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转头就看到结束洗漱出来的凌越,“没事,让她拿着看吧,非说做梦梦到我拿球拍打她。”凌越说出来都觉得好笑,“宋悦词,你酒后我记得不忘事啊,怎么还学会添油加醋了?”
宋悦词因为那个稀奇古怪的球拍梦,宿醉后的脑子一度没反应过来,听到凌越的话后,她立刻把球拍放下了,“我去洗漱了。”
徒留下呆愣的宋涛,他提醒人别碰凌越球拍简直都成为本能了。
凌越刚回国那会,组过几次局。
宋涛那时候的女朋友是个甜妹,宋涛还挺喜欢她,于是很好心地提醒道,“凌越,人不错吧?”
女孩笑意盈盈的,“嗯,之前外网上面就看到他的风评超级好的,高中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了,虽然很傲,但是刚刚跟他打招呼他也回应了哎。”
宋涛听完这么一长串,“宝贝儿,凌越很多时候是个好人,但是,你也别抱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比如?”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私人物品。”
“可是你今天开的车也是他的吧?”
“车对他来说算什么啊。”
宋涛平时总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突然严肃起来,揽着女孩漂亮脖颈的手认真指向挂在那里的网球包。
“我刚刚发现了,你一直在盯着他的包看。”
女孩被抓包似的往他肩膀上靠了一下,“我好奇嘛。”
宋涛:“别好奇,那不是你能碰的东西。”宋二少说完又恢复了平常的作态,半真半假地唬人,“我到时候可救不了你。”
不是没有过前车之鉴。谁都知道凌越教养刻在骨子里,所以有些时候,会让人误会他其实特别好说话,会让人忘记他的逆鳞真的碰不得。
宋涛到现在都记得那个随意拿了凌越球拍搞自拍的女孩,还是相当有背景的一个大小姐,凌越一点面子也没有给。
当时他刚成年,难得回来一趟,在国内圈子里算是生面孔,但架不住凌家的背景和他那张脸。他不喜欢玩,但也不会扫人兴致。直到他看到自己的球拍出现在了一个陌生人的手里。
“凌越,借我拍两张自拍而已嘛,这也不可以?”对方问道。
“不可以。”他把球拍从人手里拿过来,整个人低气压,还带着那股子谁也不放眼里的嚣张劲。
“我挺记仇,占有欲很强,我的所有私有物被人碰一下都不行。”
他这话不假,从小没有来自家庭和同辈的争抢,所有资源全数倾斜于他。
从没经历过什么委屈自己的分享和明里暗里的争斗。
所以在他身上很自然的存有矛盾性。
一方面他对什么东西都不太在乎,在国外的时候,国内的车钥匙基本都丢给了宋涛。
但同样,他在意的,不能碰就是不能碰。否则别管关系多近,该翻脸还是会翻脸。
他是把丑话说前头的那一类,说了还要触他的底线,那肯定不太会有什么好下场。
后果就是,秦琛那天的局还没开始就散了个干净。所以秦琛一度戏称:“球拍是凌越他老婆,谁也碰不得。”
但现在有人能碰了,还哄着人碰,宋涛能说什么,他只能说真老婆就是不一样。
今天店里有客人预定了菜,一早就来了电话问席止具体安排,于是宋涛先送席止过去,出门前还特地做了个“电灯泡们先走一步”的手势。
等宋悦词洗漱出来,酒店的早餐也已经摆满一桌了。凌越浅棕色的眸弯着,有那么点期待的味道,“宋悦词,这次清醒了吗?昨天说的话还记得吗?”
