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朝陆奚白举了举杯,仰头喝掉半杯酒,“上次谢谢你。”
像是在说,她可没忘。
陆奚白见状,仰头喝光了杯中仅剩的酒,单手倒过来晃了晃,“喝光了。”
夏季深夜的露台还是有些凉的。
沈念这次没拒绝陆奚白的绅士举动,向男人道谢,“我过两天干洗了还给你。”
“过两天?何必多此一举,难道不是一会回到厅里就还给我?”
陆奚白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沈念,“还是说你对我倾慕已久,准备抱着我的西装睡觉?”
“...”沈念默了默,“你想太多,大不了下次见到,我再给你买件新的,价格比这件贵的。”
“不用,一件西装,你想要就拿走吧。”
观察沈念脸色半晌,陆奚白道,“沈家专门为你举办的宴会,应该很开心才对,为什么看着你闷闷不乐的?”
沈念张口便反驳,“我没有闷闷不乐,只是来这里透透气。”
陆奚白不在意地哂笑,“你不知道越被猜对了就越想急着否认吗?”
“随便你怎么想。”
沈念又喝了一口酒,杯子里浅金色的酒液已经见底。
夏夜的风擦过露台。
酒意渐渐上涌,染红女孩白皙的颊,趁着醉倒之前,沈念看向陆奚白,同他告辞,“抱歉,我酒量不好,喝了两口有点醉了,先失陪了。”
转身的脚步有些急,沈念踉跄了下,下一秒被男人掌心的力度托住。
陆奚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需要帮忙吗?”
沈念摇头,“不用。”
而后一把推开了陆奚白。
...
沈念摇摇晃晃地摸到宴会厅,远远看见沈知序一个人站在那里,身旁不见许文茵。
借着最后一点清醒,她走到沈知序跟前,轻轻拽了拽男人衣袖,小声,“二哥。”
沈知序转身,看见是沈念,女孩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薄红。
男人眸色微凝,“喝酒了?”
“嗯,”沈念点点头,“喝得有点醉,又找不到沈茜茜,想回卧室休息,但又怕摔倒。”
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被酒液浸湿,湿漉,莫名可怜。
沈知序笑了下,“需不需要我送你上去?”
沈念摇头,语气乖觉,“二哥我知道你在忙着应酬呢,让茜茜送我上去就好。”
“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沈知序揉一把沈念脑袋,笑,“就算二哥再忙,送你上楼这点儿时间还是有的。”
沈念摇头,很坚定的拒绝。
沈知序看她一眼,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正好这时沈茜茜在几步外经过,沈念晃了晃沈知序胳膊,“二哥,茜茜在那边,你帮我叫她过来吧。”
远离沈知序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披在沈念身上的西装不经意掉落在地上。
像是根本没察觉,沈念被沈茜茜扶着,离开了宴会厅。
外套落地的声音轻轻重重,一半湮灭在重工制作的布料里,一半暴露在空气里。
视线从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移开,沈知序眼皮微垂,目光落在那件西装外套上,深灰色,很明显的男款。
男人黑眸不动声色眯起。
第28章 青果
不同于楼下的觥筹交错, 欢声笑语,此刻三楼异常的安静。
沈念的酒量实在一般,上楼之前, 她让沈茜茜去厨房找阿姨要了碗醒酒汤喝下。
汤效还没发挥作用, 刚回到卧室,沈念就已经醉得睁不开眼。
沈茜茜陪了沈念一会儿才离开。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沈念却迟迟进入不了睡眠, 脑海里一会是关于沈知序的。
他望向她时, 那双清冷又温柔的眼。
一会是他冷漠地背过身, 和许文茵聊得投机又愉快。
一会又成了从小最疼爱她的父亲,孤零零地倒在医院楼下的血泊里。
即使躺在柔软舒适的床垫,床上的女孩睡得并不安稳。
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像在经历一场场美梦与噩梦的轮回。
...
再有意识时, 沈念睡眸惺忪,映入眼帘是沈知序那张气质清冷,又斯文的脸。
灯线交织里,女孩眼神迷蒙,有些不确定, “我是在做梦吗?竟然梦见二哥了。”
英挺的眉蹙起一点弧度。
沈知序坐在床边,伸出两指,落在女孩下巴轻捏, “念念, 醒醒。”
男人指心微热的体温顺着皮肤表层一点点侵入进来, 伴随着独属于他身上那种清冽的雪松香,与淡淡的烟草香交织, 融合。
顺着血管游走,脊柱细微的发麻窒烫感。
终于意识到沈知序出现在眼前, 在此刻并不是一场梦。
醒酒汤的药效开始发挥作用,恢复了些许清醒意识,沈念睁开双眼,‘唔’了声,“二哥,你怎么上来了?”
夏季的水蓝色薄被顺着她起身的动作轻轻滑落。
沈念身上是件奶茶色的吊带睡裙,刚过膝盖的长度,一双长腿被柔软沁凉的被毯遮住。
露出纤细的胳膊和白皙的颈,说露,又不是很露的款式。
女孩细白的颈仰起,眸眼圆润,泛着被酒液染过一遭的朦胧水光。
在名义上的哥哥面前,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穿着。
和神态。
想起那件外套,男人面色沉了沉。
垂眸看向女孩,“醒酒汤喝了吗?”
沈知序单手拢过沈念身后的枕头,立在床靠背上,示意她靠上去。
沈念身子后移,靠在上面,点点头,嗓音绵软而乖觉,“刚才喝了半碗,二哥,你不是在下面忙着应酬呢吗?怎么上来了?”
沈知序撩开女孩眼前有些挡住视线的发丝,“上来看看你。”
男人嗓音低沉,听在被醉意熏染的耳里,恍惚有丝温柔。
稍作停顿,沈念听见沈知序继续道,“刚才在楼下遇见陆奚白了?”
心念一动,沈念抬眼看去。
他一整晚都在应酬。
往日清隽的面容此刻染了几分酒气,雪一般清冷的眸底似带微醺。
只是沈知序酒量好,不仔细看并看不出来。
眉眼淡然,姿态惯常的从容。
西装外套和马甲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的。
上身只剩下件衬衣,烟灰色的衣领柔软地贴伏在颈侧,包裹住精致饱满的喉结,袖口稍向上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皮肤净白,线条流畅,是那种力量与美感的并存,让人忍不住遐想。
眸眼微怔,沈念想起那天在台球馆,遇见刚回京的沈知序。
一手斯诺克打得漂亮,轻轻松松赢得满堂喝彩。
不到十分钟就打下的147,被当时蒋正恒当做玩笑想要获得她的允诺。
就那样阴差阳错。
也许最初的动心,接连被或隐晦或直白拒绝的心有不甘,都是从那时起就被埋下的伏笔。
依稀记得那天傍晚,他也是穿一件这样色调的衬衣,月光般清冷的轮廓映照在透明窗外的夜色,像是经历了一场秋与夏的轮回。
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不久的未来,和沈知序。
有一场关于此刻,这样的,说不清是好还是坏,带着心照不宣暧昧的交集。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雨声透过窗子传进来。
沈念望进男人眼底,想要极力找出他问她这句话时的情绪。
男人眸底清冷如初。
情绪隐藏得实在够好。
期待这是一场对她诡谲心思的回应。
也或者,其实这本就是一场无动于衷的随口一问。
只是她走了心,便禁不住有所期待。
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知序。
像是走神了,沈念许久都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