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当然也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人影,想要打招呼的心思一秒沉下去,纸糊般的亲密果然禁不起一点风雨。
连续一周,宋悦词都在躲凌越,连美惠姨让她去买点柠檬回来,她放着就近的水果店和超市不去,绕远路找了个水果摊。
她正弯腰仔细挑着,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的时候,相当敏锐地转过了头。
是个醉汉,目光非常不礼貌地打量着她,“美女,一起玩啊?”宋悦词往旁边退了几步,很快退到了便□□速逃跑的大路上。
只是下一秒,一颗速度极快的网球擦着她耳畔过去,跟夸张的动漫场景一样,直接命中了醉汉的脸。
凌越语气极差,“滚。”
醉鬼捂着脸头也没回就往前跑,急切的步伐活像撞了鬼。
摊主听到动静后跑出来,接过宋悦词手里的袋子称重,明显是听到了醉鬼的搭讪,报完价格后看向宋悦词漂亮莹白的脸,“女孩子干嘛这么晚还出门啊。”
凌越看了眼宋悦词。水果摊带着粘腻的果香,各种切开让人挑选的水果,菠萝蜜和西瓜还有榴莲首当其冲,她却挑了半袋子柠檬。
宋悦词没说话,举起手机扫昏黄灯光下的二维码。
凌越用球拍把掉在地上的球挑起。
听到动静的时候没出来,可以理解的为了避免惹到麻烦,小本生意自我保护,但莫名其妙打着为人好的态度教育人,凌越听了就不太爽。
“她什么时候出来是她的自由,没自我约束能力的垃圾问题比较大吧。”凌越说道。
店主并不认识这位颇受关注的网球选手,一眼过去只觉得长得是真好,比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都不知道好看多少,就是脾气不好,一双眼里的情绪明显不耐。
凌越看向宋悦词,“走了。”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这句走了缺少主语。可以是“我先走了”也可以是“我们走吧”。凌越没刻意放慢步子等人,大路走到头要拐弯时,墙面上照出了跟在他身后的影子。
路过一小片栽在转角处当装饰的竹子,正随夜风轻晃,竹影婆娑地印在墙上。
终于是没再继续躲他。
凌越停步转过了身,看身后那人提的一袋柠檬,黄澄澄的,像一袋网球。
谁都没有提这仿佛“老鼠躲猫”的一周。凌越先开了口,“宋悦词,我后天要出国,去特训。”
“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宋悦词本来一直在听他说,听到这一句后,她接了话,“有事给你打电话?”
凌越感觉到了,好像又有点说得过了头,他偏头懊悔了一秒,怎么总是这样,掌握不好分寸,从小多大的名利场见了多少回也没慌乱过一次。
“就……”凌越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宋悦词问道:“我在国内,你在国外,给你打电话有用吗?”
凌越颠着球,语气再轻松不过,“试试吧,也许有用呢。”
说着“也许”,但每个字都透着胸有成竹的把握。
潜台词仿佛是:随便什么,只要你说了,不用管距离或时差,我都可以办到。
第21章 死心塌地
宋悦词拎着柠檬回家, 凌越跟在她身后,跟美惠姨打了个招呼后直接上了楼。美惠姨看到两个人一块回来,脸上的欲言又止愈发明显。
宋悦词在水龙头下用细盐搓着柠檬, 茶色的透明夹束了一半的头发,她神情格外专注,仿佛在洗什么艺术品。
美惠姨在她旁边擦了桌子又擦椅子,最后把已经换好水的花瓶换了三个角度摆放。
宋悦词没回头,依旧认真搓着柠檬表面,“美惠姨,您要问什么就问吧, 我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美惠姨没再犹豫, “小词啊,你跟我说实话, 你跟凌越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悦词手上动作不停, 她打开头顶的橱柜,找出一个挺大的玻璃瓶, “我们去年做的蜂蜜柠檬茶是用这个装的吗?”
美惠姨立刻过去接了手,“我来,你去拿蜂蜜。”
柠檬被洗净擦干, 美惠姨开始去籽切片。本以为宋悦词已经选择避开问题, 没想到她把蜂蜜拿过来后回答道:“没什么关系啊。”她说得无比自然,没有任何让人遐想的地方。
甚至让美惠姨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但是不对啊,真的不对。
“小词,你很了解自己的, 你喝醉了真不是谁都愿意靠近的。”美惠姨意有所指。
对熟悉的人超级粘人, 对陌生的人更冷漠,完全是两个极端的态度。
宋悦词排斥亲密的异性关系不是一两天, 因此让人很担心她是不是能够很好的处理和明白。
宋悦词觉得这件事真是自己失策,她对自己是很有数的,如果没有去买那个蛋糕,酒劲彻底上头前,她应该已经躺在床上了,也就不会发生后续一系列的事情。
“因为我认识他啊。”她和凌越,根本不能用“陌生”来形容。
“美惠姨,我不是傻瓜。”
她对感情没有那么迟钝。
可以是朋友,甚至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她也不完全是出于感谢才去买的那个蛋糕,她承认像凌越这样的人,值得很多生日祝福,想给祝福的心不是假的。
但,他们也不会有别的什么关系。情绪会失控是人之常情,她一贯压抑和约束自己,所以放松后会夸张一些,这很正常。
她之前的确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所以逃避,毕竟肢体接触实在过了头。但凌越看来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那么就也没什么好尴尬的。
美惠姨把瓶口封好,就听见宋悦词说道:“但是也绝对不是您想的那样,清醒状态下,我跟他是不可能拥抱的。”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看向美惠姨,“不过不能告诉外婆!要保密!”
