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穆朝朝仿佛被他抓住把柄,一时没了应对。
周怀年笑,吻她的发顶,说:“朝朝,我都知道。”
穆朝朝抽了一下鼻子,抬头,轻轻地捧住他的脸,问他:“那你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周怀年想了想,摇头:“还是醉了,脑子发懵,猜不了太多。”
穆朝朝的手还是捧在他的脸上,可她的身子已经微微向前倾去。周怀年忽而心悸起来,被一个猜不到的吻封住了自己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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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我终于写到了!这周一天也没歇地写到了!郑重提示:车在微博,算作加更。依旧加关注可看,看得晚了,大概就是被屏蔽了~所以,趁早吧大伙儿!
第三十七章 陪伴
在上海这栋最高饭店的套房里,私密性与舒适性都是最好的。头一次将她约到这儿的周怀年,带着满满的希望却落了空,这一回竟是出乎意料地弥补了,而且她在这过程中表现出来的主动性,令他幸福得仿佛是在梦里。
“我还是有些不敢信……”刚洗过澡的周怀年,闲适地躺在床上,头枕着手臂,一眼不错地望着正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女人。
穆朝朝穿着饭店提供给套房客人的木质拖鞋还有白色浴袍,一脚一个水印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她正专心地擦拭着长发,没太听清他对自己说的话。
“你说什么?”她漫不经心地问他,抬手将墨发拢到一侧,一面拿手顺着,一面去梳妆桌前寻梳子。
周怀年的眼里都是笑,就算这是梦,他也认了。
他撑起身来坐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对她说:“你过来,我给你梳。”
穆朝朝走过去,将刚寻到的檀木梳子递给他,而后坐到他的身前。
周怀年用手将她方才拢到一侧的头发又都拨弄到脑后,轻轻地给她梳着。
穆朝朝笑了一下,微微侧头,“还没有男人替我梳过头发,你这又是做了第一个。”
周怀年也笑了一下,凑过去,同她挨着脸,“我也是头一回给女人梳头,朝朝也是我的第一。”
穆朝朝心里受用,回过身去,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
两人关了灯躺到床上,没拉上窗帘,留着外头难得一见的圆月,照进细碎的光。
穆朝朝头发仍湿着,没敢躺下,便坐着靠在床头。周怀年有些累,却又不想睡,便将头枕在她的腿上,听她说话。
“这回,我算是彻底从江家出来了。”她叹了一口气,却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早说过,你不该被江家束缚着。”周怀年阖着眼接她的话,不知不觉便又想到了从前,“还记得你给蚂蚁画‘牢笼’的事儿么?”
这记忆在穆朝朝的脑中也很清晰,她点了点头,回答他:“记得。咱俩还因为那事儿闹了别扭。”
周怀年笑了一下,“没有。是你与我闹别扭。那会儿的你,坚定得就让我爱上了。”
穆朝朝听到这话,立马低头质问他:“竟是那会儿才爱上的?”
周怀年愣了一下,咳了两声才说:“我也……不太清楚……”他是没好意思说,在河边与她见的第一面开始,心里便对她有了不能明说的感觉。
穆朝朝哼了一声,轻推他一下,“我可是在你手把手教我写字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她以为自己爱上他的时间,要比他的来得早。
周怀年捉了她的手在唇边吻了吻,故意逗她说:“还好不是别人教你写字。”
穆朝朝没好气地把手抽走,开始声讨他:“周怀年,我发觉你比从前油嘴滑舌多了。说,是不是都是和那个有五房姨太太的聂医生学的?”
“你倒记得清楚他的家底儿。”周怀年笑着,把话又引向了聂邵文,“他这个人啊,除了嘴坏点,心花点,人是不坏的。以后你再见了他,不必理会他不正经的疯话。”
方才聂邵文可是对她狠狠警告了一番,那些不是疯话,而正是他的那些话才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心,也让她对周怀年的身体开始真正有了担忧。
穆朝朝轻抚着他的头,语气温柔下来,“你这身子是何时开始变得这样不好的?”
