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洛起身走到礼物堆前,弯腰挑挑拣拣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前,推门迈了出去。
……
虽是高一,但开学几月各科老师发下的练习册和课本已经堆得满桌放不下,刚从办公室出来,得到换座允许的程晚抱着七八本练习册朝第三排走去。
这次大规模降温来得迅速又突兀,附中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印象操控,班上四分之一的同学都中了流感的招。
赵多漫生病在家挂水,前排女生看她一个人搬书,有心开口要帮,却被程晚淡笑着挡了回去。
“我自己可以的。”
上节体育,考虑到近期大家的身体健康情况,体育老师并没强制所有人都到操场活动,12班仅有几个爱打篮球的男生出去放了会风。
早晨刚下了雨,走廊外几户窗没关,地板被洇得湿滑。
周北洛打球出了层薄汗,少年身高腿长,从楼梯口一露头就引得几名女生偷瞧,他像是没注意到,面色很淡地把球扔给临近的兄弟,先一步在教室外的水房前洗手。
齐群和他并肩,淅淅沥沥的水流下,男生侧眸瞄了眼自己兄弟。
前天包厢事件发生后周北洛就没怎么说过话,刚才球场大家也有意没去拦他的球,一球一球砸在篮筐上,进不进都随意,一整节课打下来,他一直没下过场,也没看出累来。
男生默默叹了口气,刚要宽慰几句,身侧就刮过一场风。
没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齐群立即关了水龙头跟上去。
教室内气氛仍旧闷沉,虽是下课,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趴在自己座位上休息,请假人数不少,一向拥挤的教室也看着宽敞不少。
于是打眼一瞄,移动着的两个人变得格外显眼。
齐群也看见了。
男生心叫不好,打起精神拍了拍她班百灵鸟的肩,“小百灵,你抬书干什么?”
前排程晚的座位现在换了个人坐,同样的高马尾瘦瘦脊背,但怎么看怎么别扭。
女生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顿了下别了别耳畔碎发才回他,“……程晚找我换座了。”
染湿的纸巾随手扔进垃圾桶,周北洛轻嗤了声,看不出什么喜怒地抬腿迈了过去。
“我靠兄弟,不至于!”
出了那件事,程晚换座也说的过去,他要是再不依不饶,这两人真就不死不休了。
齐群连忙紧跟上去。
三排和她原来的位置相距甚远,但程晚有意听着动静,齐群阻拦的话还是原封不动传到她耳中。
怀中的书倏地变得更为沉重,程晚心情复杂,有些忌惮会被周北洛针对到哪种地步。
呼吸下意识放缓,她心揪了一半,胡乱堆在椅上的书突然被人抬起。
雨后初晴的一点光被挡得严实,程晚知道面前是谁,低头没出声。
齐群在背后使劲扯他兄弟,生怕他在情绪上头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你想换的?”
周北洛看了她半晌才开口。
好久没说话,他嗓子哑得厉害。
“嗯,我找的班主任。”
那事之后跟他说话程晚都觉得很别扭,她声音很小。
办公室里她并没有实话实说,跟班主任说的是跟周北洛之间谣言太多,影响心情耽误学习,这套说辞很好用,老师很快就答应了。
气氛又僵了会,附近闭眼假寐补眠的同学都意识到不多,条件反射地多往这放了点注意。
其实话说到这就该明白了,但周北洛还是蜷了蜷指腹,抿唇又放任自己问了声。
“……为什么换?”
程晚终于抬头看他一眼,她像是觉得奇怪。
怎么有人闹成这样还要问为什么。
视线对撞得太伤人,周北洛明白了。
他以为不跟她说话就是关系疏远,没想到她还可以换座。
活动区域变了,以后课下也自然没了交集。
他有想过怎么不太掉面子地把两人感情往回捡捡,但还没想到要怎么低头,程晚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好像怎么追都追不上她后退的速度。
被泼水挺好的,他冒犯到她了,他打扰他们感情了,被泼回来这事怎么就不能算完了?
