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张牙舞爪的画面确实不够美观,却让她硬生生滋生出一点点艳羡的情绪来。
大概是被从小宠到大的,一举一动都很有底气,完全不会担心自己的所做作为是否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俨然已经恍了神,任凭陶亦薇再如何口出狂言都没心思去理会,转过身愣愣地朝前走。
时暨又警告了陶亦薇几句才迈开长腿追上了她,酝酿半天,“青梧。”
“她说的是真的,我确实没人要,但我妈没有插足别人的家庭。”她失魂落魄地目视前方,犹如一只没有自主能力的傀儡娃娃。
“我不会因为这些觉得你不好,但你可不可以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还是说你就是因为这些才拒绝我的?”时暨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强迫她停下来与自己对视。
陶青梧很快挪开视线,大学以前,很多人知道她的家庭情况都会退避三舍,看她的眼神有嘲弄,也有可怜。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什么朋友,宋方稚是第一个,秋音桐是第二个。
许多人都说她傲慢、眼高于顶,实则都是自卑在心中作祟,让她很自然而然地推开所有示好和爱慕。
她抿唇,余光里有一抹高大的身影在缓缓靠近,很熟悉,让她不自觉微屏住呼吸。
“傅总?”时暨低喃出声。
一个月前,在香榭酒店的酒会,他跟着父亲参加,与傅庭肆有过短暂的接触。
这人在商场的时间不算久,为人处事却干练到了极致,能力和人品都是有目共睹的。
也就是在那时,他发现了自己和傅庭肆的差距。
作为酒会的主人,受邀的人无不在阿谀奉承,而他立在一旁,仿佛只是一个靠父母、没经验的愣头青。
有风拂过,陶青梧瑟缩了下。
她侧身,傅庭肆刚好走到她的面前,微微躬身和她的视线平齐,抬手拭了下她的眼角,挑眉眼里含笑,“被欺负了?”
时间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哭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傅庭肆鼻梁上的眼镜未来得及摘下,隐去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见她不答只顾哭,直起身往前挪动半步,伸直手臂揽她到怀里。
猛地坠入有着木质花香的怀抱,陶青梧下意识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一股脑儿地将所有泪水蹭在了他的身上,呜咽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没一会儿,怀里的人终于哭累了,红着眼眶看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眸光微动,若有似无地睇了一旁的时暨一眼,微有些恼意,“刚出差回来,接你去吃饭。”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傅庭肆松开她后又顺势牵上了她的手,带有礼节性地冲着时暨微微颔首,便拉着她离开了。
一如上次那般,到了车前,周围空无一人,安静得很。
傅庭肆很快就松开了她的手,“是他欺负你?”
她总觉得手上还留有余温,不自然地背至身后,闷着气摇了摇头,“不是他。”
“那就还是被欺负了。”傅庭肆很轻易就抓到了她话里的重点。
“也不算,”她已从方才的气氛里抽身出来,又道,“谢谢你帮我解围。”
今日的傅庭肆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感觉。
他用着带有审视的目光,沉声问:“解围?他怎么为难你了?”
“他......”
话还没说完,被从远处跑来的秋音桐打断。
傅庭肆及时止住,没再多问,陶青梧长舒了一口气,还留有泪意的一双眼登时漾起了笑。
秋音桐有些惊讶傅庭肆怎会跟陶青梧在一起,搓了搓手心刚准备八卦就见傅庭肆径直上了车,然后半降窗户催促她,“上车。”
她哼了声,打算待会儿仔细盘问一下陶青梧,总觉得这两个人气氛有点古怪,肯定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临上车前,她与立在一旁的人告别,“青梧,我先走了,明天见。”
直到车子扬长而去,陶青梧才有闲情去捋刚刚所发生的事情。
陶亦薇肯定是陶衍安的女儿,好巧不巧挑今天来学校找她,那肯定跟母亲的失踪有关系。
想必一定是陶衍安带走了母亲,并且这事已经闹得陶家人尽皆知,不然陶亦薇也不会如此恼羞成怒。
可是这些又只是她的猜想,跑到派出所拿不出证据,那做什么都是徒劳。
好端端地,她在这时想起了傅庭肆。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陶衍安,就是因为傅庭肆,那人明明在陶氏位居高位,见到傅庭肆依旧是点头哈腰,很恭敬。
如果能再次借傅庭肆的力就好了。
明明之前还说过如若有要紧事可以直说,现在待她又仿佛跟陌生人似的。
碍于秋音桐的嘱托,这人对她不得不施以援手,可只要到了无人处,又很快变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有些事情离了权势确实办不了。
每每接近傅庭肆,道德感就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然后就会及时止住她那些不切实的妄念。
如果能长久依赖傅庭肆就好了。
她抬脚往宿舍走,开始依附本意从包里摸出了手机,变着法子从秋音桐那里套到了傅庭肆晚上的安排。
回到宿舍后,陶青梧在睡前私聊负责人推掉了今天的兼职,然后在心里琢磨该如何不露痕迹地彻底依附傅庭肆,连何时睡着都没有具体的时间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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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的京市,冷风萧瑟,街上行人不多,唯有车流依旧拥挤。
今天是秋老爷子的寿辰,不喜热闹仅有亲近的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席间所有人相谈甚欢,热闹不已。
傅庭肆坐在傅霄则的旁边,不知不觉间已然陷入微醺的状态,盈着水光的瞳眸使得他褪去了几分清冷。
他本还打算继续喝,却被秋熹苓制止,“酒量不行还爱喝。心情不好?”