年少时并不这样。
周怀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已经很久了,发生的事儿太多,很难一下与你说清楚。”
自那日失手杀人,被江家告进大牢后,一天一顿的毒打,便让他早就坐下了病根。幸亏在狱中结识了顾尧——如今的军统局副局长,彼时被误抓的军统局要员,那会儿在狱中,周怀年并不知他的身份,只因两人说话投机,周怀年便常常将自己的牢饭分给他吃。顾尧心生感激,在他无罪释放以后,便积极为周怀年奔走活动,很快,周怀年也被放了出来。然而,在他坐牢这段时间里,母亲已经病逝。
在无尽的悲痛中,藏在他心底里最黑暗的一面,便被彻底激生了出来。他离开了北平,去往上海,在这个充斥着金钱与欲望的城市里,他像个亡命之徒,一切都为了金钱与地位而打拼。他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他遭受过非人的对待,却也在忍耐中迎来了机遇。原还只是兴社一名小小门徒的他,在一次帮派火拼中,他豁出命去为成啸坤挡了一刀,就因为这差点能令他丧命的一刀,让他在兴社崭露头角。逐渐地他便成为了成啸坤身边最信任的人,而他过人的头脑以及胆识,也让成啸坤一步步地对他委以重任。
他本就沉稳的性子,在这些年里被磨炼得愈发隐忍。在兴社,在上海滩,无人不知他是比成啸坤还要令人生畏的狠角色。他杀人可以不用刀,却比用刀还要剜人心。他待人可亲可疏,让人永远猜不透他是否还有真心。他嗜钱如命,却又挥金如土。蔑视权贵,却又与之勾结。没人能看懂这样一个人,永远一身墨色长衫,永远一副温良病弱的模样,明明是尚轻的年纪,却有着一颗深不可测的心。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够为了此时陪在他身畔的女人低头,任她用或凶或温柔的语气“教训”自己。
“周怀年,你不想与我说那些,我不勉强你。可你若要用那些事来做借口,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就不饶你。”穆朝朝收回正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抱起膀子,佯装生气。
周怀年抬起那只忽然空出来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笑道:“也不是什么能要命的病,绍文那里的药还是挺管事儿的。”
“是药三分毒,你总这样吃药哪能行?”穆朝朝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哄孩子那样轻哄着他:“你听听话,把烟酒都忌了,行不行?一点点来,总能慢慢地变好起来。”
周怀年翻了一下身,将枕在她腿上的头挨到她的怀里,而后轻轻地点了一下,是应了她:“好,我听你的。”
穆朝朝抿了一下唇,却是在笑。哪怕他没法一下做到,有这句话,她便满足。
夜已深了,顾虑到他今日疲累的身子,穆朝朝便不再与他多聊下去。拿过被子在他身上盖好,手便一直在他的头顶轻轻爱抚。
“睡吧……”她说,“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世界清静,万物安宁。周怀年睡意沉沉,合了眼,偎在她怀里……
春日迟迟才来,来时还带着绵绵不断的细雨。
周怀年为合丰面粉厂订购的新型自动化机器已经顺利运抵。为了这批得来不易的进口机器,徐家齐与穆朝朝一起准备了一场只在内部举行的小型剪彩仪式。新工人与老工人都来参加了,所有人都对这漂洋过海的洋机器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工厂老旧、落后的蒸汽磨面机将被淘汰,新机器马上就要投入运行,他们这家旧式的面粉厂将会成为全国生产量最大,且自动化程度最高的新型面粉厂。
对于此,穆朝朝是兴奋的,却也是忐忑的。兴奋自不必说,在她看到那一批昂贵且高科技的机器时,她的内心与那些工人一样,都是热血沸腾的。而与此同时,令她忐忑的是,她对这个领域的陌生,以及面对一家大型工厂自己所匮乏的管理经验、经营经验,这让她愈发觉得自己只是个徒有虚名的“总经理”而已。许是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担忧,周怀年在这之前就已经与徐家齐在私下商议好,对外并不公布穆朝朝的总经理身份,一切还是先以徐家齐的决策为主。在这期间,徐家齐会教她一些经营和管理上的经验,以她对生意的热情和头脑,相信很快就能独当一面。