还要换座位。
他还怎么舔着脸找她和好。
被泼酒的时候周北洛并没慌,但直到亲眼看见她抱着书坐在第三排,周北洛才意识到,他和程晚关系已经差到底了。
怎么想到换座的,
他跟她之间…只有这么点交集了。
周北洛收回视线,把书重新放回椅子上,转身走了。
第51章 -倒带
附中的课程没国际中学丰富, 但公办学校最拿手的就是压榨学生每一分课余时间,一天十节课加两节晚修,密不透风, 好像原本就该是压抑繁重的。
程晚换了新的座位,原本想着会轻松些的心情却怎么也散不开。
好闷。
像胸腔被坠了一大块石头, 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程晚性格不算沉闷, 她不是长袖善舞的人,但或许因为外貌和家境优势, 从小到大身边的关系从来也都是正向的。
第一次见到周北洛时,她就觉得他不算是好相处的人,刚入学那段时间的相处让她险些忘记这点……
这是她第一次确切地和一个人闹翻。
不论被定义为冷战还是绝交,都很难捱。
上课时心思转得飞快, 程晚叹息一声, 支肘又想到这周五校庆后的小短假,不知道李女士和老爸这周末还会不会吵架……
赵多漫是这天下午挂完水返校的,她事先并不知道程晚要换座位, 女生上午在电话亭给她通话时也并未提起这事, 她在英语课上打报告进来,迈进前门后, 落落大方的表情在注意到某一处时倏地变得诡异惊悚。
齐群目睹全过程, 他看见他好姐们从自己的座位看向程晚原来的位置, 而后180度环顾了圈四周,在三排中央找到人后,神情微不可察地滞住。
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 赵多漫落座时还特意朝他兄弟位置上看了眼。
齐群也顺着看去, 而后条件反射地叹了口气。
少年黑发有些长了,从搭在耳边的指缝中炸出几根, 阖眼趴着的样子仍透着股戾气,挺直利落的脖颈顺着单层秋季校服领口冒出,像初春新生出的一截藤蔓。
——帅哥睡觉。
他兄弟从程晚换座后就清醒了一节课,午饭也没怎么吃。
耳畔的英文单词像一声声天外来音,齐群看向窗外初冬的萧条风景放空出神,半晌才仰头吐出口粗闷浊气。
这他妈操蛋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课间时间很短,刚换座赵多漫根本不适应,身边人换了个陌生面孔上课时都如坐针毡,下课她更是恨不得争分夺秒长在程晚邻座。
吵嚷的谈笑打趣声充斥在教室,第六次占用小喇叭胡可可的座位,赵多漫的心态是理不直气也壮的。
程晚望着像幼稚园小女生一般对峙的两人,轻飘飘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朝胡可可开口,“你坐我的位置吧。”
前同桌和现同桌的对峙,她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自认为精通社交手段,凭借自身超凡智慧化解了一场战争的程晚刚要摇头感慨了下自己的机智,手腕又被人牢牢拽住。
赵多漫苦大仇深地把脸颊贴在她手上,语气悲怆,“晚晚,你真的跟之前不一样了……”
“你变得没有活力了。”
“?”
请叫我成熟。
程晚唇角直抽,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一边的胡可可突然罕见地附和道,“确实,我也感受到了。”
赵多漫遇见同道中人,立马支楞起来:“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啊?”
“情感问题。”
“请您赐教!”
“化干戈为玉帛。”胡可可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
“……”
一唱一和地当谁听不懂呢。
站直的女生微侧眸就能瞄见后排的那个人,程晚屏息朝后虚虚掠过一眼。
周北洛刚从班外回来,长腿勾着凳子落座,熟练躲过齐群发癫要拥来的熊抱,唇线淡淡抿了下,冷漠地做了个滚的唇形。
他好像心情恢复些了。
起码没睡觉了。
程晚默不作声地把视线重新拐回来。
也不是她一直关注周北洛的动向,属实是身边这俩人太八卦。赵多漫一节课扭八回头,美其名曰帮她监视敌情,她现在几乎连周北洛每节课写几个字都知道。
小喇叭胡可可又天生的爱热闹,逻辑分析大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
伸手拖来过道外另一位女生的凳子,程晚认命地撑脸,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两人为她的破碎友谊出没用的大招。
赵多漫凑近些道:“我觉得周北洛是想找你和好的,不然他不可能跑过来问你为什么换座,齐群都说了,他伤心得中午饭都没怎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