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艺淼的呼吸仍旧有些急促, 鼻尖就顶在他手臂上方的位置, 像是想不断汲取他身上的气味, 她大口地攫取身前的空气。
她埋着头维持一个姿势没有变过。
赵书铭低头只能看见她的半张脸,连她的表情也看不清, 但是他能猜到她应该是感到愉悦的。
因为她的胸口正压在他的肋骨上,心脏的跳动通过骨传导传来砰砰砰的响声。
赵书铭悄悄用脸颊蹭了蹭江艺淼发顶, 就像她平时会用自己的脸蛋贴贴贝贝一样。
江艺淼咬的其实不轻不重,没她小时候那么用力,但也比上一次没成功咬上要用力。
人们抑制积极情绪的经验比抑制消极情绪的要少,所以当大脑想要抑制自己积极情绪的时候,可能就会出现某种攻击性。
赵书铭知道,江艺淼只是太喜欢。
喜欢娃娃,又或者是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他身上特意为她制造的气味,才会想咬他。
疼痛对于赵书铭来说其实制造不出任何愉悦感,但他知道江艺淼咬得越用力说明大脑的积极情绪越激烈。
所以他才想要江艺淼更用力地咬他,恨不得她能咬到破坏了角质层、咬到流血、咬到留下个新的疤痕。
他就这样抬着手,静静地被她咬着,虽然疼痛感渐渐袭来,但赵书铭依旧一声不吭。
江艺淼嘴上的力气渐小,直到自己的心情彻底平复下来,她才慢慢地松开口。
她松开口的那一刹那,她便瞧见赵书铭的手上明晃晃地落了个红彤彤的牙印,交叠在他青色的血管上。
江艺淼眯着眼,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留下的作品。
大脑因为急促的呼吸变得有些晕乎乎的,她整个人依旧失力般地倒在赵书铭的身上。
哪怕是隔着两层布料,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
江艺淼趴在他的身上呼着气,有一种进入贤者模式的无力感。
赵书铭被她这样的动作折腾得实在有些难受,但他并不着急将她叫起身,环在她腰上的手臂也没有松开,而是轻轻地搭在她的腰上。
等她恢复正常的呼吸过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和赵书铭的姿势有些太别扭了。
江艺淼火速地从他身上弹起身,拿起他刚刚从地上捡起的娃娃放在了自己睡觉这边的床上。
赵书铭手臂上的牙印在亮白色的灯光下晃眼得像一滩血迹。
恢复理智的江艺淼手忙脚乱地从床头柜抽了几张湿巾和纸巾,重新坐回赵书铭面前抓起他的手臂开始擦拭。
“我,你……额。”她的脑袋有些卡壳,像是才发现自己这个行为是不太对的。
江艺淼用湿巾直往她刚刚咬过的地方擦拭。
赵书铭的肌肤明明就是典型普通健康男性的皮肤,虽然是白皙了些,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这样擦了擦,被擦过的部位瞬间就红了一大片,浅浅的红色像是从牙印的位置晕染开。
确认把他手上可能残留的污渍擦掉,江艺淼便拿着纸巾给赵书铭擦干湿巾留下的湿润。
“我是不是咬得太用力了?”她低着头还在不停地擦,散落的头发遮住了自己的脸。
“淼淼,你感觉怎么样?”赵书铭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问起她来。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严肃,像是在研究课题似的,江艺淼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但依旧和往常一般温和平静。
他的眼却带着他往日那种温和平静的笑意,江艺淼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程文瑶总是说赵书铭笑得很虚假,他在她眼里明明是很温柔善良的人。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工作用眼过度还是灯光将她的眼睛映得有些酸涩。
江艺淼止不住快速扑闪了几下眼睛,才缓缓地回道:“感觉挺爽的……很舒服,就像在天上从云朵做成的滑滑梯滑下来一样。”
“我是不是咬疼你了?”江艺淼又问了一遍。
赵书铭对着她轻轻地摇摇头,“没有,不怎么疼。”
这是实话实说,他的忍痛能力还是不错的,刀割流血了都能一声不吭。
