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前,陶青梧紧急补眠,生怕工作的时候打瞌睡。
自那日两人之间打破了原有的亲密尺.度, 便一发不可收拾。
开了荤的人好似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将人融化, 食髓知味也算是人之常情。
昨夜亦如此。
仗着是双休日, 两个人硬生生折腾到凌晨两三点才罢休。
到了早上,陶青梧仅是往傅庭肆的怀里钻了下,就能燃起一把火。
不怪她这会儿对傅庭肆不理不睬,实在是这人的精力太好了,明明跟她作息差不多, 却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劳斯莱斯停靠在路边,傅庭肆抬腕看了眼时间, 见还早便没叫醒一旁睡得正酣的人。
他作势也仰靠在座椅里, 姿态懒散, 虚阖着眼望向陶青梧,似在认真琢磨着什么。
隔音很好, 陶青梧睡得很沉。
没多久, 搁在帆布包中的手机响了,是一早设置好的闹钟。
陶青梧倏然睁开眼, 歪着的脑袋正冲着傅庭肆的方向, 视线自然而然就撞在了一起。
她轻蹙眉, 掩唇打了个哈欠,另一手摸入包中很熟练地按掉了闹钟, “你怎么不叫我啊?”
傅庭肆伸手帮她理了下头发, 低头靠近,吮了下她的唇, “如果不去的话,有没有事?”
“啊?为什么?”陶青梧唇上泛着水光,处处都透着刚被人采撷过后的莹润。
他抿唇,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口吻尽是期待,“要不要跟我回秋榭园?”
陶青梧面上一惊,眸光也跟着亮了,刚欣喜了半瞬的心情,立刻偃旗息鼓,恹得很快。
上一次去,她还只是秋音桐的同学兼好友,现如今却和傅庭肆纠缠至此。
傅叔叔还有秋阿姨对她很好,还准备了礼物给她,可如若知道她对傅庭肆存着的心思并不单纯,恐怕只会恶语相向,更何况傅庭肆还为了她没回去参加除夕的家宴,还因此挨了打,可能对她早就没了一开始的蔼然可亲。
她抑制住心口微涨的情绪,磕磕巴巴着直言,“还是不去了吧。临阵跑掉不太好。”
陶青梧自入职傅誉集团的服装部以后,照常会在双休日去兼职,只不过将往常的两日改成了周末这一天。
傅庭肆闻言斜睨她一眼,好奇这么一件小事怎就需要考虑这么长时间,神情闪过几分不解,“好,结束后鹤叔来接你。”
他伸手按开她那边的车门,轻点下巴示意她下车。
她抬眼,想问问他今晚回不回公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
看着她进了餐厅,傅庭肆才出声让司机开车回了秋榭园。
自年后,秋老爷子就一直住在秋榭园,直到入了夏都还未有离开的打算。
上一次闹得不欢而散,傅庭肆就甚少回来,这次还是因为半个月后秋熹苓要和傅霄则要去国外度假,没个三两月暂时回不来。
踏着青石砖小路到达客厅时,恰好饭点,傅庭肆未在临近厨房的小厅看到人,只好又回身去了外间的主餐厅。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竟满满当当坐了近十几个人,其中还包括了他那此时此刻应该远在两千公里开外港城的爷爷奶奶。
他怔了会儿,回神后忙道:“爷爷奶奶,晚上好。”
坐在秋老爷子右手边的老两口颔首应下,毕竟年前刚见过,少了许多寒暄的步骤。
话落,傅老太太招了招手,待他靠近后将身旁坐着的一位年轻女孩子介绍给他,普通话说得很拗口,“这位是太和集团的千金——盛怀宁,她的爷爷跟我们都是老同学。她是位大提琴演奏家,过段时间刚好在京城有演出,你抽空多照顾一下。”
傅庭肆很迅速地从头到脚扫了眼,齐腰的大波浪卷发,浓眉翘鼻,唇上涂着艳红的口红,一袭长裙将身材包裹得玲珑有致,跟陶青梧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从只言片语,他就探知到这根本不是简单的一顿晚餐,而是鸿门宴。
虽然自出生就在京城长大,与傅老两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傅庭肆明白,尊卑有别,长幼有序。
他弯唇,礼貌道:“盛小姐,你好。”
