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笛仔细一看,投诉的业主基本上都是时常混迹俱乐部的那一拨,有合唱团的,有书法协会的,也有棋牌社的……
当然,不可避免的,凌程小姨夫和余湘的名字也出现在上面。
这必定是凌程在搞鬼。
许曼宁不如钟笛思路这么清晰,她并不知道凌程在俱乐部当花蝴蝶,结交了众多新朋友,她只是看见投诉名单上520这个房号,顺便思考了一下,凌程这家伙当真是个情种。
当初杨皓月一出事,凌程就跟她提翡翠湖这边职务空缺的事,当时他还没从资方离职,她还以为他是想跟她共事。
后来他又提,不再遮掩,说社区的钟主管是个好苗子,她一定会对她满意。
她随口问:“你在追人家姑娘?”
他摇头:“前女友。”
她惊叹,他怎么会为前女友操碎了心。
她说:“我可不比杨皓月好说话。”
他努努嘴:“你找到一块好跳板,收获一个心腹,她多一位好领导,学更多的东西,往更高的地方飞,何乐而不为。”
她又问:“心里放不下?打算跟人家重温旧梦?”
他垂下眼睛,“只是亏欠她太多,希望她以后过得好罢了。”
许曼宁是入职之后,看见了B区的业主名单,才发现她前男友的爷爷半年前也来了这个社区居住。
又一打听,她那位孤高的前男友正在爷爷的撮合下接触凌程这位好口碑的前女友。
她当即发微信给凌程:那恐怕还是你赢,江正昀可没你这么多心眼子。
凌程:祝你工作顺利,开心养胎。
她问:你不会以为我这个孩子是江正昀的吧?
凌程:我有那么腹黑吗?
她交底:谁知道呢。不过你别想了,这个娃是姐姐从精子库精挑细选之后弄出来的,跟江正昀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凌程:希望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吧。女孩跟妈妈亲,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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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笛给江正昀也挑了一袋水果,当是感谢他带自己来镇上。
江正昀:“你一定要这么客气吗?”
钟笛笑笑,不说话。
回社区的路上,钟笛想起方才在医院门口的匆匆一瞥,发了条微信给凌程,问他退烧没。
凌程:退了,但是很不舒服。
钟笛:哪里不舒服?你要不就在医院里待着吧。
凌程:不行,我要是不在家睡,馒头会生气,然后在我床上胡搞。
钟笛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现在爱猫如命。
凌程又发来一条:我想吃橙子,社区的超市里有吗?
钟笛怀里就抱着一袋橙子,因为社区的超市今天不卖橙子,所以她才特地跑到镇上一趟。
江正昀看见钟笛收起手机后,找话题跟她聊天。
他问她:“饺子最近见到你还会扑你吗?”
“会。”
饺子是真的很喜欢钟笛。
钟笛又想到高冷的馒头,馒头一向对她爱搭不理。
她就这样又走了神。
江正昀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眸光涣散,侧过头,被她发呆的侧影定住神思。
片刻后,他回过神,轻声说:“钟笛,你真的很美。”
钟笛头皮一紧,看了看前方的路,马上就要抵达社区。
下车前,江正昀问她:“明天能帮我一起给饺子洗澡吗?”
“恐怕不能。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请保洁上门。”
江正昀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
“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让你帮饺子洗澡呢。”说完从手套箱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钟笛面前。
钟笛没接,“你能不能不要再送我礼物。”
“恐怕不能。”江正昀学她刚刚的口气。
“再见,谢谢你送我去镇上。”钟笛提着橙子开车门离去。
江正昀忽然有些喜欢看她落荒而逃,对着她的背影说:“是我自己刻的印章,不值什么钱,我待会儿放在你服务台上。”
钟笛没回头。
她非常后悔今晚自己执意要去镇上买橙子。她只是想着余湘之前说蒸冰糖橙子能化痰止咳。
把橙子送给余湘后,钟笛顺便问她投诉电话的事。
余湘说,他们早就觉得有偿保洁不合规,室内保洁这一块也不完善。当然,也是因为钟笛人缘好,业主们听不惯有人在背后编排她,想要替她出一口气罢了。
一个字不提凌程。
只是末了又说:“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你拿几个去给凌程吧。”
-
凌程打开门后,看见钟笛怀里的橙子,心里十分得意。他问:“去镇上买的?”