江艺淼却还在擦拭他手上牙印的部位。
“淼淼,不用擦了,我又不会嫌弃你。”赵书铭低头看着她还在擦拭的手笑道。
江艺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突然浑身失力地倒在了床上,宛若一个大字贴在她的床上。
她将被压住的娃娃扯了出来,朝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声。
不是那种唉声叹气的叹,而是感觉到舒爽的叹气声,“我好久没有这样咬过人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会咬。”
“虽然这个怪病很奇怪,但好像又会让人感觉到兴奋。人类的大脑好神奇。”江艺淼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赵书铭说话。
“淼淼,你以后可以继续咬我的,我不介意。”他靠近她,“而且你以前就爱咬我的手臂,如果改不掉这样的习惯便不改了。”
“憋坏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最后还能缓解你的怪病。”
人类明明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坏习惯但也不会改,像她这样算不上恶劣的习惯也没有必要改。
她其实一直也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人活在世界上不过那么几十年,人总有一死,何必克制自己。
江艺淼抿唇笑了笑,“嗯——”她应了一声。
赵书铭会心一笑,他终于让她走到这一步了。他闭着眼长呼了一口气便下了床。
“啊,你要去哪,不睡觉吗?”江艺淼已经挪着自己的身体躺在自己的枕头上,却发觉赵书铭下了床。
“我突然想起我工作上有个比较紧急的事要处理,我先去我的卧室,等我忙完了就睡。”赵书铭轻声道。
江艺淼并没有发觉他语气中的不正常,一副了然的表情点了点头,“那你先去忙吧,不过你早上起得比我还要早,还是尽早睡觉哦。”
她一脑袋倒了下去,翻身卷起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毛绒被子,将它严严实实地盖在了肚子上,右腿下意识地就搭在一旁的枕头上。
“嗯,我忙完就睡。”赵书铭近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她的房间,甚至忘记问她要不要先把房间的灯关上。
江艺淼刚刚才折腾了那么大阵仗,虽然有些累了但大脑依旧处于一个极其兴奋的状态,兴奋到她也还没想睡觉。
她看着赵书铭离开房间的背影,脑袋放空地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看。
因为白天一直做脑力劳动,所以晚上江艺淼会随心所欲刷一些压根不用大脑就能看懂的东西,比如没什么营养的搞笑视频,又或者是不用动脑筋的故事。
偶尔刷到什么搞笑至极的视频一边大笑着喘不过气来,一边颤着手把视频转发给程文瑶。
赵书铭才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听到她从主卧传出的笑声。他的脑海里已经映出她一边夹着被子一边用手拍打枕头笑得浑身乱颤的模样。
赵书铭靠在房间的墙上不自觉地笑了一声,随后便是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刚刚江艺淼趴在他身上的柔软还有温度的感知一直浮在自己的大脑中,赵书铭承认自己确实不是什么清高的人,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自制力比想象中要低。
人类的欲望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高啊……
刻意引导江艺淼固然是能让他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但这何尝又不是在折磨自己。
身体的那种异样迟迟没法缓解下来,赵书铭转身将门掩好,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床边蹲了下去。
