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璇爽朗地应了声,从柜子里取了拖鞋换上,走进餐厅。
曾琳洗了个干净的碗,盛好汤,递到她手边。
“谢谢阿姨。”周子璇说,“好香啊。我都快饿死了。”
顾思宁:“你到现在还没吃?”
“没人给我做饭,我爸妈去北京开会了。”周子璇嘟囔道,“这几天我在酒店吃隔离餐,嘴都淡死了。”
曾琳捏捏她的胳膊:“你这瘦不少呢,没事儿,以后过来吃,正好跟宁宁一块儿,你们俩做个伴儿。”
周子璇也不客气,笑眯眯地说:“谢谢阿姨。”
“对了,程老师呢? ”曾琳早些年跟着顾思宁叫程之珩老师老师的,如今叫成了习惯,“感觉很久没见过他了。”
早些时候程之珩还总会过来,后来顾思宁考上大学几年后,倒变得疏远了。想来是男男女女的年纪到了,也开始避嫌了。
周子璇:“上班呢,也在北京。”
顾思宁不自然地舀了勺空气,往嘴里送。
曾琳没能察觉到自家女儿的异常,她提溜起保温桶出门送饭,将空间留给她们。
长辈一出门,周子璇挺直的腰板就松了下来,“天呐,还问我哥......我都心虚,还好没跟你爸妈说我哥去祁洲的事儿,哪有人任务做到一半就溜的,也太没素质了。”
顾思宁:“我让他走的。”
“拉倒,他那么犟,怎么可能听你的?绝对是他自己也想走。”
顾思宁想到了什么,说:“也可能吧。”
“你也是。”周子璇翻了个白眼儿,“我都让你别跟我客气了,你说这客气话干什么?还好张叙暂时被镇住了,你动作又够快,不然的话,多危险啊。”
“没那么夸张。”
“是你别犯傻了,天晓得男人会干出什么来,而且张叙还那样。”周子璇忿忿不平,“真以为自己有钱就能把你砸死啊?”
作为顾思宁最好的朋友,她旁观了整场剧情,看得格外分明。张叙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帅气多金有潜力,在物质上不需要有任何发愁的地方,但那又怎样,钱她们又不是自己不能挣。
顾思宁不愿意再复盘,转移话题道:“你要在家里待多久?”
“两个星期吧。”周子璇说,“这不是开学研三了吗?虽然没啥课,但我们这个实习什么的,许多有的没的要弄,烦死了。”
“珍惜吧,等你出来上班会更烦的。”
“比开组会还烦?”
顾思宁重重点头。
周子璇哀嚎一声:“天呐,人生怎么这么难!”
顾思宁哈哈笑,又说齐照过会儿到高铁站。
齐照家就在顾思宁家隔壁,他们同天出生,保育箱也紧挨着,俩人一起从穿纸尿裤的年纪玩到了人模狗样的时候。
两人的相处模式勉强算得上一句欢喜冤家,窝里内斗,但必要时候一致对外。
齐照爱跟顾思宁比,比成绩、比人缘、比收到的情书数。顾思宁嘴上说他幼稚,懒得搭理,暗地里也较着劲。
周子璇是后来才加入的,因为顾思宁,融入得顺利,但也成为了打乱平衡的一粒砝码。齐照的攀比心转换成了:“谁才是顾思宁最可靠的朋友”。
高考那年,齐照以十二分之差惜败顾思宁,既去不了祁洲也没去成宁江,于是北上大连,毕业后进了杭州的大厂,成为标准的码农。
“他不上班啦?”
“年休假呗。”
“这个时候休干嘛?热死了,又不能往外跑。”
“天知道他怎么想的。花年休假回家简直是对假期的严重浪费。”顾思宁嫌弃道。
话是这么说,到了下午,她们俩还是开了车去高铁站接人。
齐照穿一身嘻哈风从闸机出来,那装扮跟临城站老旧的装修格格不入。
顾思宁勾起他脖子上的银链子,说:“好难看啊。”
“你懂什么。”齐照从她手里抢回来,“这是我的穿搭。”
周子璇打了个颤儿,“你这也太潮了。”
哪里看得出来是程序员?
“你看你看,刻板印象了不是?谁跟你说程序员就一定要穿格子衫的?”齐照长了双上扬的桃花眼,说话时的腔调大多时候也是昂着的,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感觉。
顾思宁将其总结为:流里流气。
齐照扬眉:“那也比你穿得跟个大学生似的强。”
“嘿。”周子璇不乐意了,“点谁呢你?”
大学生怎么了?青春无敌,懂不懂啊?
“怪不得你俩能玩儿一起呢。”齐照撇下一句评价。
顾思宁眼看着他把行李箱放好,后备箱合上后,直接一脚油门,带着周子璇窜出去老远。
齐照跟在后头狂跑,身上的链子叮呤咣啷响:“喂!我还没上车呢!有没有人性啊顾思宁!”
