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之中,夏弥心里升起了一个假设, 像陆鹤野那样骄傲的人,这次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主动来找自己了。
若是错过了他,或许这一辈子都再也无法见到他了。
想到这儿,她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蹭地一下从地毯上站起身,连拖鞋也顾不上穿便飞快跑下楼,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大门处,想没想地直接打开密码锁门。
果然不出意外,门外空荡荡的,连那辆布加迪超跑也不见踪影。
一股极其强大的后悔将她吞没,又开始怀疑自己的性格是不是根本就不适合谈恋爱。
一旦自己开始一段亲密关系,情绪就会不受控制地向着一个不明方向偏离,无法从这段感情里抽身而出。
此时深夜十二点,不论她这样毫无理由地将陆鹤野拒之门外究竟对错与否。
总之,心里是万分难受。
九月底的风渐渐带了几分凉爽,秋天的第一场雨也在几天前落幕。
她站在门口吹了几分钟的风,脑子里的乱麻支线清理出去之后才转身上楼。
自那日开始,夏弥便恢复了如同在梧州地界的安宁生活。
她那晚疏离人的模样太过伤人心,陆鹤野说到做到,并没有主动来找过她一次。
两人也没有互留联系方式,谁都没有主动联系谁。
关系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只是和以前在梧州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同的。
陆鹤野虽然没联系她,但尤瓷和汤葵都会加上她的新社交账号,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和她聊上两句。
周末的时候,三人还会一同聚餐,或者尤瓷汤葵二人约在夏弥的画室万物生见面,晚上一起看看电影聊聊天,顺便留宿在此。
大概是陆鹤野同她们讲过什么,尤瓷和汤葵在她面前从来都没提到过他一次,尤瓷不是那样爱八卦的性格倒还正常。
可汤葵却反常得过分了,她平日里可是最八卦的那位,现在竟然从来都没问过自己和陆鹤野是什么情况。
渐渐的,三人的接触多了之后,夏弥心中多了一个猜测。
那就是——
汤葵和尤瓷是陆鹤野派来给她解闷的。
以前三人虽然经常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玩游戏,但说到底她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比普通关系更要好一点罢了。
进入大学之后交到的朋友,只有许倾倾一个人称得上是交心朋友。
她防备心太强了,高中遭受过校园霸凌的缘故下,很难用心和一个人交朋友。
可现在,她原本孤单的生活中多了尤瓷和汤葵之后,多了很多色彩。
遇到点什么时候也能和人一起聊了,她们还能给她提供一些非专业人士的意见,让她不再那样局限性。
国庆小长假度过之后,夏弥早早提前地订好了元旦跨年的行程。
她准备去北境地域写生,主要还是以看雪为主。
十月深秋,湘恩也进入一片金光闪闪的世界,道路两旁的银杏树落了一地的树叶。
刚好万物生面前的街道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大树下的美景颇有一股氛围感,况且周围都是些艺术建筑,周末来打卡的人尤其多。
特别是万物生,每日的客流量到达了巅峰状态。
这样一来,也会混进一些鱼龙混杂的人物。
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意外便发生了。
一位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那天刚好是个周末,正是客流量最大的时间段。
彼时夏弥正给带小朋友来的家长讲解关于画展的详情,门口处便传来了一阵闹哄哄的吵闹声,夹杂着几句刺耳的男音,听起来像是在胡搅蛮缠。
她抱歉地对着小朋友家长露出一笑,“不好意思,我先去那边看看发生了什么,您要不先坐这边休息一下?”
小朋友家长格外善解人意地表示没什么。
夏弥顾好这边之后,连忙朝着大门的方向走,还没完全走近,就听到一个粗犷的男声:“你们老板是不是叫夏弥,赶紧叫她出来,我是她堂哥!”
店员小罗瞅见夏弥过来,一脸不知所措地说道:“夏总,这位先生一进来就不管不顾地大声吼叫,还称他是您的亲堂哥,我劝了很久,让他去那边的等候区,可对方不听。”
男人看起来有三十来岁,尖嘴猴腮的模样看着渗人,身材过分的瘦了,还是个不高的个子,眼窝深得厉害。
他见到夏弥之后,眼神瞬间变了,又想起刚刚店员对她的称呼,态度一下子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小弥,不得了了,现在你都成夏总了?那可不能忘了你堂哥我啊。你小时候还是我经常带着你玩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居多,这里不是什么适合讲话的场所。
夏弥望了眼四周的环境,目光又落回在面前的男人身上,当即力断,“你有事情找我吗?先去会客室聊吧。”
男人显然是抱着目的来的,听了这话之后也没多啰嗦,转身跟着夏弥进去了会客室。
会客室的双开门完完全全关闭之后,隔绝掉了一切杂音,可见隔音效果是多么的好。
进入会客室的一路上,夏弥也算是想起来这位自称她堂哥的人是谁了。
还记得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刚刚去世,父亲刚被安排下葬,葬礼结束之后,她和母亲回到家之后,发现两人的行李全都被扔了出来。
而面前这个男人叫秦子睿,也正是那位赶他们出来的罪魁祸首,强占父亲留给两人的房子,让她们没了容身之所,他带着他的家人就这样鸠占鹊巢。
秦子睿跟在夏弥身后进入会客室之后,眼神便四处张望着,目光里的贪婪清晰可见。
他只当夏弥是认了她这个表哥,直接大摇大摆地踢开一架椅子坐了上去,还翘了个二郎腿,“小弥,你说你也忒不地道了,回湘恩也不带说一声的,开了这么大一家画室怎么也不联系我们这些亲戚,现在大家都在家族群里说你是个白眼狼呢,自己发达了就不管各位兄弟姐妹,各位亲人了。”
会客室中心摆了一张巨型长桌,平时用来招待各种客户,所以桌上会定时摆放一些水果饮料。
