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意思啊。”
许文琪得意地开口,“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沈家刚回国的那位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姐姐也在沈二少的那所学校留学啊,”
许文琪视线在沈念背影掠过,得意地看了薛曼一眼,“而且关系还不错,所以我知道呗。”
听到这句话,沈念回头,看了许文琪一眼。
她知道她家的背景,比沈家只差一点儿,算得上门当户对。
沈念还没开口,班级里的喧嚣被门口同学的声音硬生生止住,“沈念,班主任找。”
沈念出了教室,看见班主任站在门口,关心地看着她。
“发烧了?这是你哥送来的退烧药和感冒冲剂,怎么样,严重吗?要不要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沈念接过药,和班主任道了谢,婉言谢绝了他的提议。
她往前走几步,透过大扇透明的窗户,只来得及看见斜前方走廊上,最后一截白色的衣角。
犹如落在掌心的雪转瞬即逝。
能指挥得动班主任来教室的,似乎也只有那个人。
她好像终于体会到,有哥哥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沈知序,好像并不如她之前想象里的那么不好。
慢吞吞回了教室,沈念将药剂倒进保温杯里,去饮水机旁接水。
药剂被热水冲散,中药的味道被蒸发出来。
隔着厚厚的杯壁,被水加热的药剂落在掌心的温度温暖又舒适。
沈念往座位上走。
班级里的各种声音很杂,此时一道清脆的男声格外突兀。
“诶和你们说个好玩的,你们知道吗。昨天我小叔的俱乐部里有人惹事,然后那几个惹事的本来都走了,又被位少爷一个电话叫回来,听说都被打到住院了。就那台球杆,镀金的,硬生生被打断了!”
“我靠这么牛掰!谁啊谁啊,圈里哪位少爷啊?我怎么没听说这事儿。”
那人又开始卖关子了,脸上神色讳莫如深,“这你就别打听了,那人不是你能八卦得起的。”
沈念脚步微顿,朝八卦的声源处看去。
那是京北城里有名的纨绔,那家俱乐部确实是他家开的。
“啊啊啊,念念你听到了吗,他们口中的少爷好帅!”
一回到座位,薛曼就拉着沈念分享刚听来的还算劲爆的八卦。
“听到了,”沈念莞尔,“眼见为实,听说来的谁知道真假呢,”
她别有意味地看了许文琪一眼,“也许只是做做样子吧。”
薛曼哈哈笑了几声,赶忙附和道,“你二哥真好,知道你发烧了还特地来送药。诶你还别说,这可比亲哥强多了,我亲哥对我都没这么好。”
话刚落下,许文琪脸色瞬间黑了。
沈念攥着保温杯,怡然自得地喝下小半口药剂,微苦的味道在口腔弥漫。
她却莫名喜欢这种味道,就像沈知序车上那盒橘子味儿的香烟。
她想,她一定是烧糊涂了,不然为什么心跳加速,大脑昏胀。
就连心口,也在悄悄发烫。
第6章 苦橙
一周时间匆匆而过,沈念的脚伤恢复个大概,可以正常走路。
期中考占用了高三生们宝贵的两天时间,考完最后一科的时候刚刚下午四点。
沈念背着书包从考场回到教室,刚一坐下就被薛曼拉着问,“念念,你考的怎么样啊?是不是年级前十又预定了。”
“还行吧。”
沈念想起上午的理综,她最擅长的物理和化学,她最后一道大题没写。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故意的。
-
班级里弥漫着考完试的欣喜与嘈杂。
因此突然的安静格外引人注意,同学们争相交头接耳地往窗户外看,边看边窃窃私语。
薛曼率先发现了不对劲,碰碰沈念胳膊,“念念,你看外面。”
沈念转头,视线一眼就落在窗外走廊的人影上。
深秋京北城四点钟的太阳已经快要落下,落日的余晖洒照进来,长而窄的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金。
此时全然笼罩在那一人身上。
他独自站在那里,目光有些苍凉,像寂静的雪山。
沈念不知道,他们曾经不熟的七年里,这座雪山是否融化过。
又或是,他那样肆意冷淡的人,未来会为谁融化。
她忽然有些好奇。
沈念丢失了很久的那种胜负欲,在这个正盛的黄昏里,又重新开始浮现。
-
众目睽睽下,众人或艳羡,或嫉妒,或好奇的目光里。
沈念出了教室,话里带着抹不自知的娇,“二哥,你今天好早,我还没放学呢,你可能得再等等哦。”
沈知序有些无奈,自从那天沈知礼的话,家里人仿佛笃定了他和沈念不熟,孟女士非要他来做这个坏人。
他目光紧紧凝着她,斟酌片刻,“和你说件事,听了不准哭。”
此话一出,沈念才意识到沈知序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什么事?”
沈念心突然有些慌,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沈叔叔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一周前进了医院。刚刚医生给出了具体的诊断结果。”
沈叔叔。
沈知序的沈叔叔是谁不言而喻。
...
请假手续办理得顺利又迅速。
坐到车里,情绪沉淀了一路,沈念忽地想起一周前,台球馆里沈知序接到的那通电话。
这个时间点太过微妙。
她转头看向驾驶座的男人,“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车里点了香薰,是沈念喜欢的泛着微苦的陈年橘子皮的味道。
只是此时的她毫无心情。
沈知序缓缓踩下油门,发动车子。
他专注路况,并没看她,只低低“嗯”了一声。
只这一声,答案已然分明。
“是他不让你和我说的吗?”
沈念的眼眶已经红了,情绪濒临决堤。
前方路段拥挤,车子龟速前进,等待的间隙里,沈知序点了根烟,夹在指间。
燃烧后的烟灰顺着男人冷玉般的指尖掉落,车厢里沉默氤氲。
“沈知序,我爸爸会死吗?”
沈念声线愈加不稳,几近失控的边缘。
沈知序将燃了一半的烟捻灭,降下车窗透气。
车厢里的安静显然不太对劲,他一转头,便看见沈念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现在不是纠正称呼的时候。
男人眉心微折,一边顾着前方路况,一边打开沈念面前的置物柜,从里面拿出块手帕,递给她。
“擦擦。”
沈念接过手帕,吸吸鼻子毫不客气地往脸上一抹。女孩刚哭过鼻音有些重,“等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我爸爸...”她咬住下唇,又想哭。
男人俊挺的眉间倦意难掩,转动方向盘,车子拐了个弯。
“别急,先去医院听听医生怎么说。”
沈念不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
心间杂乱,根本无心欣赏此时京北城内黄昏正盛的景。
其实沈念已经七年没有见过父亲了。
她有关于‘父亲’这个身份最后的记忆,竟然是沈知序的父亲。
此时正好位于下班时间,去医院的方向有很长的一段路在堵着。
耽搁了好些功夫,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才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