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心跳如鼓,喉咙溢出不甚熟练的示弱口吻,唇瓣微张, 一字一顿地拉慢语速。
“我需要你。”
吵嚷的劝酒音和三两杂谈音仿佛就停在这瞬, 周北洛视线倏地僵停。
清醇的嗓音夹着微不可察的试探意,像幼猫仰头往手心里拱的柔软。
……妈的。
眼神的散漫懒意荡然无存, 男生瞳仁震颤,被酒浸过的喉咙不自觉地压低,态度转变得突然,他开口道。
“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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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驾车还没停稳,周北洛就看见别墅外,程晚呲着大牙冲他笑得灿烂。
一路有多提心吊胆,现在就有多无语。
空旷的街道路灯昏黄,程晚遥遥看见少爷的豪车驾到,立即小跑去接驾。
要不是她手快在车停后死皮赖脸地把周北洛拖下来,这狗还貌似准备直接让司机打道回府。
攀在衣袖上的手腕执着有力,程晚祈求地对上周北洛的目光。
“我需要你——”
少爷耸搭着眼皮,视线落在远处,静等她拖着腔的后半句。
“帮我演戏。”程晚仰头看他,弱唧唧补充。
行,
还真等到了。
星星眼灌注着满腔期待,周北洛把目光挪回来,面无表情地弯腰压低两人的距离,回应得冷情又极具压迫感,“我没时间帮你演戏,我有事儿。”
单方面撕毁条约?
事情有了脱轨的苗头,程晚眉心隐隐发胀,犹豫着小声问道,“…你有什么事啊?”
“回家打飞镖。”
“……”
她回去就把飞镖盘扔了。
手心攥着的一小块布料考究细腻,程晚默默松开扯他的手,语气卖乖,“你就陪我家里吃一顿饭嘛,求你了哥。”
“不吃了吧,”周北洛懒懒散散地晃着视线,唇边嘲讽的冷笑一直没落下过,“我回去打飞镖。”
“……你必须吃。”
站着没走就是还有戏,程晚豁出一张老脸,蜷蜷手指硬生生又抓住男生的胳膊。
然后用力拖了一下,
没拖动。
“换两只手试试呢。”
男生口吻欠欠,垮着背脊,站得松散又懒倦。
空气寂静片刻,踌躇垂在侧边的左手也顺从地攀上去,双手攥着不好使力,程晚尝试了一瞬,三秒后再次停下。
又没扯开。
她耐心降到零点,蹙眉刚要发火就感受到一丝细微的松动。
周北洛掌握住分寸,很给面子地蹭着步子往前挪了半步。
“拖我过去就陪你演。”语气吊儿郎当,在玩人。
这是个力气活。
程晚安静对上男生的视线,察觉到对方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坏水后,手腕方向一转,顺着绕上他小臂。
原本的握攥变成了环抱,两人的氛围逐渐染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如果不嫌膈应,那我就抱你手臂了哦。
程晚吸吸鼻子忍住当下怪异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周北洛被抱着小臂后,行驶速度确实比刚才快了些。
果然,他也觉得恶心。
内心带着红色尖角的小恶魔蠢蠢欲动,直到跨进玄关,程晚才如释重负地松开手臂,挥了挥额头莫须有的汗,口吻暗戳戳地挑衅。
“有什么感觉嘛哥哥。”
别憋着,我知道你快吐了。
程家软装风格明亮典雅,程父程母假装很忙,实则观察地投来打量视线。
周北洛半边脸被玄关柜的淡色射灯照得褪了在户外的浅显冷意,神情隐隐还透着点不知羞耻的满足。
有人在看,他轻笑着低头,点评得简洁。
“舒服。”
“胳膊软死了,下次还抱。”
闲闲的浪荡话脱口就出,话毕,男生像没事人一般自然地换鞋进场。
老爸老妈的眼神不时扫来,程晚忙转身藏住表情。
女生被雷得在原地缓冲了五秒,半晌才整理好情绪,把崩裂的假面拼起来。
去死,臭流氓。
……
晚餐进程仍旧演得天衣无缝,餐桌上的菜都被双方你来我往地夹了个遍,周北洛甚至还即兴solo了一段吃醋梗,半真半假地把任放的事拿出来做了篇文章。
原本电话中的冷淡也有了由头,李女士顺理成章地把周北洛刚才话筒中的态度总结为了——吃醋。
吃醋是什么?是在乎。
你会吃路过阿姨的醋吗,你会吃早餐店大叔的醋吗?
