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醒擦头发的动作停下, 白色浴巾罩着他的头,稍稍挡住眼睛。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但吓人的静止。
他的沉默让她更慌了, 叶伏秋双手摸上脸, 略有防备姿态,再次求问:“我是, 忘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吗?”
祁醒盯着她, “你觉得咱俩之间, 什么事儿算重要?”
叶伏秋此刻就像上课溜神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满脑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在她措辞回答的时候, 面前人忽然抬手,抚上她的嘴唇。
叶伏秋抖了一下,本能的生涩的反应落入他眼底。
突如其来的,跨过界限的动作,让叶伏秋完全愣在原地。
祁醒还沾着漱口水薄荷味的指尖,轻轻扫过她漂亮的唇形,恶意地戳摁着饱满的花瓣,感受这片嫣红下的温度。
他揉玩着她的下唇,弄得叶伏秋完全说不出话。
心脏里那座鼓又开始邦邦造作,震得她好难受。
祁醒这般暗示满满的色气动作,却让她丝毫感受不到排斥,不知是不是那个梦的缘故,这种触感,这种力度,让她无比熟悉。
“什么都不记得了?”祁醒俯首,试图用言语打磨她的伪装:“我在猜,你是装呢,还是真忘了。”
嘴唇被他的手指弄得好胀,叶伏秋眼神无辜,话说不清楚:“唔,我真不知道……”
“我是做错什么了吗?昨晚。”
被一个醉鬼“强吻”本就不爽,第二天对方忘得一干二净更让祁醒不爽。
他还没这样吃过瘪。
祁醒按着她的唇瓣,指腹一用力,直接碰到她的齿关。
口腔里侵入异物,叶伏秋吓得瞪大眼,下意识地张嘴令舌尖直接碰触到他的手指。
温热与粗粝于濡湿相交,两人都停了一瞬。
叶伏秋吓得浑身激灵,双手推开他这乱弄的手,“你干什么啊,你……”
“有事就说事,我喝断片了,真的不记事。”她讷讷。
祁醒瞥了眼拇指残留的湿润,盯着眼前被吓着的女孩。
他倒是很想直接告诉她,她昨晚都干了什么,一样样,一句句全都复述给她,让她知道昨晚她是怎么嘿嘿傻笑着,带着浑身酒气撞上他的嘴,让她知道后来他是怎么啃吃她的嘴唇,让她知道,他嘴角破掉的这块是谁干的好事儿。
但是。
那样就没意思了。
祁醒拢了拢身上浴袍,收起方才快要吃人的目光,随便扯了个缘由:“你昨天喝多了,吐我一身,扭头就忘?”
乱跳的心终于落了地,心里猜想的可怕念头没成真,叶伏秋暗自吐了口气。
“对不起啊……我以后绝对不乱喝酒了。”她十分后悔。
“知道对不起就行。”祁醒转身,“洗漱去,该吃午饭了。”
“吃完饭送你回家。”
叶伏秋蔫着点头,乖乖转身回了主卧。
……
还好昨晚上她托叶知春,告诉奶奶自己晚上住在同学家,奶奶没起疑心,不然夜不归宿肯定要误会什么。
叶伏秋简单洗漱出来,主动搭话,几件事加起来她亏欠祁醒的太多,所以主动要求中午饭她来请。
之前在霄粤湾做助教的兼职费用是半个月结一次,她手里有一点可以自由支配的钱。
祁醒倒没拒绝,靠着冰箱喝水,问,“吃什么?”
“就吃,我之前在这儿上高中的时候经常吃的可以吗?”叶伏秋回忆着,说:“我记得高中附近有一家面馆,虽然不贵但是味道很好。”
说完,她还特地保证:“你放心,我吃了三年,卫生问题绝对没问题的。”
“不会……吃坏肚子。”
祁醒拧紧瓶盖,唇边抖了抖,摸了下鼻梁:“吃什么都行,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
叶伏秋腹诽:都知道您祁大少金枝玉叶,她可担待不起。
确定好目的地,叶伏秋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就在两人刚刚准备出门的时候,她的手机振动起来。
看见来电人名字的瞬间,叶伏秋身形顿在原地,生生数十秒都没动弹。
走到门口感觉身后没人跟上来,祁醒回头,看见叶伏秋脸色中的怪异。
他微微挑眉,问:“怎么了?”
