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捂着嘴巴干呕了一声。
陈谦梵第一反应:“吃坏肚子了?”
温雪盈又哕了一下,眉毛皱在一起,脱口便说:“不知道啊,我不会有了吧???”
“……”
讲完这话,气氛冷了两秒。
陈谦梵急忙蹲下,在她身前,看看她脸色,又严肃地回想种种,最后给出结论:“可能性不大。”
“但是也……”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是有一次晚上,她颇为主动地表达想要,于是跨到他身上,陈谦梵有点累了,说让她自己动,温雪盈握着就坐下去了。
等他意识到不对劲,已经有一两分钟了。
他扶着她的腰退出来,摸到东西戴上,对她说:“规矩一点。”
温雪盈觉得:“这一会儿应该不要紧吧。”
陈谦梵为人谨慎,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遑论生孩子这种大事。
他不喜欢什么惊喜,只觉得人不应该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情况下就决定要孩子。
陈谦梵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这种行为,是对你自己身体不负责。”
未经商讨,就贸然讲一个生命带到世上,这事情听起来还挺恐怖的。
“那就生下来嘛。”
“你做好准备了吗?”陈谦梵问。
温雪盈不说话了,“……”
她腹诽,是要准备什么?
他看着温雪盈,兴致暂停,语重心长说下去:“没想好怎么做父母,等生下来再慢慢摸索,也许等我们摸到了门路,他已经从懵懂的父母这里讨了很多的苦,这也是对孩子的不负责。”
“他不是我们的所有物,是一个血肉灵魂会自由生长的个体。”
这样想,一个长久于世的个体,凭什么要因为男欢女爱的漏洞而出现呢?
这个世上已然有了那么多草率的出生,于缝隙里苟活的成长。
所以,意外怀孕什么的,在缜密的陈谦梵这里绝对不可取。
备孕之前要有充足的考量和准备。
温雪盈在他沉缓的声线里想到她的两位“懵懂的父母”。
她默默地点了头,“我以后会注意的。”
他望着她可怜兮兮的眼,轻轻地说:“我没有怪你,这只是我的看法——动吧。”
“……咳。”
概率很小,不过……
两人同时想到了当晚的情景。
陈谦梵看一眼时间,还来得及,“不必乱猜,去查一查。”
他牵着她走出去,到车上。
可能刚打完球,温雪盈能感觉到他的掌心有层薄薄的汗。燥热,燥热得很。
陈谦梵一路上没有说话,从体育馆到医院二十分钟的车程,他开了十五分钟,再去挂号——挂的是内科,然后排队。
温雪盈从科室出来,拿着手里的病历单,看着上面的“慢性胃炎”几个字发呆的时候,陈谦梵替她去药房取药。
她慢腾腾地跟上他的脚步。
陈谦梵在排队等药,他沉默站在窗口前,手插兜里,面色清淡,让人看不出情绪。
温雪盈从后面抱住他,悄悄问:“你在想什么?”
“嗯?”
他往后看,瞧着温雪盈,没什么笑意地勾了勾唇角:“松了一口气。”
温雪盈眨眨眼:“就没别的了?”
陈谦梵沉吟少顷,将她揽到怀里,低头贴在她耳侧,讳莫如深地说一句:“白高兴了。”
你看,想法一套一套的,真的发生得措手不及的时候,涌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还是喜悦。
陈谦梵看了一眼手表,从惊心动魄到尘埃落定,“当了四十分钟的爸爸。”
温雪盈哈哈一笑,明眸皓齿。
估计是她最近苦练厨艺,成天买一堆食材大乱炖,把肚子吃坏了,为了帮助她养胃,陈谦梵除了给她熬养生茶,又开始煮白粥,让她清汤寡水了一段时间。
温雪盈答辩结束那天,正好赶上本科生的毕业典礼,大夏天的,陪她妹妹坐了会儿。
旁人都是来的爸妈,她们家长姐如母。
等温雪盈把这个乌龙事件转告给温雨祯。
温雨祯摸摸下巴,琢磨一番,第一反应竟然是:“你俩生的孩子一定强得可怕。”
“哪方面?”
“你不知道吗?姐夫已经在男神排行榜上连续三年被评为智性恋天花板!”
温雪盈无语:“请问这种榜单都是什么人在评?有没有含金量、有没有科学依据、有没有理论基础、有没有公信力?”
温雨祯对对手:“我自己评的。”
温雪盈费劲地把厚厚一沓论文卷起来,轻轻地敲她脑袋。
“滚蛋。”
温雨祯的学生生涯还没有结束,下半年要继续进修编导专业的研究生,所以她完全体会不到毕业的失落和惶恐,心性还是非常的孩子气。
院长拨穗结束,温雨祯忙着跟同学拍照,温雪盈就在旁边拍她。家里人之间真不适合说矫情的话,温雪盈没憋出什么祝福,但总觉得还是得说两句,她组织了一番语言,“等你毕业了,今后……”
“温雨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后有个面容清秀的男孩子捧着花跑过来,大喊她一声。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
见到邱祺过来,温雨祯飞快地扒了厚厚的学士服,把衣服丢给姐姐:“给我把这个拿走。”
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地做完,捋捋头发,也腼腆地朝着男孩子走过去。
小碎步,小洋裙。
扭扭捏捏,接过花。
哪里还有半点平时在她面前的豪迈样子?
可谓是把“重色轻友”几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温雪盈耸了耸肩想,她平时谈恋爱也是这么恶心吗?
“年轻真好啊。”不由感叹。
有一段时间,她总是向往很多的激情,很多的热烈,很多火花碰撞的快乐。
可是现在,温雪盈却觉得:“不年轻也有不年轻的好。”
在激情之外,还有静水深流的包容,守候着岁月,安稳且长久地度日,在柴米油盐中。
想到曹操,曹操的电话就来了。
陈谦梵在那头言简意赅地问:“明天有一顿谢师宴,我让他们来家里,可以?”
“嗯?”温雪盈愣了愣,“你学生?几个啊?”
“七八个吧,”他说,“展现一下你的厨艺。”
她陡然反应过来,让她做饭给他学生?“不行不行,我这破手艺还不能拿得出手!”
陈谦梵笑,低低的:“不是还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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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辩结束之后,陈谦梵的工作也轻松了很多,说是让温雪盈展现厨艺,最后还是他忙活得多。
她初露头角十分紧张,在厨房待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陈谦梵看她这么“疲惫”,纵容地说:“去外面休息吧,一会儿说都是你做的。”
“那我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抢功了?”
他淡声,把人宠坏:“我乐意。”
最后家里来了六个人。
陈谦梵清点了人数,问前面捧花的男生,“肖秉文呢?”
“人没来,带了花。”男生把花递给了陈谦梵,“已经去新学校报道了。”
陈谦梵看一眼,一捧洋桔梗,里面插了张明信片。
是《死亡诗社》里的台词。
But only in their dreams can men be truly free, Twas always thus, and always thus will be.
(只有在梦想中,人才能真正自由。从来如此,也将永远如此。)
翻到背面,是肖秉文手写的一句话,流利的英文字体——
Oh,Captain!My Captain!
(哦,船长,我的船长!)
陈谦梵站在玄关并不明亮的灯下,看着卡上的字迹。
身旁,温雪盈在跟他的学生们热络地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