小周为什么吃程晚和那位所谓的前男友的醋?还不是因为在乎她。
一番自我洗脑的pua进行得如火如荼,程晚静悄悄看着老妈表情变化纷呈,紧接着听见李女士满意过后,临时冒出的浪漫提议。
“小洛你别急着走,一会和晚晚一起去露台看星星吧。”
吴妈把露台新修了一遍,新搬去的几盆山茶花开得正艳,适逢今夜微风,看星星已经是理工女能搜集到的最适合情侣去做的浪漫事情。
口中的食物突然变得难以下咽,程晚轻咳两声,眉心跳了跳,支肘挡脸忙给周北洛做眼神——
说你有事要忙,不能去。
痛苦的皱眉闭眼摇头后,程晚捕捉到男生了解的视线,随后她还没来得及坐直。
就听见身旁男声淡笑着跟她打反腔,“好啊。”
“……?”
“阿姨的提议好好,我们早就想一块去看星星了,是吧?”乌眸黝黑,周北洛撑脸侧头拿眼睛望她,吐字慢到像是在嚼她的姓名。
“程早早。”
背脊倏地怔住,程晚瞳孔忽闪,晃了刻神。
他好久没这么叫她,
自从任放这么叫过后。
……
露台被边框细窄的玻璃推拉门隔断出去,程晚裹着围巾躺在白色田园摇椅上,右手慵懒地搭在中侧低矮茶几。
飘渺的夜空中零星几点闪烁着,虽然身边的某人扫兴,但她貌似很少有这种全身心放松,不看任何电子设备的时间了。
程晚揉揉发胀的太阳穴,裹着毛毯思绪想到些有的没的。
有时候她总觉得应该在家里安装玻璃门窗的位置立个标牌,类似于荒无人烟的无人区。
野外标牌上写“注意危险,前方野兽出没”,她家写“注意危险,前方老妈出没”。
玻璃窗能映出大致的人形,所以即使程晚现在多么想拉远躺椅独美,也只能委曲求全地和周北洛相距紧密。
好在这门虽然透光,但还算隔音。
程晚鬼鬼祟祟回头看了眼玻璃门,意识到安全后才拢了两下凌乱的发丝,借机口吻拿乔。
“我能采访一下您吗?周北洛先生,”她没等男生回应,又顺势兴师问罪,“请问您出于什么心理,答应我老妈的看星星计划。”
看星星,太文艺。
她和周北洛,太没戏。
刚赶回来那会就喝了不少洋的,刚才又陪程父干了一杯红酒,周北洛想起两小时前他为散酒气在停车场忽闪衣服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尤其在程晚阴阳怪气后,这种想法更是浓烈了n倍。
男生啧了一声,表情烦躁,回得驴唇不搭马嘴,“你跟任放还联系着?”
不然他昨晚抽疯在朋友圈发什么除去巫山不是云,
去死吧,立什么深情人设。
程晚叹服周北洛的转移话题能力,刚准备跟他打打嘴仗就望见他格外闷结的眉心。
莫名有种于心不忍,女生慢腾腾从躺椅上爬起来,塌腰抱住毯子,嗓音细腻认真。
“没有,真的。”
“只是留着一个好友位,平时根本没聊过天。”
夜风呼啸穿过,山茶花枝叶被吹得摇晃,在角落打出藤蔓般的黑影。
周北洛唇角还是耷拉的,没看出几分情绪变化,闻言只淡淡扯了下唇角。
“噢。”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