“嗯。”
凌程接过橙子,说:“我怕传染给你,你就别进来了吧。”
真会给自己台阶下。
她本来也没打算进去。
刚想走,钟笛忍不住对凌程说:“你以后能不能少操心我的事。”
“我操心什么了?”凌程装傻。
钟笛懒得跟他攀扯。
凌程瞧一眼她没耐心的样子,说:“我能为你操什么心。不过是写好了遗嘱,打算把遗产留给你当嫁妆罢了。”
神经!
钟笛替他关上门,把这张欠扁的脸关在门里。
第32章 32
离开大楼时天空又下起小雨,钟笛踏进小花园,把业主喂食流浪猫的猫碗挪至廊下淋不到雨的地方。
天色昏暗,雨中潮湿之气裹着微风中凉意,层层往心里涌,钟笛顿住脚步,坐在花藤下,看廊檐上点点滴落的雨水。
路灯灯光的映射下,晶莹的雨水如橙色的宝珠,融开在下坠的夜色中。
心情慢慢归于平静后,脑子里凌程那双暗藏玄机的眼睛也随着眼前的雨水一同流散。
钟笛想起过去,记忆中除了那次手术,他基本上没有生过病。又或许他在美国病过,怕她担心没有告诉她。
总之以前他从来没有利用过自己的病对她示弱过。
对凌程,她总也学不会温柔的关心,她越是在意,就越是焦虑。有时暴躁的像一只无能的兔子,烦闷自己手里只有啃的稀巴烂的胡萝卜和菜叶,而他是一只需要喂昂贵的罐头才能存活的猫。
凌程也不愿意被她提他的病。过去他们偶尔在床上疯,他会遮住她担惊受怕的眼睛,捂住她紧张跳动的心脏。告诉她,只要她受得了,他就做得到。
钟笛见过旁人对他的关心,无微不至,他却见怪不怪,钟笛自认她没有旁人那样的耐心。
关于那几年她的疏于关心,她觉得他心里应该是有过怨言的。他不提,是不想给异地的她平添烦恼,也不想让她觉得他过于孱弱。
她不问,是迎合他的要强,更不想让自己的关心流于表面。
好几次,他撒娇,问她能不能飞去看看他。她每次会先问,你生病了吗?
他往往都答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寒暑假再见。她退回他打过来的机票钱,婉拒丽丽想帮她办签证的好意,然后把手头的事情停下来,多跟他在手机里说半小时的话。
好像多说半小时,他也能得到安慰,变得开心。只是想念不能纾解,挂了电话后,她会发过去一些只能给他看的照片,她知道他会满意,会喜欢。
他也会直白地表达他的满意和喜欢,让她心安。
凌程是个很好哄的男朋友。钟笛知道他好哄,所以不曾因恋爱而改变自己原本的个性。
那天为了他半夜吹笛子的上门,听他那通宣泄,钟笛才知晓,其实那段感情,不是她一个人在小心翼翼。
他的委屈,也因妥协而积攒。
钟笛回顾过去,一颗心千疮百孔,却没有哪一处,是因他刺破她的自尊心而伤。
他不会要求她放弃兼职,花他的钱去美国陪他。哪怕是他病了。
……
凌程看见钟笛走进小花园里,画笔调了一抹墨绿。他在远远的高处隔着雨雾看她小小的影子,不需要用力去看,也能描摹出她此刻脸上的神情。
她坐了多久,他就画了多久。待她起身离开,他也没停画笔。
直到她发来一条消息——
就你那点遗产,还指望给我当嫁妆?留着置办后事吧。
凌程放下画笔。
回复她:存款是不多了,但还有两套房产,都是你的。我不打算办后事,到时候就让丽姐把我的骨灰洒在你我定情的湖水里,也算是善始善终。
他觉得钟笛还是那么酷,关心他的方式依然和别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