周子璇在副驾驶拍手叫好:“开快点儿,再开快点儿。”
车最后也没开出去多远,在公交站牌停下,齐照短时间猛追,额头跑得全是汗。
顾思宁乐得咯咯笑,眼一横,问他:“还敢不敢乱说话了?”
齐照拉车门没动静,只好先屈辱地认怂:“不敢了姐。”
然后上车,一下勾住她脖子:“顾思宁,你做个人吧!”
顾思宁毫不客气一口咬下去,他立马疼得吱哇乱叫。
一干人闹着回家了,齐照放下行李又冲了个澡,换身装备来喊她们出门吃饭。
这个人嘴上说着她们不懂欣赏,心里却在意得很,换了件简单的 T 恤和运动裤,看起来格外清爽。
顾思宁非要拆穿他:“哟,装嫩呐。”
“这是风格多变,懂不懂的你?”齐照一开口就暴露本性。
相聚的第一顿定在了家露天的火锅,在驾校大院儿,一般人找不到。
三人过去时,天还大亮着火锅店门口就已经是大排长龙。好在周子璇跟老板很熟,已经提前留了个小桌出来。
几筷子烟火气儿下肚,大家都不再是“齐老师”“周师姐”“小顾”了。
齐照:“顾思宁不是我说你,你这眼光也忒差了。谈的都是什么人呐。这才几个月就逼着你结婚,怕不是有毛病吧?”
周子璇出来护犊子:“你说话也太难听了,人家长得也不错啊,又有钱,就是......”
“就是是个神经病对吧?”齐照嗤一声,“周子璇你能有点原则吗?别我说她一句,你就硬护一句成不成?”
“谁护着了,实事求是好不好?”周子璇说,“你能买得起祁洲的大平层?”
齐照不屑道:“迟早买得起。”
顾思宁:“你哪来的自信?”
他甩头:“与生俱来。”
攒攒首付再贷它个三十年的款,谁还住不上大平层了?
周子璇冷笑,补充:“人家大平层是全款买的。二十九岁,全款买哦。”
齐照:“......顾思宁,前男友联系方式推给我。”
“干嘛?”
齐照认真道:“我觉得他能对你死心塌地,应该也挺好骗的。我努努力,把他掰弯,解决一下你的烦恼,顺便解决我的后半生。”
周子璇笑倒了,故意手握成话筒,采访顾思宁拒绝大平层是什么感受。
顾思宁说浑身舒畅。即便放走的是一个余生无忧的优质股,她也只会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稀里糊涂地成为谁的太太,而是及时止损做回了她自己。
齐照受不了她文绉绉的“获奖感言”,直翻白眼:“行啊,那你以后把这条写简历上。”
顾思宁:“......最烦嘴贱的男的。”
周子璇伸出手指放在唇前 :“美女的事儿你少管。”
齐照说:“行我不管。那以后你准备怎么办?回来了就一直回来待着?”他顿了顿说,“我在杭州跟一些公司接触过,你有没有兴趣的?我给你推一下?”
周子璇抱住顾思宁:“不行,我们俩说好了的,她要来宁江找我。”
“别犯病了行吗?您老人家自己留不留宁江还不确定呢?把她弄过去,你再走了那怎么整?”
周子璇翻白眼:“说得跟她去了杭州,你就不走了似的。”
齐照手一顿,看了顾思宁一眼,语气颇为傲娇:“她求求我呗,求求我,我就考虑不走,留在那儿。”
顾思宁双手合十:“我求求你俩了,都闭嘴吧。”
老友重逢,嬉闹自是少不得。周子璇临时得召,不得不先回去,两人将她送到家,又一起并肩走回去。
夕阳沉闷,即将到来一个漫长的夏季。
顾思宁抬头看着天空说:“明天要下雨了。”
齐照跟着她望去,什么也看不清,不禁疑惑道:“你什么时候会看天象了?”
顾思宁指着空中漂浮的云说:“看见那儿没?叫钩卷云,这种云的后面有暖锋、低压啊之类的,预兆着阴雨。”
齐照停下脚步,看了许久,才勉强辨认出一些朦胧的形状。他嘟囔道:“你眼神还挺好。”
顾思宁笑笑,“不是眼神好,是——”
她戛然而止。
“是什么?”没等到后半句,齐照忍不住看她。
她有些失神地摇摇头:“没什么。”
“我说真的顾思宁。”齐照神色正经很多,“你跟我一起去杭州吧。我房子刚好到期了,我可以重新找一个,我们俩合租。”
顾思宁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说:“你......干不下去了?”
齐照一口气憋在胸口,拍她脑门儿:“你有病啊?咒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