这间客卧就是赵书铭小学在南城读那两年书住的房间,现在的格局和小时候已经很不一样了,除了书桌和房间的一些布局以及装饰物发生了改变。
去年这套房子重新装修过,连带着他的床也换了一张,但还是和他小时候用的款式相似——乍一看是封底的实木床。
但实际上床底其实是三个巨大的抽屉。
小时候他就喜欢把自己最喜欢的物件藏在抽屉中,有爸爸妈妈在他十岁生日时一起送给他的模型,也有他和江艺淼的合照,还有江艺淼随手塞给他的东西。
比如她用超轻黏土捏的玫瑰花、她在美术课上跟着老师折的小汽车诸如此类没什么意义的物件。
这些物件跟着他从老家带来了南城,又跟着他带去了国外又带了回来。
在别人眼里这可能只是一堆垃圾,但在赵书铭眼里这似乎是这个世界还有人爱他的证明。
父母到底还是因为蒙上了一层血缘关系才会爱他,可是江艺淼呢,她和他之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联系,在这个世界上让她爱的人其实很少。
赵书铭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运气是其中一个。
哪怕那样的爱和他的爱是不一样的。
主卧的灯还没熄灭,隔壁房间时不时就传出几声笑声,赵书铭知道江艺淼还没睡觉,但他依旧轻手轻脚的
赵书铭蹲在床边翻着抽屉的物件,南城的气候其实很不适合保存物品,金属制的物品容易生锈,纸质的容易掉色发霉。所以他花了不少精力去让这些物品尽可能地维持原状。
他拿出一叠已经泛黄甚至掉色的纸制品。
那是她给他的生日贺卡,上面画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是他和她。
江艺淼做手工的动手能力不太行,但她学过画画,美术功底却出乎意料地好。自从爸爸妈妈夸过她画的这两个小人很像她和赵书铭之后,每一年她送给他的贺卡都画了两个小人。
小学的时候很流行那种打开就能放音乐的贺卡,但现在这些贺卡已经没电了,打开的时候再也没有熟悉的生日歌响起,只有已经变了色的生日祝福。
她从小字就好看,哪怕是二年级很多人握笔都会抖的年纪,她已经能写得出一手标准的正楷。
赵书铭一张一张地翻着她写的贺卡,最后的祝福停在了九年前,后来的江艺淼就再也没给他送过贺卡了。
他摸了摸她的字迹,又将那些贺卡还有明信片诸如此类的纸片按照大小面积叠好放在了原本收纳这些纸片的亚克力盒子中。
赵书铭拉开了另外一个抽屉,这里都是他所拥有的相簿,大部分是从江艺淼妈妈手里拷贝过来打印的,还有一些是从自己父母那里获得的。
虽然他们刚刚出生那个年代,手机远不如现在的功能复杂,但好在千禧年代流行玩相机,像赵雁兰这样不爱拍照的人都买了一台小相机,给他们拍了不少照片。
每张相片都有日期水印,时间流走了便流走了,但记忆中的画面被定格记录下来对于赵书铭来说便是幸甚至哉。
江艺淼小时候是个很搞怪的女孩子,哪怕拍照片也会做很多奇奇怪怪的表情,可爱得要命。
赵书铭现在像过去无数个夜晚那样翻着他们之前的记忆。
他把相簿也按照大小厚薄摆放安好,而抽屉里有一个格格不入的物件——江艺淼的一件旧睡衣。
这件睡衣倒不是黑白灰,而是浅浅的淡黄色。
她很久没有穿过这件睡衣了,但睡衣上面依旧布满了她身上的气味。赵书铭眯着眼看着这件柔软的睡衣,轻轻地摸了摸。
想着这样摸一摸或许自己身上就能沾满她的味道了……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赵书铭才从床边站起身洗了把手和脸才悠悠地走到江艺淼的房间。
今晚上.床上得太早了,所以她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又刷了半个小时的手机。
见赵书铭重新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江艺淼抬眉看了一眼坐起身,“忙完你的工作了吗?”
赵书铭有些心虚地点点头,他真的不会欺骗江艺淼,他想着,等江艺淼彻底开窍了,他或许就不用总是为自己不堪的行为开脱。
江艺淼一副财大气粗东道主的模样拍了拍床边,“那赶紧睡觉吧。”
赵书铭听着她的话坐到了床边。
她突然想起什么,坐起身扯了扯赵书铭的被角,“对了,你有没有见到我一件连衣裙的睡衣啊,我今晚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