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晚默不作声地想了下两人悬殊的武力,最后决定还是秉承和与和平的真谛,暂时给这个社会留下一些残余的真善美。
萧萧夜风顺着没关的窗吹进来,程晚仅剩的一点酒气也被吹得七零八落,她赤脚踩在软绒地毯上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合上了窗户。
这小区是为了躲她妈误打误撞租的,程晚一向没方位感,住进来之后的某天,她才偶然发现这好像是附中附近。
远眺过去高耸的教学楼上明明灭灭着几间教室,艺术生不住校,灭掉的灯多半是他们的。
……现在的周北洛真欠。
程晚脑子里又突兀地冒出这句话,她甚至快回忆不起他好的时候了。
不过他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貌似就不太好说话,所以他中途对她好的那一小段时光……没准只是青春期突变。
酒气大概没完全散尽,她轻轻眨了下眼,好像听见她爸妈吵架闹离婚那时,她赌气打死不去上国际学校,于是争吵又跨上更火热的台阶。
你怨我我怪你,来回不休。
周北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站在草木郁葱的花园,身形被照得路灯很暗,
在一众反驳训斥中,只随意地那么笑了下,然后他说,
我陪你。
……
很多年了,她像是只记得这句。
第05章 -倒带
-2017,9.1
勉强陪你一下好了。
……
李玮清女士和张帷山先生权当她是头脑发热,不然只要是个正常人,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选择哪所高中。
升学率是一回事,学校的设施环境每日饭菜又是一回事。
附中的基础设施虽然在公立学校中数一数二,但还是跟国际学校没法比。
他们还当她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甚至已经事先联系了一所国际高中当备胎,静等她后悔去吃回头草。
……她吃不了一点。
程晚低头调整好书包带,脚边安静躺着一个20寸的灰黑色行李箱。
被褥日用品已经采购好,她拿的只有换洗衣服和一些书本笔纸。
其实爸妈感情破裂对她来说不算太受打击,他们恩爱也是她念幼儿园时候的事了,时隔久远,她早就已经习惯。
她头疼的是周北洛跟她一块去念普通高中这件事。
好大一个人情。
感觉是在少爷飞扬的人生上落了颗老鼠屎。
程晚敛眉眨了眨眼,给自己刚才倍显夸张的比喻句打了个负分。
普通高中倒也没那么差劲,不过就是需要早上六点起,发型得统一,没事做做操。
……她能扛,
周北洛也行。
花匠推着除草机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工作着,被切割的柔涩青草味时不时绕着鼻腔钻。
肚子忽然咕咕叫了声,程晚愣了会才分辨出这声音源于她自己,随后女生利落地从口袋掏出颗苹果,用袖子蹭蹭,叼住。
“再掏个。”
耳边忽然传来声闷哑的嗓音,程晚扭头望过去。
16岁的周北洛已经长到了184,少年身高腿长,刚吊儿郎当地从别墅晃出来,边哈欠连天,边伸手朝她讨东西。
眼尾虚虚垂成长线,半睁不睁,看样子还没睡醒。
革命友谊尤其珍贵。
程晚收回打量的目光,咬住苹果又从兜里抓出一颗递过去。
红润的苹果被细长手指握住,走过场般往白t上蹭了下,随后如出一辙地被叼住。
周北洛牙齿磕着咬了一口,末了又百无聊赖地往不远处乱瞧。
他倒很舒适。
果味儿在口腔乱窜,程晚垂眸,纠结地思考着该怎样打破沉默。
附中新生大多是初中直升,像他们这种的学生寥寥可数。加之一周前,在少爷还没说要和她一块去上普通高中的时候,他俩的交际…说实话挺少的。
周北洛和程晚初中虽然在一个学校但没在一个班,在校没接触,只是双方父母很早就认识,于是时不时举行的半商务性质聚会上,他们总是被扔在一块玩。
可“被扔在一块玩”并不等于一起玩。
只是大人有事,随便把他们打发到一处,免得出去惹麻烦。
程晚一直都觉得周北洛贼不好相处。
他看她的时候总是表情死酷,有时候她跟他讲话讲半天,他都不会看她一眼,总是不太热络的样子。
问题是在一众本校直升的小圈子小团体中她应该暂时也找不到小伙伴,所以她得和周北洛处好关系。
可哪怕是暂时性、用来过渡的塑料关系,只要操作对象是周北洛,对她来说都是个不小的挑战。
……难搞。
程晚思忖半晌也没想到个破冰的方法,她沉闷地叹了口气,决定暂时摆个小烂。
晚夏的清晨还没使力,干燥的风未曾卷上滚辣的热潮,一时温度也算适宜。
行李没打包完,周妈妈在帮忙弄着,等司机就位后三分钟,她才收拾完拎着箱子走出来。
昨夜下了场短促的雨,高跟鞋有些难走,周琪娑一路看着脚下,等迈出院门一抬头才看见两个小孩在路边自顾自啃着苹果。
样子同等散漫,也不交流,看着莫名喜感。
“东西都收好了。”
喉咙溢出一声轻笑,周妈妈走近些,语气倍感亲昵,“晚晚早上是没吃饭吗?”
