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直看。还得招呼许凝微。”
她每吃一口巧克力,蒋司寻就掰几瓣橘子给她。
许知意细细嚼着巧克力,“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随便。”
一个橘子吃完,蒋司寻又从玻璃碗里拿了一个剥:“算上今天这次,你一共喊过我四次蒋司寻。”
许知意终于抬眸,男人半蹲着,她坐着,比自己高出太多,“那我以后多喊。”
这时院子里缓缓驶进来一辆黑色越野车,许珩从机场回来。
外头夜色四合,房里亮,从外面看屋内一清二楚。
许知意顺手从边上拿了朵芍药,冲窗外挥挥。
许珩大步流星跨进别墅,在玄关处找自己的拖鞋找了半天,每次只要蒋司寻回来,他的所有鞋子都被摆在鞋柜最下面一层。
脱下西装给了阿姨,“谢谢。”然后对着客厅的人打声招呼,“凝微来了?”
许凝微惊喜:“哥。”
许珩点点头,“你坐。”
由父母招待着,需不着那么多人陪,径自走向偌大客厅里最碍眼的那个存在。
蒋司寻刚剥好橘子,掰了两瓣给许知意。
许珩走近,放低声音:“在我家这么放肆?”简直目中无人。
蒋司寻幽幽道:“这也是我家。”
“……要点脸!”
许珩心气不顺,伸手就去拿他手里剥好的橘子。
蒋司寻反应快,手往后一撤,对方没抢到。
因为是屈膝半蹲着,身体重心本就不稳当,这么一躲,瞬时失去平衡,往旁边歪过去,他旋即用另只手撑在地板上。
手上一用力,起身稳回去。
许知意刚才没注意看,还以为许珩推了蒋司寻一把。
这两人现在看对方一百个不顺眼,碰到一起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架势。
她智慧阻止两人起冲突:“爸爸,我哥抢我橘子还打人。”
许珩:“……”
他哭笑不得,握着妹妹的脑袋就是用力一揉,“哪只眼看见我打人了?嗯?”
“许珩!你放开你妹妹!”呵斥声在客厅回荡。
“你多大了!一回来就鸡飞狗跳!”
欲加之罪。
什么时候鸡飞狗跳了。
许知意推开哥哥的手,“把我头发弄乱了。”
“你该!下回再让你乱告状。”
“我已经告过你黑状,你就等着爸爸收拾你吧。”
许珩没当回事,告状就是她的家常便饭,他瞅一眼花瓶:“你插了一个晚上的花就插成这样?我眯着眼随便往花瓶里放都比这个强。”
许知意:“……”
蒋司寻护短,觑他:“你眯着眼插一瓶给我看看。”
许珩这回真的推了旁边的人一把,“让让。”
他本来想盘腿坐下,身上的西裤不方便,于是像蒋司寻那样,右腿屈膝半蹲下来,将花瓶里高矮不齐的花全抽出来,拿起地毯上的剪刀,咔嚓咔嚓快速修剪。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这些年花艺师是怎么插花,他偶尔也会瞅几眼。
蒋司寻把整个橘子给许知意,并叮嘱:“拿好了。”
许知意笑:“他不敢抢。”
许珩将一把修剪好的花重新插瓶,斜一眼旁边的人:“我帮你照顾齐正琛照顾这么多天,不该慰劳我一个橘子?”
蒋司寻:“是他照顾你吧。”
许珩:“……”
蒋司寻转身找管家,叫管家帮忙再找一把剪刀和一个花瓶来。
“怎么,”许珩瞅着未来要成为自己妹夫的人,“也要跟我学插花?”
