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够。”
陈森回答得简洁,只字未提他们还要返回西宁的事,她露一半留一半,他也会。
郑嘉西没追问,低头看着无声燃烧的烟。
陈森一根快抽完了,突然没头没尾地问:“跟两个刚认识的男人结伴出行,不害怕吗?”
“哪方面?”郑嘉西掸了掸烟灰,“杀人越货?还是其他的也会?”
她太直白,陈森也笑了,很淡的笑容,眼尾只有一点浅浅上扬的痕迹,被烟雾笼着差点没看出来。
郑嘉西仰起下巴缓缓吹出一口青雾,反问道:“那你们呢,就这么放心让我跟着?”
陈森也会开玩笑:“看着没什么危险系数。”
顶多古怪了点。
“是吗?”郑嘉西偏头看他,“你都没了解过,怎么确定我不是危险分子?”
陈森下意识想问“怎么了解”,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他有预感会得到很不正经的答案。
男人微微眯起狭长的眸子,而女人嘴角的弧度却越发肆意。
张简洋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就捕捉到一丝很不寻常的氛围,那两人贴着墙根抽着烟,谁都没说话,却又好像什么都交流过了,还是瞒着他的那种。
这种感觉在后面两天更加明显,就是属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微妙涌动,有时是眼神,有时是简单的肢体动作,张简洋甚至怀疑自己某根触角神经突然苏醒了。
不靠谱的揣测终于在第五天得到了印证。
当天郑嘉西自称身体不适,并没有和他们一起行动,从早到晚在房间呆着就没出过门,两个男人吃完晚饭随手打包了一份,张简洋着急去卫生间,把送餐任务直接丢给陈森。
郑嘉西的房间就在同楼层,只隔了几步距离,按道理送个饭是分分钟的事情。
张简洋左等右等,陈森迟迟没有回来。
他手里的烟正好抽完,打算下楼去趟小超市,结果刚踏出房间就看到了十分刺激的一幕。
安静过道里,有一对相依相偎的年轻男女。
郑嘉西圈着陈森的腰,脸也埋在他胸前,长发挡住了侧脸,露出来的耳尖很红。
反观陈森,他的表情有些许僵硬,一手拎着打包盒,另一只手抬起又放下,好像无处安放。
那两人立在门前,保持着一个单方面的拥抱姿势。
张简洋快吓死了,他大气不敢喘,脚下也不敢动,就这么定在原地默默观察着他们,陈森貌似低头说了句什么,然后就把郑嘉西带进了房间。
门板合上的那一刻,张简洋憋着的一口气才总算顺出来。
这两人的发展简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迅速,迅速到有些难以置信。
尤其是陈森,难道他这段沉寂已久的枯木终于要逢春了?!
那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张简洋不得而知,陈森是在半小时后回来的,神色如常,淡然置之,至少从表面看不出任何破绽。
就算张简洋点破,他也坚持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第二天郑嘉西人间蒸发,陈森的表情才出现一丝裂痕。
而此时此刻,站在二楼过道的张简洋又目睹了一出似曾相识的好戏,虽然地点变了,但依旧是这两人带给他的震撼。
不同的是陈森这回的反应,他没那么淡定了,甚至像一头被踩痛尾巴的凶兽。
张简洋有点懵,觉得自己好像开了上帝视角,又好像没开全。
他心中忐忑,依照上次经验,只能祈祷郑嘉西明天不要突然消失。
第24章
所幸张简洋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第二天看日出的时候郑嘉西出现了。
她和陈森中间隔着好几个位置,两人没对视也没交流,一个若无其事地和身边人有说有笑,另一个还是绷着张脸,眉宇之间堆积的冷漠比那环绕青山的云海还要深厚。
早饭是简单的自助餐,中午还有一顿特色笋宴,但是郑嘉西没留下,她突然提出有事要先行离开,和众人告完别,独自搭着山庄采购人员的车就下了山。
张简洋暗自分析,他觉得这两人八成是闹掰了,正打算去问问陈森,谁知这个黑面神也要提前走人。
“你去追她咯?”
“什么?”
“茉莉啊。”
陈森打开车门,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扔进后座,瞥了张简洋一眼,扯开话题。
“我去接个人。”
“谁啊?”
“我姨婆想来郜云看我阿婆,车票没买到。”
“啊?这样……”张简洋挠挠头,他记得陈阿婆的姐妹在邻市,“那你今天还回来的?”
“回来。”陈森坐上主驾发动车子,“我到时候就直接回市区了,剩下那几个女生你送一送。”
“哦好的。”
“走了。”
油门一踩,徒留张简洋在原地,被陈森这么一打岔,他那满肚子的问题都忘记问了。
而先行一步的郑嘉西也不是故意玩消失,更不是刻意避着陈森,她是真的有事。
季心岚那套房子被挂上出售之后,看房的任务就全权委托给了中介小哥,郑嘉西还留了施曼琴的电话,毕竟现在是那对母子住着,看房需要提前通知他们,这样中介才好安排时间上门。
听说前段日子也有过几位意向度挺高的买家,明明前期聊得还不错,可每次看完房,客户的想法多少都会发生改变,而且施曼琴的电话总是没人接,好几次约了时间她又临时变卦,搞得双方很不愉快。
小哥的措辞已经尽量委婉,郑嘉西很快就听出来了,这明显是有人不愿意配合。
今天又安排了一次看房,接到通知她就立刻做了决定,这回必须亲自出面。
下山之后郑嘉西直接赶到小区,她有备用钥匙,施曼琴正好在家,猝不及防见到来人很是惊讶。
“嘉西,你怎么来了呀?”