“不过在你回答以前,我还没有送你生日礼物。”
除了蛋糕,他给宋悦词带来了一幅画。是他之前在美国某个拍卖会上拍下的,来自于一位中国画家的作品——寻山。
在上个世纪就过于出名的一幅画作,明明画的是山,却又被云挡住了山,好像根本走不出山,却又好像从来就在山外。
这幅画,之前虽然被展出,但是一直是借用给各个美术馆的。直到几年前才被卖出,卖出后,又被以更高的价格再次出售。
不知道原主人为何会同意出售,毕竟这是过于珍贵的一幅真迹。
宋悦词才撕开封着的油布一角,就已经呼吸快了一拍。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下午,父亲抱着这幅画出门时,母亲流着泪,宋悦词想要去把这幅画追回来,却被宋清许拉住了,她说:“算了,小词。”
那幅画的价值不可估量,但更重要的是,那幅画是外公留给妈妈的。
宋悦词那个时候就知道,她的妈妈生病了。她因为那些不断的否定、责怪和愤怒,还有自我伤害的威胁,开始妥协了。
“时鸣。”宋悦词说道:“我爸的名字,时来运转的时,一鸣惊人的鸣。”
“他从来都不动手,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很珍视我妈妈和我的美丽。他说对女人动手,那是最下等的暴力人才会做的事情。”
“但他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是他人生的绊脚石,是多余的毁了他人生的人。”
“他会下跪,会说我爱你,会扇自己耳光,会求饶,甚至会拿刀对着自己。会通过自我伤害,来让人愧疚,让人恐惧,让人不得不顺从他。”
“我的爸爸,他是这样的人。”
一切都有原因。为什么她当初看到那个拿着刀指向自己歇斯底里地喊着我爱你的男人时,会颤抖到无法站立。那是她第一次拉住凌越的衣摆,用力到无法抚平褶皱。
生理上的伤痛会因为时间而痊愈,心理上的却不会。
宋悦词捧着画框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凌越,你怎么知道这幅画的?”她知道凌越听得懂,为什么你会知道这幅画被我父亲拿走卖出了。
她不知道凌越跟她父亲见过了面,她不知道凌越真的因为她的痛苦而感到痛苦。
凌越坐在沙发上,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回答。他眼里有抱歉,他说:“对不起宋悦词,我见过你的父亲了,但是不是我刻意要见他的。”
“真的,对不起。”凌越有些紧张,他想过很多借口,什么随手拍的,无意发现的,觉得好看,但这些都不行。他跟宋悦词之间,一定会摊牌。
“我不是故意触碰你的过去,可我真的,想为你做点什么。如果让你觉得……”
宋悦词把画小心翼翼地放下,她走向坐在沙发上的凌越。
“凌越,虽然我一直不相信,有人可以接受全部的我。”
宋悦词:“但是我现在想亲亲你。”
这句话猛然让人觉得她是不是酒还没醒透,但凌越很清楚,她早就已经醒了,她清楚记得昨天发生的所有事。
因为早起顺便去听了下酒店的晨会,凌越就换了件休闲类的衬衫。他现在主动解了扣子,朝宋悦词招手,“你来。”
于是宋悦词像一只小动物,她脚上还踩着酒店的拖鞋,坐到凌越腿上的时候,她自己用了点力甩掉了。凌越看她,偏头笑了一声,“怎么这么可爱啊宋悦词。”
凌越配合她的动作,“我没有经验,所以,任你处置好了。”他靠坐在沙发上,毫无防备的姿势。
宋悦词是真的生疏,凌越随便她坐在身上作乱,没有技巧,全凭心意,带来的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啃咬。可她从来美丽到勾人的程度,凌越睁眼后眸色暗了暗。
下一秒他抬了宋悦词的下巴,搂紧了她的腰,顶开牙关时顺便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他喘着气告诉她:“女朋友,我新手上路,请多担待。”
第45章 噩梦清醒
凌越借给宋悦词穿的T恤变得皱巴巴, 吻到最后是凌越把她抱起来,往上坐了一点。心照不宣的位置调整,凌越把脸往她肩窝埋, 说话依旧带着欲气,“看破不说破啊宋悦词。”
他的手机在一边震动起来,凌越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按了接听。秦琛大概是从宋涛那听说他回国,“下午来不来打台球?”
凌越果断,“不来。”
秦琛:“你带着你心肝宝贝一块来呗?”
凌越:“你是真没认真喜欢过谁吧?”凌越单手抱着宋悦词,力度一点没减,“可以单独待在一块, 为什么要去跟你们一堆人玩?挂了。”
宋悦词:“你是不是还要回去训练?”