蒋司寻不爱搭理,问对面的人:“巧克力还要吗?我再去拿一块给你。”
许知意摇头:“够了,马上就要吃饭。”
管家拿了剪刀和三四只花瓶,大小都有,还准备了清水。
蒋司寻挑选了最小的一只精致透明花瓶,修剪了两朵芍药,长短不一,绿叶保留,插在瓶里偎依在一块。
倒上半瓶水,把掌心大的花瓶放许知意面前:“送你的。”
许知意抿唇笑:“谢谢。”端起来观赏,爱不释手:“原来芍药这样插瓶也好看。”
蒋司寻一直这么插芍药,伦敦卧室的露台上,他经常剪两朵放花瓶里。
母亲插瓶芍药向来只用一朵,从小看多了无形中受到影响,到他这里改成两朵。
蒋司寻替她拿过还没吃完的橘子,给她剪刀:“你也试着插一瓶。”又给她选了一只花瓶备用。
许知意拿了一朵修剪,男人伸手接住被剪下来的多余的花枝和叶子。
她笑着,无声看男人一眼,蒋司寻也看她,把她吃剩的橘子放在了自己嘴里。
旁边的许珩受不了,沉声警告:“你再这么肆无忌惮,你看我还替不替你挡着。”他将人挡在了里面,父母根本看不见蒋司寻在干嘛。
蒋司寻:“挡不挡无所谓,你来之前,我就这么肆无忌惮。”
许珩顺顺气,不跟他一般见识,对妹妹道,F1大奖赛的门票已经寄到,让她空出那几天。
“帽子也到了,三顶,上面有你喜欢的赛车手的亲笔签名。”
蒋司寻问:“有没有我的票?”
许珩:“我为什么带你?给自己找气受?”
蒋司寻:“不用你带,我不跟你们一块去。”
在他们互相挤兑的时间里,许知意插瓶插好,插了三朵。
蒋司寻主动拿过来:“这瓶送我。”
“好。”许知意则端着他送的那瓶。
无人再关心许珩插花插得怎么样。
沙发那边,许凝微一杯咖啡还没喝完,冰咖啡已经变成常温。
格子窗前那幕,像是自己世界之外的认知。
那样虚幻不真实。
头一次,与何宜安聊天分了神。
七点一刻,一桌丰盛的家常菜摆上桌,所有人移步餐厅。
许知意与哥哥聊着九月份新加坡站的大奖赛,何宜安走在他们后面,闺女裙子上沾了一小片灰绿花叶子,她快走半步,捏走花叶子,又轻轻拽了拽被闺女自己坐得有点发皱的地方。
许知意回头,见是妈妈,又转过身继续跟哥哥说话,而何宜安侧脸交代管家,把桌花摆上。
许凝微目睹了这个小插曲的全过程,当事人压根没当回事,可她却醋到心里去,这种细微到无需言语的小细节,才是亲昵。
那一点微枯的叶子,粘在宽松的又是雾霾蓝颜色的裙子上,不细看根本看不到。可何宜安却发现了。
以前妈妈的注意力都在她一人身上。
餐桌前摆了六把餐椅,分在长桌两边。
许凝微犹豫着,坐哪里,以前自己都是靠着妈妈坐的。
这一回,她没先坐,瞅一眼许知意。
“蒋总,我坐你旁边。”许知意笑着看向男人。
蒋司寻把旁边的椅子稍往后一拉:“过来。”
她平常都是坐爸妈中间,今天坐在了蒋司寻和哥哥中间,正好有个借口可以光明正大挨着蒋司寻坐。
男人把筷子送她手里,又帮她把餐巾铺好。
“我自己来。”
然而他却置若罔闻。
许凝微收回视线,对面三个位子都坐了人,她顺势坐在了何宜安旁边,上首是爸爸,她对面是哥哥许珩。
以前一家吃饭,也是差不多的座次,她和爸妈坐同侧,蒋司寻与哥哥坐餐桌另一侧。
今天与以往唯一的不同是,多了中间座的许知意。
无数次,她希望抱错这件事是个梦,梦醒后爸妈还是她的爸妈,她也不认识许知意这个人是谁。
“凝微,尝尝菜怎么样。”许向邑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哦,好,谢谢爸爸。”
这顿饭从头至尾,气氛都很融洽,他们将她当成来家里做客的客人,以许向邑和何宜安的为人与涵养,自然不会让她有丁点尴尬。
桌上的菜都是谁喜欢吃的放谁面前,管家与厨师安排妥当,他们做事向来仔细,不会出现哪道菜里出现谁忌口不吃的。
从菜到汤,到最后的餐后水果,她面前这一份都是她爱吃的。
养父母如此周到,让她想到一个词,宾至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