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郑嘉西一笑,主动勾住陈森的脖子就是用力一吻,轻声道:“玩这么野吗?”
“不喜欢吗?”
男人的手劲很强,郑嘉西的唇舌也被蹂.躏得火热,她吃痛斥了一声:“别那么大动静……”
她的口红被亲糊了,陈森用指腹一揩,结果这抹艳色直接化成暗夜里的致命吸引,让人实在难捱,他哑声道:“忍不了。”
中途热得不行,陈森又去前排启动车子开了空调,密闭的车厢好似一艘在汪洋里沉浮游荡的帆船,而陈森就是那阵风,方向和目的地全凭他说了算,被圈住脚踝的郑嘉西只能尽力调整呼吸,不让自己在到达彼岸之前缺氧晕厥。
不小心踢到车门把手,郑嘉西扒着陈森的背,说话也是断断续续:“让我起来一点……”
陈森将她捞起,又把她剩下的话堵回去,似乎要连同呼吸全部攫取。
平日这后山是没什么人来的,也不知是不是今晚的夜景怡人,路上时不时有车疾驰经过,或返程下山或直奔山顶,突兀的引擎声,一晃而过的车灯光源,一切都成了催化剂,夜很缠绵风很轻,无人发觉的砂石地上底盘和车轮也在动荡浮沉,郑嘉西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蹦到窗外去。
……
郑嘉西缓了好一阵,她捡起陈森的外套裹上,降下一半车窗,伸手在储物格里找水。
“你渴吗?”
“你先喝。”陈森干脆把车窗降到底,摸了根烟掀开打火机。
郑嘉西灌了几口把瓶子递给陈森,又顺走他手里的烟。
空气很清透,仰头能看到隔着天窗玻璃的夜空,星星也是有的,最闪的那几颗都能盖住月亮的风采,郑嘉西燥意未消,雪白的肩膀露在外面,她半眯着眼,夹起烟往嘴里送了一口,又看着青雾随风散去。
像是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她的声音也有些飘渺:“你不是好奇我背上的文身吗?”
陈森望过来,她并未回视。
“那些伤是郑卢斌打出来的。”郑嘉西甚至不肯喊一声爸,她用手比划,“这么宽的皮腰带,用狠劲抽下来,耳朵都能听到呼呼声。”
陈森顿了一下,又实在想象不出一个父亲对女儿动手的模样,那么长的疤,几乎是带着恨意的泄愤。
“他为什么打你?”
那不是郑卢斌第一次打她,却给郑嘉西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薛一汀跟你说过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吗?”
陈森不否认:“我找他聊过。”
郑嘉西对那个漏勺好友还是有充分了解的,她会心淡笑:“就是因为那次夏令营,学校电话都打到郑卢斌的办公室去了,可惜他们找错了对象。”
郑卢斌从来不管这种事,或者说他对郑嘉西的学习生活以及日常表现毫无兴趣,能让他的秘书出面代为调解已是破例,可对方家长觉得此举毫无诚意,深挖郑嘉西的背景之后居然倒打一耙,叫苦连天,还利用网络舆论把施暴者伪装成弱势的那一方,而郑嘉西的反击行为也被推上台面审判,觉得她过激的言论层出不穷。
郑嘉西被喊到书房的那天遥江集团差点冲上热搜。
任何企业都忌讳与不良词条捆绑在一起,更何况是高层家属闹出来的动静,有时候因为“家风不正”产生的蝴蝶效应远比想象中严重。
郑卢斌当然不允许自己的家庭成员携带这种风险。
郑嘉西跪在书房的那个午后家政也在忙里忙外地搬运东西,都是直接从专柜派送上府的鞋包衣帽,用精致的礼盒封着,估计还只是冰山一角。
看来这位新后妈也不怎么好哄。
郑卢斌睡完午觉才下的楼,他径直绕过郑嘉西,烧水泡好一道茶终于开始问话。
面对这个父亲,郑嘉西从小就会习惯性紧张,倒不是因为郑卢斌长得有多凶相或者语气有多差,她忌惮的是这副文质彬彬的皮囊之下深藏的另一个人格,冷漠,暴戾,毫无征兆地钻出来,绝无半点温情可言。
就像此刻,当她复述完事件全经过,剩下的凝滞空气是最折磨人的。
“你不用美化自己。”郑卢斌吞着茶水,镜片折射出寒光,“为什么要去管别人的闲事?”
郑嘉西低头不语,既是不敢对视,也是不想让自己眼神里快要溢出来的厌恶被窥探。
“我在问你话。”
“已经发生的事,我没什么好辩解的。”
“我以前是怎么教育你的?”
他句句都在压迫,郑嘉西提着一口气:“安静呆着就好,不要找存在感。”
郑卢斌的语气越冷,说话就越是平稳:“看来你记得很清楚。”
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人会对潜在的危险产生预知能力,郑嘉西只觉得头皮发麻,果然在她闭眼的下一秒,一只还装着滚烫茶水的瓷盏就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她的身上。
“那你为什么做不到?”郑卢斌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站起身,“为什么要给我找麻烦?”