郑嘉西站在玄关换鞋,她懒得弯弯绕,直奔主题:“中介联系过了吗?”
“啊?”
“看房。”
施曼琴手上有水,她揪着围裙边擦了擦:“哦哦有的,给我打电话了,说是中午过来,我还向厂里请了半天假。”
非周末,这个时间点季江潮并不在家,郑嘉西环视了一圈,餐桌上留着剩菜,茶几堆满了杂物,就连沙发上都扔着好几件衣服。
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施曼琴套着围裙进进出出的在忙些什么。
她给郑嘉西倒了杯水,手腕上多了只之前没见过的大金镯子,又宽又厚,下一秒立刻被她藏进袖筒里,转身又不见了人影。
施曼琴在有意避开交流,郑嘉西看破不说破,自己动手把客厅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等着中介和买家上门。
今天来看房的是一对新婚夫妻,女方还大着肚子,中介说他们就是看中了这个小区的地理位置,城区中心,生活便捷,市重点小学就在边上,最主要是他们的预算有限,符合条件的新楼盘都太贵了。
“这房子虽然老了点,但状态还是很不错的,整个小区前年做了翻新改造,内部管道都换过的。”
中介小哥边做着介绍边带着夫妻俩在屋里转悠,那位男士敲了敲背景墙的木饰面板,说道:“没电梯有点麻烦,我老婆还大着肚子,上下楼很不方便。”
一旁的施曼琴立刻接话:“对啊,爬楼梯很辛苦的。”
男士已经皱起了眉,小哥连忙解释:“这个您不用担心,小区今年年底就会启动加装电梯的工程。”
“是吗?那还不错。”男士点点头,“房子隔音怎么样?”
小哥张嘴刚想说话,结果又被施曼琴抢先:“老房子你懂的嘛,有点动静都能听到,这很正常的呀,就楼上这户,家里有个小孩一天到晚玩弹珠的,我都警告好几次了。”
众人表情各异,施曼琴立马换上一副“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无辜模样,找补说这种情况可以找物业出面解决。
送走客户后小哥留了下来,他站在门外向郑嘉西诉苦。
“您也看到了,总是这样我都没办法沟通,这房子到底是想卖还是不想卖你们自己人先商量一下吧。”
郑嘉西说了声抱歉,安慰他几句之后表示房子还要继续挂着,其他事情她来解决。
屋里,施曼琴终于动手搞起了卫生,剩菜倒了衣服也叠好了,杂物都一件件归置原位,然后摘下围裙准备出门。
“嘉西,我去上班了啊,你要没事就再坐会儿,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郑嘉西兜里的手机在震,她看了眼头像和消息内容,回也没回就直接熄了屏。
“舅妈。”
这声难得的呼唤成功让施曼琴止住了脚步,对方的反应难掩惊讶。
“您说这房子到底要不要卖?”
施曼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征求自己的意见,打着哈哈说:“你是房主,卖不卖的当然你说了算。”
郑嘉西也不急不忙:“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此话一出施曼琴更是愕然,这个特立独行的外甥女怎么突然开始尊重她了?
既然如此,她怎么着也得拿出点长辈的架子来。
“要说实话吧,我肯定是不希望你卖房的。”施曼琴放下挎包,折回沙发坐了下来,“先不说这是你妈留下来的,嘉西,人都是讲感情的呀,房子也一样,我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保养得有多仔细你都是看得见的,这地板,这墙面,一点开裂都没有的,我也是很用心了,当自己房子在照顾的呀。”
见郑嘉西没反驳,她又继续道:“你爸那公司一卖,钱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你说你都这么有钱了,跟这房子较什么劲啊,卖掉能换几个钱,再说了,以后你要是想回郜云了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怎么说你的根也在这里啊。”
根在这里?郑嘉西差点被施曼琴的幽默逗笑。
人确实是讲感情的,可她对这里能有什么感情。
“我连颐州的房子都卖了,往后留不留在国内都不一定,怎么可能回郜云。”
“嘉西,你这就不对了啊,说话要凭良心的。”施曼琴蹙眉佯怒,“你也不差这一套房子,但我和阿潮不一样,我赚不到几个钱,你那个舅舅就更别提了,要是不让我们住在这里,我们就真的要住大街上去了。”
她句句卖惨,似是在控诉郑嘉西把她逼到了绝境。
但郑嘉西早就调查过,她外公外婆去世前把乡下祖屋给了舅舅一家,而且城里的房子拆迁,拆迁款也是一分没少进了他们的口袋,要是真穷,施曼琴手上多出的金镯子又该怎么解释。
“房子我肯定得挂着,谁不爱钱,苍蝇再小也是肉啊,我反正有的是时间,等心仪的价格找上门了再出手。”郑嘉西从沙发上站起来,抻了抻发酸的肩膀,“卖掉之前您要是想继续住在这里也行,房子确实需要人打理。”
施曼琴心跳突突,静待她接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