盛怀宁挑眉,举手投足多了几分洒脱,“你好,傅先生。”
傅老太太笑得慈祥,眼睛眯在一起的时候难掩岁月的痕迹,侧头望着一旁的盛怀宁,“宁宁,冇呃你啦,我就话我呢宝孙仔好靓,你钟唔钟意呀?(没骗你吧,我就说我的宝贝孙子很英俊,你喜不喜欢)”
盛怀宁恍神,又瞥了眼面前的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在短短几分钟内,秋熹苓倚靠在圈椅里,揪着披肩上的流苏,一言不发,俨然是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傅霄则虽心有不满,但由于秋熹苓一早就叮嘱过他,让他在事态还没失控前,最好学她一起沉默比较好。
两个人自相识到相爱都很自由,他从没想过在感情和婚姻上给与傅庭肆束缚,按部就班遵循长辈的期望,人生未免太悲哀了。
高中时,傅庭肆想去京大的计算机系,他和秋熹苓未干扰。
修改志愿时,傅庭肆又想去国外读金融管理,他和秋熹苓同样未干扰。
大学几年,在费城,驾重机穿过富兰克林大桥,到新泽西沙滩冲浪、跳伞,那是他和秋熹苓见过最鲜活的傅庭肆。
只是这一面自回国后就消失了,循规蹈矩几乎成了傅庭肆的代名词。
他抬眼,想叫傅庭肆过来坐,却被阿妈硬拽着落座在了盛怀宁的旁边。
席间傅庭肆吃得很沉默,并直接忽略掉了奶奶让他给盛怀宁夹菜的眼神暗示。
饭后,跟盛怀宁互留了联系方式,送走了所有客人,傅庭肆才发作。
偌大宽敞的客厅内,秋老爷子和傅老两口同坐在那张长沙发上,傅霄则去了书房,秋熹苓则老神在在地倚在单人沙发上品茶。
傅庭肆微微皱眉,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不假思索用粤语道:“阿嫲,你惊唔知,我有女朋友了。(奶奶,你恐怕不知,我有女朋友了)”
傅老太太还未出声,就见沉默了整整一晚上的秋老爷子开口了,“你那算什么女朋友,堂堂集团董事长,像个戏子一样出去抛头露面,让别人评头论足,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规矩?”
一段时间未回来,他就猜到这件事一定会落入到外公的耳朵里,想必今晚这场鸿门宴就是因此才会有的。
傅庭肆微恼,不慌不忙回了句,“外公,有些东西我控制不了,但相亲这件事,劳烦您以后还是别操心了。”
秋老爷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总觉得眼前的人在这一瞬间陌生了许多,似是被他的话刺激到了,肃声道:“傅庭肆,这件事情就没打算得到你的同意,而且这是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反对也没用。”
他勾唇,嗤声,“难道您打算押着我去结婚吗?”
傅老两口从未见过这幅场面,印象中温雅敦肃的孙子在这一刻仿佛变了个人,满身戾气,硬碰硬的行事风格更是骇人到了极致。
这会儿,秋熹苓出声了,“阿肆,坐下。”
傅庭肆视线移动,秋熹苓手中的瓷杯刚刚放下,磕在杯垫上的轻响很是轻柔,使得那句命令失了该有的严厉。
他顺势解开西装上的纽扣,拉过圈椅坐下,居高临下地扫了眼。
傅老先生性子最是温和,下巴扬起,“秋老先生,咪喐怒,有事慢慢倾吖。(别动怒,有事好商量)”
秋老爷子宽松的衣袖挽起,端起茶杯顾不得礼直接一饮而尽,低沉着声,“你看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大概是觉得我活太长了,想气死我。”
傅庭肆沉默着,听三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宽慰着,期间跟秋熹苓对上视线,眉尾一挑尽显无奈。
他刚准备找借口离开,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声,掏出一看是陶青梧告诉他已经回到公寓的消息。
原来已经十点了。
傅庭肆回了个“好”,而后迅速起身,使得几个人不约而同齐齐望向他。
他敷衍道:“我先走了。”
刚说完,秋老爷子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才是你的家?”
