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的是短信,陌生的当地号码:【我手机摔坏了, 拿去修,暂时用了店里的老手机, 版本很低,登不上微信,信号也很差。我是温雪盈。】
陈谦梵回拨过去。
然而电话是占线的。
他回了短信:【在酒店吗?】
过了五六分钟,温雪盈才回:【嗯嗯。】
陈谦梵又打了一遍,仍然没打通,他隐隐感觉不对劲:【酒店会没信号?】
这回过了十几分钟,她才回一句:【放心啦,是我本人。你腹肌上有颗痣我舔过~么么啾】
她现在已经心有灵犀,能够精准地预判到他的担忧了。
陈谦梵:“……”
温雪盈:【忙呢,有空给你电话】
周媛媛那边也回了,言简意赅:【在一起,安全】
放下一半心,他稍稍冷静了一些,回复了一句:【保持联系】
他惴惴不安地放下手机,再看电脑,一封邮件刚刚从校办公室发过来。
因为优秀毕业生的评选有问题,陈谦梵联系了学校的党委。
党委那边回复的是:【社会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是李振老师在负责,他是评议组组长,你找他问问。】
下面附了李振老师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学校放晴,陈谦梵去了一趟社会学院。
导员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陈谦梵刚走到门口,就有几个老师偏头望过来。
他的穿着,搭配和色彩都很简单,即便如此,人一修长俊美,往那一站也尤为吸睛夺目,看起来不像是学生,但也并不是眼熟的同事,大家自然都好奇,互递眼神。
陈谦梵象征性地扣一扣门:“打扰,请问李老师是哪一位。”
电脑后面的男人抬起头:“我,你是……”
来回扫他几眼:“哪个班的同学啊?”
对方露出一副“我院还有这等姿色的学生?”的狐疑表情。
下一秒就眼神肯定,这不是他的学生。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女老师对陈谦梵已有耳闻,目色微诧,低咳一声,拱了拱李振,“人家是老师,高研院的。”
李振恍然“哦”一声,连忙恭敬地起了身:“陈老师是吧?久仰久仰。”
李振拎起沙发上的外套,挺客气地让他过去坐,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谦梵没有坐,走到他面前,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李老师你好,方不方便透露一下,这一届优秀毕业生的评选标准?”
“优秀毕业生?”李振为他的突然质问感到好奇,提防了些,没轻易给,问道,“怎么了吗这个东西?”
陈谦梵不拐弯抹角,来意坦荡:“我想知道温雪盈为什么没有当选。”
李振微微一诧:“你是温雪盈的……?”
他磊落答:“丈夫。”
办公室里交头接耳的声音大了些。
“卧槽。”
“咳咳。”
“真的假的……”
陈谦梵有条不紊地接着说:“她当了七年的班干部,每年都拿奖学金,绩点名列前茅,读研期间发了三篇小论文,实践活动经历也一个不落,她的申请信写了满满三张纸,按照以往的评选标准,她的条件是一定够格的,所以为什么会落选?”
他不讲多余的字,摆出事实就是的依据,掷地有声地将人问住。
“温雪盈啊……”李振低眸想了想,面色为难的样子,“是的,我看了她写的信,本来是打算选她来着,不过吧,今年院里只给了三个名额。已经有两个女生了,我们小组商量之后呢,决定男女均衡一下,所以加了个男生。”
陈谦梵微微一顿,而后哂了一下,声线凉凉的,暗含讥讽。
“贵院的选拔标准已经这么儿戏了吗?”
李振说:“嗨呀,你不要把这个想得太严重,这个优秀毕业生吧,也不是特别重要的奖,五千块钱嘛,我看她也不缺……”
他言辞委婉,表达了确有不公的可能。
陈谦梵说:“重不重要,都不是她把这个荣誉让给别人的理由。温雪盈当然不用一个小奖状来证明能力,但哪怕一分钱奖金也没有,她也需要一个公道。”
李振打了个太极:“那行,我回头再问问,毕竟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到时候给你答复。”
陈谦梵没有说话,他知道李振不是罪魁祸首,也没为难,拿出一张聊天记录。
前几天,他问了周媛媛一句话:余涛和她有什么纠葛?