“……没有。”
程晚回得很快,她边抬头边舔了下被苹果汁水沾得酸涩的唇,想说什么还是止住了。
两位祖宗在家忙着吵架,她实在不想听,掠过摆着丰盛早餐的餐厅,在后花园树上拽了两颗苹果就这么出来了。
“跟周北洛一个样,他暑假从没爬起来吃过早餐。”
周琪娑含笑瞥了自家儿子一眼,随后也没任何多余的叮嘱,直接摆手让司机送走两人。
“有事打电话。”右手比出个接听的姿势。
程晚趴在后座顺着车窗看见周阿姨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个微不可察的光点,女生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唇。
妈比妈,妈得扔。
这要是李女士,非要拉着他们唠叨三千字的新环境注意事项。
周阿姨真洒脱。
-
半小时后,面对紧闭的伸缩校门,程晚对自己刚才的想法产生了一丝迟钝的怀疑。
……该不会是因为快迟到了,所以周阿姨才不啰嗦吧。
“……”
遥遥听见操场上新生大会校长的激昂讲话,虽然音效被廉价麦克风打了折扣,但她依然能从中捕捉到“犯错从严”“一律记过”之类的无情字眼。
门卫大叔举着登记本一言不发,冰冷无情地像座雕像。
程晚眉心直跳,回头看了眼气定神闲还在等自己煎饼的小少爷,默默在本子上签下“周南洛”三个字。
两分钟后,本子边上撂着一袋被咬了两口的煎饼果子,而后内页不甘示弱地多了两个字——
程早。
烈日渐渐释放出盛夏该有的威力,程晚和周北洛两人开学迟到,此时正并排站在教学楼下感受着来往众人的注目礼。
手指有些浸汗,女生微咬牙,被晒得生无可恋:“你说我们都没填自己名,他为什么还是能逮到我们?”
李女士和张先生最近肯定没时间管她的破事,她还不知道普通高中的秉性如何,但经过广泛的影视剧和小说阅读经验,程晚分析出这事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叫家长。
百分之五十,
也就是说有一半的几率她会死在这学校。
“开学讲话班级会点名。”
点完就剩俩,
抓不到才怪。
周北洛耷拉下眼皮,整个人恹恹的。
少年身型高挺利落,稍微站得松散点,身上那股不羁的势头就全冒了出来。有女生躲在走廊偷偷瞄过来,同时盯上他的还有几个男生,从校服能看出来是高二的,和他们新生的颜色不一样。
中二病时期男生都喜欢挑战外表看上去很bking的人,以此来巩固自己在学校中的“地位”。
才站了十分钟,程晚已经第三次听见有人说要找周北洛碰碰这件事了。
……她没想到周北洛在新环境中会如此“欠揍”。
再一转头忽然又能理解了。
少爷现在这种“老子心情不好都他妈滚”的眼神配着微上翘的冷峭眼尾,真的很挑衅。
谁看谁想揍。
程晚甚至想在他身上挂个有偿人肉沙袋的小黑板,旁边再附上她的收款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