今天下午觅夏的顾熙会来商讨一个月后的画展如何开办,也就是陆鹤野的秘书。
自从那天之后,觅夏和万物生的合作便都是由顾熙来转接的。
秦子睿也没管三七二十一,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看到长桌上摆着水果,一上来先给自己剥了个橘子,含糊不清地说:“虽然亲戚们都在家族群里说你,但你放心,你堂哥我还是有点人性的,知道帮你说好话。我说了,你夏弥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结果有人不信,上来就给我说“你不是有个儿子已经初中辍学了吗?反正夏弥现在生意做得那样大,干脆让她把你儿子的工作给包了得了,大家都是亲戚,互相帮扶一点也是理所应当的。”我一听这话,想着你肯定会帮忙,所以就来了。”
橘子带核,秦子睿毫无形象地往空中一吐,继续说:“我儿子你应该没见过,算下来他应该管你叫姑姑的,等你想好给他介绍什么工作了,我再把他带过来给你见见。你也知道,第一次见面,你做长辈的,怎么不得给他包个红包啊?那孩子从小就被娇生惯养的,你包个小的意思意思得了。”
从始至终,夏弥都没吭声,一直安静地听着秦子睿的“发言”。
也是正因为她的不吭声,所以秦子睿还以为她和小时候一样好欺负。
可听到这,夏弥忍不住开口问:“我当姑姑的,应该包多少红包?你说个数字吧。”
秦子睿闻言还真作势想了想,直接报了个数:“怎么着也得一万以上吧,毕竟你这都当上夏总了,给小辈红包掉下五位数来也算是脸上没面吧。”
若不是场合不对,夏弥都要拍手叫好了,她是真的好奇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脸皮厚的人物。
想到这,她忍不住说:“我要不推荐你去参加个比赛?保证你能拿到百万奖金。”
秦子睿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听到百万奖金四个字,眼神瞬间亮了,二郎腿也着地,急忙问:“什么比赛?”
夏弥冷笑一声,“当然是吉尼斯世界纪录了,论脸皮厚度,你排第二没人敢拍第一。”
秦子睿一听这带了强烈嘲讽意味的话,瞬间起身,指着夏弥的鼻子才骂:“夏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找你来是看得起你,你真以为自己是位老总了?你都忘了以前我是怎么照顾你的了?”
“对,你的照顾就是把我关在屋里一整天,只为了恶作剧,你的照顾就是在我爸去世之后,立刻把我和我妈赶出家门,让我们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你的照顾就是现在看我发展起来了,就要过来吸我的血,对吗?”
夏弥镇定地讲完这些,声音掷地有声。
可谁料有些人从不内耗,问题都在对方身上找,而好处都在自己身上揽。
秦子睿便是如此,“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能有这么好的发展都是因为谁?要不是当初我让你妈带你去别的地方,你能有这么好的发展吗?听说你妈现在一个月的工资都很多了,都在沪城买房了啊?要我说,没有我的推动,你妈没准还在湘恩呆着呢,沪城的那套房子就应该分给我一半!”
夏弥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秦子睿的恶心程度,再次被气笑:“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劝你出门左转,该去哪去哪,别来烦我。”
秦子睿一拍桌子,“夏弥,你现在真是胆子大了对吗?!还真不想认我们这群亲戚了吗?”
夏弥揉了揉眉心,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拿出手机,“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秦子睿最擅长的便是胡搅蛮缠,此刻也不例外,即便是面前的人是他的堂妹。
他见到夏弥要报警,笑了两声说道:“你别拿报警吓唬我,我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唬住的!”
吼完这话,他四处转着寻找什么东西,终于在角落看到了一个高尔夫球棒,三两步上前走过去,捞起球棒就朝着中心的长桌上重重一敲。
“砰”的一道巨响声出现,分贝过大,弄得人耳朵一阵嗡鸣。
夏弥忍不住双手抱头地蹲在地上,她都忘了,秦子睿年轻的时候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打架之类的事情格外精通,小小年纪就和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有来往。
还经常欺负弱小,上学的时候就收低年级学生的保护费,称得上是个不折不扣的败类。
秦子睿手里攥着球棒,对准夏弥举着,“你大可以报警试试,你也见识过我年轻时候的威风,夏弥,你信不信我把你店砸了?”
此刻,夏弥没吭声,知道应该智取,不应该激怒面前的人。
像他这种混子,不能用正面力量压制,而是用比他更有戾气的人压制。
一瞬间,夏弥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
——陆鹤野。
是陆鹤野,也只有陆鹤野能降住这种人。
可是……她早就和他划清界限了,就算是找他帮忙,他应该也不会帮自己吧。
正当她心中犹豫不决的时候,会客室的门忽然被砰得一声踹开。
屋外的叽叽喳喳声连带着阳光都一齐扫.射进来,她下意思抬头,就看到——
会客室外的人群自动围成了一个半圆,家长都捂着自己孩子的双眼和耳朵,不想让他们沾染一点不良的社会风气。
而半圆内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陆鹤野。
上天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
每次都是在她最艰难的时候,陆鹤野宛若一位英雄一样从天而降。
此刻正是如此。
陆鹤野就是她的英雄。
第69章
陆鹤野大概是处理过很多起类似的恶性事件, 很有远瞻性地让人先把店里的顾客给安抚好,并且每人送了些小礼物,表示影响他们在店里消费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