而后陈谦梵就拿到了一些对方的“罪证”,是余涛在他的小团体的群里面给温雪盈扣上的一些莫须有罪名,毕竟公共场合,话说得不算犀利,但只需要捕风捉影,就很容易能毁了一个人。
陈谦梵问他:“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生,有没有可能,因为有人在诋毁?”
李振看了聊天记录,并没多么诧异,只皱了眉,像是早就了解过,眼下感到难办。
陈谦梵看着他表情,也了然一切。
竞争的手段总是恶劣,哪怕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奖。
他说:“你们与其挑选一个可能受到争议的漂亮女生,还不如选一个看起来没有任何风波的男生,来交代这件事,以免被质疑。”
“是不是?”
没有想到被他说中。
李振支支吾吾:“当然不是这个原因,你不要想太多……”
陈谦梵说:“我们不接受。”
李振想要拿他手机细看,陈谦梵快速收回:“如果这个学生搅一搅混水,你们就听信了他的一面之词,那我质疑这个奖的真实性,也希望你们重视起来。”
李振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这样,我到时候联系温雪盈,有什么问题直接找她……”
陈谦梵打断说,“联系我就好,不必让她掺和进来。”
李振说:“陈老师平时挺忙吧,还管这档子事啊?”
“她被蒙在鼓里,如果我坐视不理,还有什么担当可言?”他不假思索:“我必须管。”
李振心虚埋头,连连说行。
最后,陈谦梵维持着尚有的风度,说道:“大家都是老师,所以我希望能尽可能处理得体面,还麻烦你们仔细查一下,不要用抽象的借口去模糊标准。”
“我要一个确切的理由,以及解决的措施。”
李振:“一定。”
陈谦梵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声惊叹。
“什么,他刚刚说什么?丈夫?”
“他跟温雪盈是夫妻?我认识的那个温雪盈?”
“等等,我CPU快烧了。”
……
陈谦梵没有逗留,捎上门,便拨了通电话出去:“张老师,还得麻烦你帮我上两天课。”
-
温雪盈所在的寨子已经进入黄色预警,因为唯一的进山路段被封锁,她跟队友们被困在这里两天了。
好在村民们有组织有纪律,跟着靠谱的村长到了高处的歇脚地,一个村委会,山里没有特别坚固的建筑,这村委会类似于吊脚楼,但没有那么精致标致,还是个土房,底下就是河水——
“这个天啊,雨再大点咱们这儿会不会被冲垮。”段思娴忧心忡忡地说。
向承轩:“你再乌鸦嘴?”
周媛媛:“我好想洗澡啊,感觉身上都臭了,潮潮的。咱们还要困在这儿几天啊,能不能按时回去了?”
他们几个被安排在一间客房,床让给女生,两个男孩子就挤在沙发上,每个人都断断续续地睡一会儿,都睡不深,称不上是个觉。
周媛媛说着,打开手机,搞到一格信号:“坏了,怎么机票都给我退了,飞不了了啊。”
“咱们后天能不能出去都是个问题。”
“机场停了?省城这么严重啊。”
“狂风暴雨巨吓人,你看视频啊。”
“老子没信号。”
“我这也断断续续的。”
“卧槽,温师姐还有精力写论文……”
温雪盈坐在角落里,合上电脑,淡定地打断他们的危言耸听:“只要这楼不塌了,或者你没饿死,就死不了。”
“……”众人噤声。
她哪里有心思写得下去,困都困死了,只不过找个支点让自己强撑着精神而已。
温雪盈累得不行,不写东西也没什么事可干。
手机是阿姨的,她还回去了,但是跟阿姨说好,如果有人发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她。
“几点了?”她看一眼周媛媛的手机屏幕。
“八点。”
晚上八点,天黑了好一会儿。
村长说武警已经在开山路了,加班加点地在工作,让大家稍安勿躁。
只要雨还在下,寨子的水就还在涨。
推窗往底下看,浑浊的河水流得很急。
“师姐你脚伤好些了吗?”段思娴突然想起来,那天温雪盈在水里走的时候扭了下脚,把脚踝擦掉了一块皮。
她没有处理伤口的条件,出来之后就用纸巾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