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橙眼睛湿漉漉的,眼睫上也染着水汽,“以后别来这了,会给我造成困扰。”
这次说完,她没再停留,转身进了小区。
他们中间间隔的从来都不是那八年,还有她的奶奶和她的愧疚。或许有人会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人都会有死的那天,怨不得谁。
但死掉的那个人对苏橙来说意义不同,她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她,不是母亲胜似母亲。
苏橙走着走着,慢慢低下头,喉咙里发出呜咽声,下一秒被风声掩盖住,只能看到她肩膀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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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橙第二天去加利上班,没看到周宇琛,倒是看到他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大束玫瑰花,目测最少九十九朵。
玫瑰花艳丽像是燃起的火焰。
苏橙看到后握着文件的手指缩了下,她借着整理头发之际低头走开,这天上午周宇琛没来公司,苏橙忙到快中午才去了一趟洗手间,好巧不巧听到有人在议论。
“诶,谁给周总送的花啊,那么大一束。”
“听前台说是梁氏集团的那个千金小姐。”
“梁氏?哪个梁氏?”
“还能哪个,最近风头正盛的梁氏集团,他们不是有意和咱们公司合作吗。”
“哦哦哦,她啊,知道了,长得特别漂亮。不对啊,一般都是男人给女人送花,怎么到咱们周总这反着来了。”
“咱们周总是谁,加利公司总裁,身价在那摆着呢,哪个女人不心甜。”
“……”
苏橙听得入迷了,打开水龙头去洗手,后来才想起,这是她洗的第三次了。
她没听完,恹恹走回工位。
中午大家都去吃饭,她没去,边吃面包边整理文件,以前吃面包总觉得甜,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好苦,难以下咽的那么苦。
于乐乐给她发来信息,问她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苏橙放下没吃完的面包,回复:[还好。]
乐乐:[周宇琛呢?没对你怎么样吧?]
苏橙透过玻璃窗朝总裁办公室看了一眼,入目的还是那束火红的玫瑰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沁着潋滟的光。
很扎眼。
她心缩了下,回:[他今天有事没来公司。]
乐乐:[什么事啊?]
于乐乐不问还好,问完苏橙心情莫名变得压抑,没听错的话,那两人好像说周宇琛去相亲了。
她们还说,周宇琛选择对象挺多的,后面的相亲不会断。
橙子:[不清楚。]
于乐乐见她好久才回过来,担心问:[你没事吧?]
橙子:[没事,刚接了一通电话。]
她没接电话,只是单纯的不知道怎么回复于乐乐好,嘴里涩涩的,她想吃糖了,翻开包去找,正好看到几块橘子味的软糖,这是那晚周宇琛给她的。
她把包装纸撕开,把糖放嘴里,都是橘子味,却没有那年他送给她的那些好吃。
于乐乐突然来了工作,说了句“下次聊”,结束了聊天。
苏橙糖刚吃完,周桂琴打来电话,说的还是苏良树要房子的事,苏良树新找了律师,要告苏橙。
苏橙道:“让他告。”
周桂琴:“要不要和他见个面聊聊?”
苏橙:“不需要。”
有的人,你心越软他会越发得寸进尺,东西是奶奶的,奶奶给了她,她没道理给苏良树。
再者,他有钱有公司,还惦记着这点拆迁款说白了一点也没念父女情。
苏橙叮嘱道:“下次他要是再去家里,你就问他有多久没去看奶奶了?”
老太太走了这么多年,苏良树也就第一年去过,后来一次都没去,忌日都不曾出现,这样的儿子,一点孝道都没有,凭什么要给他钱。
周桂琴:“行,他下次来我对他讲。”
话锋一转,她又问:“对了,那晚你走的那么急,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苏橙不想提,“你最近腰怎么样?”
“贴了你买来的膏药好多了。”周桂琴说,“相亲的事你别不当回事,你都三十了,再不嫁人要成老姑娘了。”
“二十七。”苏橙提醒她,“虚岁。”
“那也快了。”周桂琴叨叨说,“邻居家的女儿三胎都生了,你倒好,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说到男朋友,周桂琴想起了一件事,“我听邻居说那晚你是搭车走的,是个男人来接你的,那人是谁啊?”