叶伏秋拿起手机,望向他的表情有些局促。
“我可能……”
……
半个小时以后,两人还是来到了叶伏秋所说的面馆。
面馆挨着滨阳一中,就在旁边的小街里,就算是节假日也有不少人跑过来吃饭。
叶伏秋掀开门帘踏进面馆,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母亲。
杜荣还是像前些年一样打扮,头发盘在后面,一到秋天身上就是那件灰色的毛呢外套,皮鞋虽然干净但从褶皱的深度能看出年头。
总的来说,她的精神状态确实比当年拖家带口操劳痛苦的时候好多了。
叶伏秋杵在门口,跟进来的祁醒高高大大的身影贴在她身后。
她回头,想起还有这么个人,拉着他的袖子,把祁醒安排到别的位置,满怀歉意地说:“我不能陪你吃了,你随便点,先吃着,我待会跟她聊完过来给你买单。”
“你点啊,不用管我,你就乖乖在这儿等我。”
“我马上回来。”
祁醒被她摁着,坐在红色塑料凳上,长腿敞着,表情虽淡淡的,但明显一副不太乐意的模样。
就这么盯着她。
叶伏秋又一次道歉,尽可能安抚他脾气,然后转身走向母亲所在的位置。
杜荣早就看见她了,忍不住打量坐在远处的那个男人,一瞧就不是普通人。
等女儿走近,她神色有些担心,先问:“小秋,那个人跟你什么关系啊。”
叶伏秋对母亲并非还像当初,她已经无法再坦率地露出依赖。
所有人都夸她懂事早熟,因为这个,无论多少苦她都要往肚子里生咽。
LAMGHUAN 她知道,母亲首先作为自己,没有义务要为了一个也许永远站不起来的丈夫,为一个全数塌陷的家庭付出一生。
她三四十岁,还年轻,还能获得更幸福的生活。
所以最后母亲选择离去的时候,妹妹痛哭挽留,撒泼打滚,她却没有。
但试问,哪个孩子会甘愿看着妈妈背手离去,去加入别人的家庭呢。
她虽然理解,接受,但这么多年不一起生活,感情早就淡了。
叶伏秋拉开椅子,抿了下嘴,“就是在霄粤湾认识的朋友,资助人的儿子。”
“恰好碰上了。”
“啊,看着确实是贵气。”杜荣把菜单推给她,“吃点什么,妈请客,本来想带你吃点好的,谁知道你要来这儿……”
“不用了,我也不是很饿。”叶伏秋婉拒,想着就算点了也吃不下去。
祁醒还在后面等着呢。
杜荣期待的表情泛出僵硬,慢慢收回手,“啊,这样,你从小胃口就不大,以后在学校记得,到时间就吃饭,饿不饿都吃一点,别把胃折腾坏了。”
叶伏秋垂着视线,点头。
女儿的不反馈和冷淡,让杜荣一腔热情也逐渐熄灭,她忍着发热的眼眶,直接步入正题,从包里拿出两叠牛皮纸包着的钱。
“回家去,给你奶奶。”
这是叶伏秋和叶知春的法定抚养费,是她作为亲生母亲必须尽到的责任。
叶伏秋的奶奶和姑姑对杜荣有怨念,见了面止不住要说几句不好听的,而且叶知春见了妈,又要哭闹不依不饶。
所以这么多年来,都是叶伏秋单向和母亲见面,拿了抚养费,再回家交给奶奶。
这么多年来,一年顶多见个三次,每次都是为了这件事,哪怕杜荣主动想见见她,叶伏秋也都是拒绝。
她只怕多见,会对如今已经有新家庭的妈妈产生依赖,她也会像妹妹那样,露出不舍和怨恨。
只怕多见,她现任丈夫那边会不愿意,会对妈妈的生活造成影响。
既然妈妈已经选择了新的人生,过去的一切,都应该减少接触。
她作为桥梁,必须要懂事,妥协双方。
叶伏秋心里酸苦,抽出其中一叠钱,推回给妈妈。
杜荣看着她这个动作,不懂了,开口有些颤抖:“……这是怎么了?”
“我已经成年了。”叶伏秋始终低着头,然后收起另一叠钱,维持摇摇欲坠的冷静:“按照法律规定,您不用再支付我抚养费。”
大女儿这番话一出,杜荣的嘴唇恍然抽动,笑了一声,艰难维系:“秋秋,你还小呢,你刚上大学,正是要用钱的时候。”
“你不拿着妈妈的,回头就要从你奶奶手里拿,家里又不容易……”
“妈。”叶伏秋打断她。
她拼命地暗示自己,不要再激动,可眼前的视线就是不受控地开始变模糊,变酸涩。
她不想掉眼泪。
“我现在有资助人,他们对我特别好。”叶伏秋咬牙,把话说完:“供我吃喝,给我买东西,我几乎没有花过自己的钱。”
“那个阿姨,对我特别,特别好……”她话音消失,消耗全部力气去吞咽泪意。
“您别担心我。”
“您自己的日子,又没有很富裕,给我多一笔钱,你丈夫那边就会少你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