说到这里,他松开了捏着杯子的手,一时觉得迷惘。
中午从京美离开,他从车内的后视镜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头脑一热地张口问了问坐在一旁的秋音桐,“上次香榭酒会,跟你打招呼的那位男士是谁?”
秋音桐刚回完陶青梧的微信,沉吟道:“你说时暨?”
“时暨?”
她停了下,开始侃侃而谈,“他是我同班同学,时家的小公子。就是他在追青梧,还挺锲而不舍的,追了有两年吧......”
后面的话傅庭肆没仔细听,只觉心口酸胀,这种异样又陌生的情绪持续到现在,没忍住就喝多了些。
他略过傅霄则看了眼秋熹苓,很淡地笑了下,“没有,外公生日,怎么可能心情不好。”
秋熹苓还是觉得古怪,扬起视线到了立在傅庭肆身后的鹤叔身上。
鹤叔有些无辜,摊了摊手。
家宴快到尾声,傅庭肆欠身后最先离席,脚步虚浮着出了酒店。
隐约间,他好像看见了心里想了良久的那个人。
隔着圆形花坛眺望过去,一整排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
露天停车场内,一抹娇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围着他的车转了好几圈。
他驻足在原地,想看那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鹤叔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打算出去阻止的念头刚起被他强摁了回去。
陶青梧从学校到酒店后,期间一直坐在马路对面的奶茶店内,托腮发愁。
她想,一定要找个由头可以和傅庭肆保持联络最好。
称不上完美的点子在脑中一闪而过,她很快付诸于行动。
用手机导航找到距离最近的五金店,买了把破坏钳。
直到绕着这辆限量款劳斯莱斯走了好几遍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欢庆女神的车标很精致,她有些舍不得动手;凯洛斯蓝车漆很闪耀,她也有些不忍心。
就在她蹲下身打开破坏钳放至轮胎上面时,一道浸着酒意沙哑又性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陶小姐,今天这轮胎要是破坏了,你坐二十次大腿都没用。”
陶青梧本就觉得手中的破坏钳过于笨重,此刻被吓到毫无征兆地掉在了地上。
傅庭肆垂眼看着她的背脊很明显绷紧,便老神在在地往前挪动了几步,刚好看见车前的雨刮器处嵌了张卡片。
他扫了一眼,轻嗤出声。
准备得挺齐全,连联系方式都留下了。
陶青梧万万没想到竟这么巧地被抓现行,这一刻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她默默地思考了下傅庭肆的话,后知后觉自己的这个方法有多么蠢。
那块腕表她都赔不起,车肯定也一样啊。
见她还是怔愣在原地,傅庭肆耐心告罄,低身拽着她的胳膊拉了起来,强迫她转过身和他面对面。
“陶小姐,给我个理由。”他盯着她的眼睛,质问道。
陶青梧还在继续捋他刚说完的话,没多久话锋陡转,“傅先生,可以换个地方说话吗?”
傅庭肆好奇心起,转瞬就带着她去了酒店楼下的咖啡厅,还示意服务生上了杯果汁给她。
她双手紧攥着玻璃杯,突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傅庭肆逆光坐着,抬腕看了看时间,蓦地起身抬脚就要走。
陶青梧伸手拽着他的衣角,力道大到他不得已落座在她的身旁,可以很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洗发水的柑橘香。
他本就有些醉,意识很容易就会变得涣散,咬咬牙略抬手就将陶青梧带入到怀中,伏在耳边小声道:“你知不知道,有些方法用多了就没用了?”
往常都会害羞到一动不动的人这次竟反常地主动攀上了他的肩膀,动作明明很生涩,却还是强行伪装成娴熟的模样。
不大的包间内,两个人的心跳几乎是同一频率。
陶青梧耳尖羞红,害怕被推开不由地又往他怀里埋了埋,原本虚坐着的下半身又往下挪了挪。
傅庭肆别开眼,吁出的酒气喷洒在周围,“我喝多了,你还要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