“公司同事。”苏橙说,“就是普通同事,你别乱想。”
“不想我乱想,你赶快找男朋友啊。”周桂琴抱怨,“大家都结婚了,就你还单着,我不着急行吗。”
无论什么话题起头,最后都要说到找男朋友上,苏橙听烦了,把手机放在了办公桌上,任她自己一个人碎碎念,等周桂琴念够了,她拿起手机,“要工作了,不聊了。”
通话结束,苏橙轻叹一声。
呼吸声还没落,有人走过来说了句戏谑的话,“小苏这是在跟男朋友打电话吗,真恩爱。”
苏橙刚要解释不是,眼角余光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停在几步外,棕色大衣,黑色西装,白色衬衣,宽肩窄腰,在那一站,灼灼晃眼。
他一手抄在口袋里,一手拎着两只袋子,袋子上的有字,苏记,是那晚的私房菜馆名字。
有人问了句,“周总没吃午饭吗?”
周宇琛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视线却落在了苏橙身上。
苏橙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心乱跳,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后,站起身,端着水杯朝茶水间走去。
去茶水间势必要路过他,苏橙屏住呼吸,打算就这么低头过去,擦肩而过时,周宇琛开口叫住了她,神情很冷,“跟我去办公室。”
苏橙嗯了一声,转身跟上。
周宇琛边脱风衣外套边说:“把窗帘放下。”
苏橙把水杯放茶几上,四处找遥控,最后在茶几下面找到,对着百叶窗按下去。
明亮大办公室顿时变暗了很多,她顺手把灯打开,“周总,我需要做什么?”
周宇琛先是把风衣脱掉,然后又把西装脱掉,只穿着里面的白色衬衣,他轻抬下颌努了下嘴,指着袋子里的吃食说:“把这吃了。”
“嗯?”苏橙没听懂,“什么?”
周宇琛把袋子往前推了推,“把这些吃了。”
苏橙眼睛眨了又眨,“这不是你给自己买的吗?”
周宇琛抬手去松领带,解衬衣上端的扣子,一切妥当后弯腰坐了在椅子上,身体后倾靠过去,双腿交叠说:“突然又不饿了,扔了可惜,你吃了。”
苏橙一脸为难,“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周宇琛拿出打火机把玩,火苗缀进他黑眸深处,倒影出簇簇光影,他盯着看了几秒,掀起眸,“你们总监没说过,来到加利要一切听我安排吗?”
刘美丽确实讲过,而且是千叮万嘱,告诉苏橙去了加利都听周总安排。
苏橙还顺嘴问了句,“所有事吗?”
她回:“事无巨细,所有。”
苏橙抿抿唇,放下遥控走过来,视线在袋子上落了很久,直到眼睛酸涩她才移开,很慢地抬起头,声音压抑,“周宇琛,你要我来加利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哽咽说:“难道是为了折磨我?”
“啪嗒”,周宇琛手指被火苗烧了下,他手一松,打火机掉了地上,掀眸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做着某种挣扎,眼皮撩高,眼睛里没了方才的浅笑,如深邃的海一般,幽深看不到底。
莫名的情绪在翻滚,仿若惊涛骇浪,顷刻间便把人吞噬。
周宇琛说不出此时具体的感受,只觉得心很痛,四肢百骸也是痛的,应该说每道神经都是痛的。
有什么在用力拉扯,好像要把他撕碎一样。
他想起了方才车子疾驰的情景,差点发生交通事故,助理问他为什么这么急。
他说:“想见她。”
饶是这样急,他还是绕路去了苏记,买了一堆她喜欢吃的,献宝似的拿出来,想给她吃。
凑巧的是,听到了她和其他人聊天,那人问她电话里的是不是她男朋友,她竟然没有反对。
周宇琛笑都不知道怎么笑了,被撕碎的心似乎连愈合都不能了,他以为只要不问便不会痛,其实不是。
很痛,无法言说的痛。
他手指缩了下,没去捡打火机,而是仰头就看着她,下颌抬高,脖颈勾出了一抹凌厉的弧,心跳突然变得很慢。
片刻后,他淡扯了下唇角,“要你吃饭就是折磨你吗?”
苏橙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但想起那束玫瑰花,想起大家的议论,难过到无以复加,她敛去难捱,淡声说:“是。”
“那别吃了。”周宇琛把袋子拎起放一旁,“你出去工作吧。”
“好。”苏橙转身离开,路过茶几时弯腰拿起水杯,抱着空杯子走了出去。
她贴着墙站了好久,直到情绪平复才回了工位。
加利到底是大公司,工作氛围是一般公司比不了的,其他公司都在午休的时候,加利的员工已经开始工作了。
一个低着头,认真做着手头上的事。
周宇琛也是,不停的开会,不停的看文件签字,从他中午进去后就一刻也没闲着,总是有人进进出出。
他桌前的文件从最初的一点变成了一摞,然后又从一摞变成没有。
大家都走了,他还在工作。
苏橙也有东西没弄完,所以结束的也晚了些。她刚收拾好东西站起拎着包打算离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倏然推开,周宇琛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