茶水沾湿衣料黏在身上很不好受,郑嘉西却一动未动地保持着跪姿,指甲陷在掌心里扣出印痕。
她太清楚了,这时候认错或者求饶都是没有用的。
视线余光里有一双脚正在逼近,软底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那点动静都能让郑嘉西晕眩耳鸣。
郑卢斌绕到她身后,缓缓抽出腰间皮带,无奈地叹息道:“嘉西,你千万要记住爸爸说的话。”
……
烟灰抖落到身上,郑嘉西无意识打了个颤,陈森立刻夺走那根快要燃尽的烟,打开车门丢在碎石上用力碾散。
他替郑嘉西扯好外套,扣上扣子再把人抱进怀里。
“他打我的时候……”郑嘉西停顿了一下,脑袋枕在陈森的肩上,“其实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还在搬东西,门是开着的,路过就能看到。”
而且老太太就住在楼上,一样无动于衷。
要她怎么形容那个家,真的很像疯人院,所有人都被下了蛊,没有思想没有情绪,包括她自己。
陈森扶着她的脑袋轻拍:“别说了,也别去想。”
再讲下去,先受不了的人可能是他。
郑嘉西反倒淡然,双手缠着他的腰抱得更紧:“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就应该听下去,下次再想我开口,可能先得把我灌个烂醉。”
她在缓和气氛,陈森却笑不出来。
郑嘉西提到了她的母亲:“分开的时候我太小,没留下什么印象,连她的名字和样子都记不清了,只有一个很模糊的轮廓,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她。”
在颐州长大的这段岁月里,季心岚从来没有探望过她,唯一交集就是郑嘉西的十八岁生日。
“那会儿我已经在国外上学了,为了给我那个奶奶过大寿才回来的。”
现在回忆起来,郑嘉西觉得那场面隆重得有些滑稽,全家上下像朝圣一样,就为了捧老太太一张笑脸,而她就缩在那片热闹之下最暗淡无光的角落里,没人在意她的生日也即将来临,她甚至连一个像样的祝福都没有。
季心岚的礼物是在生日当天早晨送到的,一件鲜艳的红色毛衣,没有吊牌没有标签,像纯手工制作,用雪梨纸仔细包着。
郑嘉西还以为这是薛一汀送她的东西,正觉得老土又稀奇的时候,衣服里掉出一张卡片,完全陌生的字迹,上面写着「嘉西,生日快乐。」
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是谁的笔迹和口吻,快递包装也没有,还是一位在花园剪草的工人告诉她的,说是一个女人送来的,放在门口就走了。
某种难以言说的直觉涌上心头,郑嘉西按捺着狂跳的心脏冲出了门。
“积香山那个地方不好打车,我就一路跑到山脚,结果半个人影都没看见,这才想起来我连她是什么时候走的,长什么样穿的什么衣服都没有问清楚,怎么找人?”
但跑都跑出来了,她总归不死心,一路跑一路哭,样子要多蠢有多蠢。
郑嘉西说这些的时候人是靠在陈森臂弯里的,她很安心,像雨天窝在被子里的那种安心,连叙事口吻都带着自嘲,听不出有多难过。
但陈森觉得,那时的她已经把眼泪流尽了吧。
“你连人都没见到,怎么确定那是你妈妈?”
“卡纸有夹层,后面被我抠出来了。”郑嘉西用手圈出一张卡片的模样,又掐着指尖点了点,“这么大的纸,底下就这么小两个字。”
迄今为止她都没有想通,季心岚为什么要写那两个字,又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写出来,像是害怕被发现,又害怕不被发现。
陈森追问:“什么字?”
郑嘉西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波澜。
“妈妈。”
第54章
晓禾走了,走得毫无留恋,甚至把阿豪的联系方式都删了个干净。
郑嘉西觉得自己对这段中道崩殂的爱情多少要负点责任,但她实在不会安慰人,看着邵鑫豪失魂落魄的模样也只能陪着叹一声气。
陈森走进临江仙的时候那两人正坐在一楼大眼瞪小眼,或许是出于同情,他路过前台还顺手搁了罐酸奶,阿豪顿时觉得自己更悲催了。
“我扎头发的抓夹是不是落在你家了?”郑嘉西找了半天,想起自己去陈森公寓过夜的时候好像有带着。
陈森把另一罐酸奶递给她:“长得像小老鼠的那个?”
“那是兔毛好吧。”郑嘉西服了他的形容词,“就是那个。”
“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
“还以为丢了呢,下次给我带过来。”
郑嘉西在舔盖子上的酸奶,陈森扯了张纸给她擦嘴,似笑非笑道:“晚上自己去拿。”
小情侣的把戏让阿豪酸得快要冒泡,他看着消息系统发出的非好友提示,心又死得像被外头的似火骄阳炙烤了成千上万次,从里到外都不会动弹了。
正午时分日头最盛,邵菁菁和陈阿婆是一起出现的。
陈森迎上去接陈阿婆手里的东西:“您去哪儿了,早上开始就没见到人。”
“和你王奶奶跑了趟花鸟市场,又去了渠石弄,路上还碰见菁菁了。”陈阿婆指着其中一个袋子,“烧饼是刚出炉的,你们分着吃。”
“有烧饼?”郑嘉西眼睛亮了。
陈阿婆笑:“是啊,你最喜欢的,快来。”
饼很大张馅心又烫,邵菁菁去厨房取了刀叉和碟子,转头看到阿豪那张萎靡不振的脸,她又是一包火:“愣着干嘛,过来吃啊。”
阿豪托着下巴,眼皮都不抬一下:“你们吃,我没什么胃口。”
“我真是搞不懂你。”
“人是你气走的,现在又来阴阳我?”阿豪不想再承受邵菁菁无缘无故的情绪。
“是,我承认这里面有我的问题,但还是那句话,你俩怎么都成不了。”
阿豪不服:“你算命的?你说成不了就成不了?”
气氛易燃,陈阿婆试图劝阻:“姐弟俩有误会就好好讲,说话不能那么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