事实证明,穆朝朝不仅有热情、有头脑,并且还有十足的耐心和毅力来做成这项事业。已是工厂的下班时间,她却还泡在徐家齐的办公室里迟迟不肯走。徐家齐给她找了几本经济方面的书,希望她有时间能看一看。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在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以后,这姑娘竟然还有精力捧着书来向他请教问题。徐家齐既无奈又欣慰,只好推掉一场约会,留下来为她答疑释惑。
窗外还在下着细雨,“沙沙沙”的声响,与穆朝朝专心写笔记的声音相映成趣。两个人一个细心讲解,一个认真学习,是比在学堂里上学还要更好的氛围,以至于有人正在门外站着,他们也没能察觉。
手里拿着一把黑布洋伞的周怀年,就在门口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踌躇着,最终还是没有打搅他们。
他将伞倚着门边放下后,人便往外面走去。
等在车里的阿笙见他独自出来,忙撑了伞下车去迎。
“先生?”阿笙将伞打到他头上,眼睛还在往他后面张望。
周怀年被他这么一瞧,也停下了脚步,往身后看去。
空无一人……
他横了阿笙一眼,往后头那辆车子走去。
“你留下来等着,我饿了,要先回去。”他丢下一句话,便赶了那辆车的两名手下出来,兀自坐了进去。
回去?不去万源饭店,是要回周公馆去?阿笙与那两名被赶下车的弟兄一起,困惑地站在那里,总觉得他们家周先生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
PS:
今天老周不高兴,今天乒乓球输了我也不高兴。可是他们还是祖国的骄傲,就像老周是我的骄傲~(再想想,老周好像也没什么可骄傲的(>_<)
第三十八章 对峙
三个多小时的时间过去,穆朝朝终于把今日该问的问题都解决了。她伸了个懒腰,脸上挂着成就感满满的笑容。
“徐先生,您可真是太厉害了,能把那么生涩难懂的概念解释得如此通俗,真是让我醍醐灌顶!”穆朝朝此时对徐家齐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徐家齐倒也很谦虚地摆了摆手,说:“穆小姐实在过奖,我不过是多了一点实践经验,然后用一些常能碰到的例子来给你讲解,自然就很容易听懂了。所以说,有时候光看书还是不行的,必须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起来,才能真正深入地了解到这个行业。”
穆朝朝捧着笔记,连连点头,像个认真且乖顺的女学生。
徐家齐笑着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有些惊道:“怎么都快要九点了?我居然一点都没发现呢!”
这话才说完,便听到穆朝朝的肚子“咕噜”一声响,她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慌忙拿手里的笔记本子去挡自己的肚子,徐家齐却微笑着说道:“走吧,我也饿了,正好一起吃个饭,顺带再考你几个问题!”
“啊,您这一说,我还真有些紧张。”穆朝朝同他玩笑着,还是顺从地跟在了他身后。
然而,两人还没走出门,徐家齐便站住了脚,“咦?这是谁放在这儿的伞?”虽说是男人用的黑色布伞,但在伞柄上还系着一个深蓝色的蝴蝶结,别致得又像是姑娘家用的。徐家齐有些困惑,他拿起那把黑布伞,往门外左右张望了一下。
穆朝朝也走上前,往那把黑伞上看了一看。只一眼,她的心忽然就提了上来。
“啊,是我的……”深蓝色的蝴蝶结发带是她的,而那把伞,是周怀年的。她从徐家齐的手里接过伞,心里便有些焦急起来,“那个……徐先生,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需要赶紧回去,所以吃饭就……”
徐家齐从她此时的神色中隐约猜出了点什么,他旋即笑了一下,说:“咳,吃饭随时都可以,也不一定非得是现在。那一道走吧,我开了车的,这就送你回去。”
穆朝朝点了点头,将那把已经干透的伞,护在自己怀里。
两人恢复谈笑,并排着走到门口,强打着精神等在汽车边上的阿笙远远看到他们,立刻忙不迭地挥手喊道:“穆小姐!徐先生!”
