骨立。
谢为压根不理她,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回来住哪儿?”
“昨天在机场旁边找了个酒店。”蒋莞实话实说:“今天…我在附近定一个吧。”
医院旁边是不缺各种酒店的,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
谢为皱了皱眉,从外套兜里掏了把钥匙扔给她:“去修理厂住,我这几天不回去。”
言下之意是她可以住他房间,用不着花钱。
“……哥。”蒋莞犹豫:“你那儿都是男的,我去不太方便吧。”
“要真有那么多男员工,我能让你过去住?”谢为淡淡道:“像你说的山西日下,修理厂也没什么生意,关几天给他们放假也无所谓。”
啊?那就是上下两层偌大的修理厂就她一个人住?
蒋莞呆滞,表达出自己的担忧:“会不会和鬼屋差不多……”
“你说什么?”谢为没太听清。
“我说我有点怕。”他们两个之间是不用装的,蒋莞怕什么就说什么:“你那儿地方那么大却一个人都没有,说话都有回声,谁住着不害怕啊。”
“怕什么。”谢为睨她一眼:“没人不有车么。”
“……”
“修理厂里面那么多车堆在那儿,不会空到说话都有回声的。”
……
蒋莞真觉得谢为这样的死直男如果孤独到老,真的是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意外的。
她抗争不过,只好拿着他的车钥匙以及修理厂钥匙回了长安街。
不得不说谢为爱干净这个性格一点没变,即便是汽车修理厂,里面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什么油漆味儿。
尤其是他在二楼住的房间。
就是那种虽然很乱,和以前一样柜子里乱糟糟的像是狗窝,但没有灰尘污渍,近乎一尘不染。
修理厂挺大,上下两层楼,一楼一堆车,不过蒋莞就窝在二楼的一小间屋子里锁上门,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
谢为的房间里有独立洗手间,她用外卖软件要了一堆日用品,收到之后才去洗了个澡。
男生从前就爱干净,床单被罩每两三天洗了就换,更别提现在,蒋莞并不担心卫生问题,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她昨晚就没怎么睡好,今早又早早去了医院,受了冻之后脑子都有些发沉,在被子里窝着,等好不容易暖和了起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蒋莞这一觉睡的很沉,直到夜幕降临才幽幽转醒。
半拉的窗帘外面是星星点点的夜景,她眨了眨眼,才意识到天都黑了。
……她居然睡了一下午,这晚上还怎么睡?
懊恼的挠了挠头,蒋莞捞起静音的手机,瞧见里面有一堆的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
她翻了翻,把公司那批人的信息都忽略了,往下滑的时候手指一顿——贺闻朝居然给她打了个电话?
在一个半小时之前……那天的不欢而散过后,他居然主动联系她?
蒋莞抿了抿唇角,心里不免有些酸酸涩涩的感觉。
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很过分,但贺闻朝似乎总是率先示弱。
就像这次的不欢而散,她本以为他会因为谢为气的不得了,结果他居然主动破冰,给她打电话……
蒋莞想着,摁了回拨键过去。
电话的‘嘟嘟’忙音让她心脏也提了起来,不自觉的抠着指甲,直到对面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喂?”
“我刚刚在睡觉,”她舒了口气:“才看到你打电话过来。”
心情稍稍松快,就觉得这房间过于昏暗,蒋莞起身,穿着拖鞋找屋里的电灯开关。
贺闻朝沉默片刻,冷冷道:“拨错了。”
“……”真别扭!
“那通未接来电有十几秒呢。”蒋莞戏谑地问:“你拨错了这么多秒呀?”
对面不说话。
“别生气了好不好。”蒋莞叹了口气,好脾气的认错:“昨天是我不对,弄到一半儿就把你晾在那儿就走了,也没跟你解释……”
贺闻朝打断她,有些不耐:“我没在意这个。”
蒋莞哑然——他在意的是谢为,她知道。
“我不是因为谢为回来的。”她轻声说:“他妹妹要做手术…你也知道她身体一直都不好,我就回来看看。”
蒋莞这话像是解释,也是在间接告诉贺闻朝她在意他的看法。
哪怕这点在意只占据她心里的十之一二,也确实是有的。
电话里诡异的沉默着,她等着男人的回应,把手机紧紧贴着耳朵,转了一圈才终于找到开关,摁亮屋子里的灯。
谢为买的就是最粗糙的吸顶灯,光线炽白,蒋莞被刺的眯了眯眼,又摁了好几下,才把光线调到一个比较合适的亮度。
贺闻朝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松动,却转头问了她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回京北,住哪儿?”
蒋莞顿了下,慢吞吞说:“找了个酒店……”
她总不能说自己住在谢为的修理厂吧?
本来这个名字对贺闻朝来说就已经是‘禁忌’了。
话音刚落,蒋莞就听到手机里面又传来‘嘟嘟’的忙音。
贺闻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电话挂了。
她盯着手机皱了皱眉,有些烦躁的扔在床上。
——喜怒无常,真难伺候!
楼下,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已经在修理厂外停了大概有一个小时。
长安街不比市中心,街巷繁复错落,狭窄老旧,这里的位置堪称‘偏僻’,很难找过来。
但贺闻朝曾经在这附近生活了三年,十分熟悉,是硬生生把车开进来的。
他盯着面前这个二层楼的简陋修理厂,眉目深沉。
贺闻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儿等着,只是蒋莞的电话打不通时,他莫名就把车开过来了。
下意识觉得在这里能看到她,毕竟这儿是谢为开的修理厂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