“外公你早点休息,”他不想再吵,径自忽略,转而又冲傅老两口道,“阿爷阿嫲,你又早啲休息,过两日我再返嚟陪你。(爷爷奶奶,你们也早点休息,过两日我再回来陪你们)”
说完,他还冲着秋熹苓的方向摆了摆手,便一点没犹豫地离开了。
回到公寓,一片漆黑,陶青梧已经上床休息,懒散肆意的姿势好似完全没想到他会回来。
他躬身揿亮了床头的台灯,床上的人睡得不沉,被这轻微的声响惊醒,反应过来后一脸诧异地盯着他看。
“我回来,你很惊讶?”他问。
陶青梧腾地坐起身,语调带着醒后独有的黏糊,“不是,这么晚了,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持续走动着,指针落在快十一点的位置。
傅庭肆收回视线,边扯领带边不疾不徐地说:“接着睡吧,我去洗澡。”
话虽这么说,可是陶青梧哪儿还有睡意,更何况这人直接光着膀子就进了主卧的洗手间。
听着远处淋浴砸在地砖上的水声,她仿佛都能嗅到洗发水和沐浴乳.交织在一起的淡香。
隔着夹丝玻璃又看了会儿,她转过去屈膝侧躺着,没多久眼皮慢慢耷下,直到一旁的床面微陷才朦胧睁开了眼睛。
傅庭肆上半身裸.着,仅穿了条冰丝竖纹睡裤,掀开鹅绒被一进来就揽着她的肩抱入怀中。
陶青梧身上的吊带睡裙袒着香肩,很轻易就感知到身后这人滚烫的体温,背脊霎时绷紧,完全不敢乱动。
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傅庭肆怔怔盯着她的后脑勺,无奈勾唇,“知道你明天要早起,不碰你,就抱一下。”
她没搭腔,也没再防备着,浑身放松下来继续酝酿睡意。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间那原本搭在她肩上手慢悠悠挪到了她的腰侧,而后没再有任何动作。
傅庭肆头一回没兴致,脑中一直在想今晚在秋榭园发生的种种。
能让爷爷奶奶如此兴师动众地从港城来京市,想必联姻这事确实没那么好解决。
往常相亲不合适随时可以一拍两散,可联姻关联了许多世家门户,硬碰硬显然不是聪明的做法,只能找别的突破口。
他不由皱起眉,怀中的人突然转身过来又往深处埋了埋,拂在他锁骨处的呼吸仿佛带着经久未散的馨香,让他睡意渐渐袭来。
长臂一伸揿灭台灯,周围陷入无尽的黑暗。
他摸索着在陶青梧的额间落下一吻,闷了良久的心情很快释然,情不自禁就将眼前这人又抱得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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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誉集团的员工食堂在业内是有名的豪华和精致,不管是在装修布局还是饭菜饮品。
有独立的聚餐包间还有社恐人士的小单间,一到饭点这里几乎聚集了全公司几千名员工,但由于囊括了世界各地的所有特色美食,窗口多到根本不需要担心排队太久的问题。
陶青梧跟着设计师忙完打版才下楼,两人口味不同,一入食堂就分道扬镳了。
她点了份重麻重辣的荠菜猪肉抄手,又顺手拿了盒蜜桃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十几层的高度,能俯瞰一整片商务中心区,繁华热闹,人潮如织。
沉在热汤中的抄手正冒着热气,蒸腾着浓郁的香味,陶青梧用汤勺捞起,还未递到嘴边,一抹阴影朝她压来。
一开始她没在意,自顾自地吃着饭,还是周围突然变得嘈杂的气氛吸引了她。
倏一抬头,她与坐在斜前方的人撞上视线,傅庭肆面前的餐具乃至吃食都和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