凌越点头, “请了两天假,明天中午的飞机, 所以认真算算, 如果我们晚上十点回云安墅的话,还可以一起待……”
宋悦词抱着他的脖子, 很轻地说了一句:“今天可以不回去。”
凌越僵了一秒,“不回去?”他看起来为难,“两天不回家不好吧。”只是下一秒他就笑着凑到宋悦词眼前, “不过正合我意, 谢谢女朋友。”
他把被他拉下的领口重新复原,在被他留下的痕迹的锁骨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后弯腰捡起被宋悦词甩到地上的拖鞋重新帮她穿到了脚上。
他抱着宋悦词起身,“先吃东西, 过会你的衣服应该就送过来了, 尺寸我不太确定,但应该都还算合适。”
宋悦词嗯了一声, 她开始吃早餐的时候发现餐桌上甚至有一罐跟美惠姨做得一模一样的果酱,那个透明玻璃罐,跟这一桌精致早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凌越,这个好像……”
凌越:“之前美惠姨做果酱,不是也给了我两罐吗。”
宋悦词:“你还随身带着果酱吗?”
“怎么可能啊。”凌越笑,“美惠姨之前跟我说,你最近早上都没什么胃口,还好很喜欢她熬的那个口味的果酱用来抹面包,她让我也抓紧尝一尝。”
宋悦词:“你回云安墅拿的对吗?”她因为那个奇奇怪怪的球拍梦醒来的时候,她遇到的凌越不是才刚刚起床,而是已经从云安墅回来了。
凌越看着她的神情,放下手里的餐具,特别认真地告诉她,“宋悦词,这没什么好感动的。我觉得为喜欢的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也不希望你因此有压力,因为对我来说这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甚至都不需要我自己开车,我只是想到了所以去做了。”
“我只是怕你没有胃口,但我很希望你能稍微吃点东西。”
深红色的果酱抹在柔软的吐司切片上,因为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看起来有着珍贵红玛瑙般的光泽。
*
一天就在酒店度过,窝在一起打双人游戏,看电影,在落地窗边看过夕阳,接过吻。夜景璀璨时,凌越洗漱出来后没在客厅看到宋悦词。他推开自己房间,看到了正在调整枕头位置的宋悦词。
他斜靠着房门,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宋悦词,你非常相信我的定力啊?”
宋悦词回头,“不可以相信吗?”
凌越故意走过去唬她,“不知道啊,我某些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人的。”只是落下的吻又好温柔,“快睡吧,辛苦你明天送我去机场。”
宋悦词被他抱在怀里,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不再有空荡荡的不安感,她的睡意来得格外快。
她好像总是看得比谁都开一点。明白感情绝不是不断评估和计算,如果这样,可能永远没办法迈出那一步。
比谁都谨慎,又比谁都豁得出去。即使她见过很不堪的爱,甚至那根本不是爱,明白所有说出口的展现出的弱点,都有可能在未来成为被伤害被攻击的利器。
如果真的遇到很不好的人,很不好的爱,人是会枯萎的。就像她是看着宋清许一点一点变枯萎的。
她妈妈漂亮灵动的眼变得空洞,情绪开始失控,开始不断怀疑自己,总是温柔明媚的人开始暴躁易怒,会突然开始痛哭开始用自己的头不停地撞着书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咚咚咚”。
让宋悦词想起很久之前时鸣给她讲的童话故事,虽然那个故事一度让她害怕到睡不着觉。钟楼上的魔女,每天零点的时候,会把已经化成白骨的头颅从楼上抛下来,头颅从楼梯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掉下来时,就会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她幼时不明白这个故事的意义,只觉得“咚咚咚”响起就代表死亡。
她一度害怕如果这样下去,宋清许会选择死亡。
那段时间,外公去世才半年,外婆始终沉浸在痛苦里。所以,宋清许一个字也没说,也同样不许宋悦词去说。
宋悦词最初不能理解一贯和蔼的父亲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的确不动手,甚至很少争吵,但频繁地挑起话头,又歇斯底里地表达自己的痛苦,他总是在说:“你们从来没有接受过我!你们毁了我的人生!”
他还是会说“我爱你”,到后面会跟一句“我爱你,但我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