美惠姨:“知道,放心吧。”
结果外婆第二天一大早就打了电话过来,还提到了凌越。
宋悦词不由得有些紧张,尽管知道美惠姨绝不会言而无信。
“外婆就是想问问你,那个凌越……他是打网球的吗?”
宋悦词松了口气,“是,怎么了吗外婆?”
外婆声音听起来是开心的,“我刚刚看到他的采访了,很出色的年轻人啊。要是你外公在,就可以跟他说,怎么没有文武全才啊,这里不就有一个。”
“小词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外婆很高兴。”
宋悦词在结束通话后,下楼打开了电视。外婆不怎么看体育频道,经常看的是中央一套和三套,大概是美惠姨提到后,也多关注了起来。
她明白外婆为什么会特地打这个电话来了。
凌越的关注度一直很高。他身上有太多值得被挖掘的点,每次他公开露面各大外媒都不会缺席。
从小见惯了各种场面,凌越是一个相当能带动氛围的人,无论是怎样的问题,夹枪带棒的逼问,还是调侃到他的脸和身材,都可以轻松应对。
他太自信了,因为在做热爱的事情所以无论什么都无法打倒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目标当然永远是第一。”
外婆可能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她,喜欢表达也不惧表达、情绪生动又外露的那个她。
虽然已经远到看不见了。但知道她身边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人之后,也忍不住开心,仿佛她的痛苦和背负可以轻一些,她也可以像从前那样。
*
宋悦词这几天去顶了个群舞的位置,按她现在的课程履历还不足以参与全国性的大型巡演剧目。但临时有学姐受了伤,缺了一个位置。宋悦词被推荐后,又过了剧目总编导的眼。
南京的巡演一共三天,连着三场。最后一场结束后她同其他人不熟,也不参与她们的聚餐活动,一贯独来独往的性子,跟上台时离她最近的那位学姐打了招呼,就准备自己先回酒店休息了。
演职人员的大巴车还有二十分钟就到,所有剧目的参演人员都可以坐。
宋悦词刚从演职人员的专属通道出来走了没几步,面前就出现了一大束花,几乎要冲进她怀里。对方看着熟门熟路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不知道在这堵过多少个女孩。
一旁的银色超跑在月光下泛着光。
有些二代,家里被老天赏脸,一时暴发,不用讲底蕴传承,网上随便po几张图也有大批的人跟着追捧,泼天富贵来得快,也就容易骨头轻。
宋悦词一眼不看,直接避开那束花。如瀑黑发扎最简单的黑色皮筋,露着纤细修长的脖颈。
她面冷,垂眼时更添一丝愁感,像是一尊神像厌倦了人世繁华。
她越拒绝越冷淡,越让人生出亵渎神明的心思来。
邹凯也没管停在那的车,直接跟上了她。“我连着来看了你三天演出了,真的,我觉得你跳得特别好,认识一下呗……”
能让他在那么多群舞演员里一眼看中,明明是一样的裙摆一样的妆发,她偏偏就是最出众。
近距离看后更是惊艳。像带着露珠的花瓣,像诗歌的最后一句,足够让人念念不忘。
宋悦词突然停了下来,跟在身后的人以为她有所松动,正想到她面前把花再递出去,就听见很是不耐的一句,“行啊,认识一下呗,你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听听。”
对面梧桐树影下站着个人,看不清脸,但身型气质就已经很压人。邹凯被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狠狠噎了一下,刚想过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就看到了对方手腕上的那串珠子。
凌越相当不习惯手腕上带这类物品,这种质地偏硬的东西会影响他手腕的活动。他随手摘了下来,通透的绿光在夜色里一闪而过。
邹凯无比庆幸前几天也去了那场私人拍卖会。那位名不可说的大少爷说是给他爷爷寿宴送礼,随手拍两件藏品回去,在场有名的收藏人士都给他腾了位。
末了大概又想起什么,“我有个朋友,补过生日。我跟他不一样,我生日他说我什么也不缺,就什么也没送。”
于是又拿下了市值直逼八位数的翡翠手串。
结果现在这手串被无比随意地揣进了兜里。
邹凯用不着去猜对方的身份,很明显是自己惹不起的来头。他当人面挖人墙角,真是自找死路。花往副驾驶一扔,立刻开车就走。
凌越特训结束后没直接回去,被秦琛直接叫来了南京,说是要请他夜游秦淮河。
他人到南京没多久,宋涛的微信消息就来了:我发现你跟仙女是真的有缘,我女朋友说仙女之前腿伤错过了春晚的选拔,这几天来南京临时顶了个剧目群舞,你要不去看看呗,我把地点和剧目名称发给你。
凌越倒真是没刻意来。他给自己的理由是秦琛的局太吵,还不如他自己出来随意走走。只是走走,就走到了大剧院的这条路上,时间已经晚了,演出应该已经结束了。
他也没料到,会直接这么撞到。
两人现在隔着窄窄一条道,他本来是想说的:“宋悦词,你还真就一个电话也没打。”
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师问罪”,即使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觉得二十几天没联系,他那个晚上所让她承认的“熟”,已经不复存在了。
宋悦词跟他打了招呼,她说:“好巧。”
凌越从梧桐树影下走出,往她身边走。宋悦词身边似乎总是孤孤单单的,连成片的梧桐树,到她站的位置都能突兀地断了。
凌越:“演出结束了?”
宋悦词:“嗯,等接送班车来回酒店。”
车没过一会就来,车灯亮得相当刺眼。
他看着宋悦词上了演职人员接送的大巴车,覆着挺厚的窗膜,只能隐隐透出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