徐家齐也朝他挥了挥手,而后偏了一下头,问穆朝朝:“怀年来接你了?”
穆朝朝点点头,脸上有些红晕。同他约定好的,每周的二四六星期,要与他一起去万源饭店的,而今日恰好是周四……忙着忙着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也不知他在车里等了多久……
她在心里想着,一会儿要如何与他解释,于是慢慢吞吞地走着,便落后了徐家齐一大截。等她走到的时候,徐家齐已经在与阿笙告别。她站在车外往车窗里看了看,不见那人的身影,蓦然地,心中略感失落。
“穆小姐,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见吧。”徐家齐对她微笑,又向阿笙微微颔首后,这才往自己那辆汽车走过去。
阿笙笑着叫了声“穆小姐”,便替穆朝朝拉开了汽车后座的车门。两个黑衫黑裤的男人一见到她,也恭敬地叫了她一声,便挨挤到一侧,给她让出了位子。
阿笙坐在前头,吩咐汽车夫开车,回周公馆。穆朝朝想问“不去万源饭店了”?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毕竟,每周三天他们约好在万源饭店里要做什么,这车里的人谁都心知肚明……穆朝朝没再多问什么,想来是他今日有事不能赴约而已,连那把放在门口的伞她也没再往他身上想,以为是阿笙方才偷偷放的呢。
阿笙本就是个话少的,穆小姐什么也不问,他便也不好开口。何况他们家周先生临走前看起来心绪不佳,他也怕自己说错了话,将这本是小两口的事儿弄得愈加复杂。于是一车子的人谁也不说话,一路沉默着终于回到了周公馆。
晚上九点多钟,公馆里的下人们正在为一天的忙碌做收尾,周太太一向晚归,周先生又喜静,因此只要先生回来,下人们哪怕是在忙着,也都静悄悄的,没人敢大声喧哗。
如今,穆朝朝在这公馆里也愈受重视,下人们见她回来,都会停下手里的活儿,与她热情地打招呼。平日里,与她关系最近的那三个丫鬟见她回来,这会儿便都围了上来。
“穆小姐辛苦!”小丫鬟们知她现下在面粉厂里工作,是真心觉得她辛苦。因为在她们眼里,大户人家的太太、姨太太或是小姐们要是外出做工,那都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也不知周先生心里在想什么,竟把心爱的女人打发到面粉厂里去工作,说实话,她们对这事儿倒是真有些愤愤不平,然而谁也不敢对主人家指谪什么,那种不平只能默默放在心里,变为对穆朝朝的同情和更为体贴的情绪。
穆朝朝也清楚她们心里所想,索性也不反驳,只是偶尔给她们讲讲工厂里的趣事,想让她们一点点地改变那样的想法。不过今日她倒没了这样的兴致,人还未进门,便低声问她们:“周先生此时所在何处?”
小丫鬟们都是鬼精,干活儿麻利都在其次,察言观色才是她们的强项。几人互相看了几眼,便把穆朝朝拉到一边,悄声道:“先生今日回来得早,饭也没用就上楼了。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想来定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对对对,先生心情不好便是这样,谁也不敢去招惹。穆小姐,我看您还是能躲则躲,暂时别去找他了。”
“是啊是啊,否则引火上身呢……”
穆朝朝听了她们的劝告,心里虽然不踏实,但也还是听从了。周怀年的脾气,其实她比她们还要更清楚一点,他心烦的时候是最不喜欢别人去打扰的,况且他如今做的事,也都不是她能过问和插手的。想要关心他,还是等他把事儿想明白了再说吧。
穆朝朝点点头,觉得还是先填饱肚子比较重要。于是,暂时把心放下,跟着小丫鬟们到餐厅里先用餐去了……
在自己屋里已经干等了一晚上的周怀年,的确心烦。明明见着汽车回来了,却迟迟等不到有人来敲门。眼看就要沉不住气了,这才听到有脚步声正由远及近而来。他悄悄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到门板上,屏息静气地听着。等确定是她以后,嘴角这才有了点上扬的弧度。
然而,脚步声在要临近自己这间卧房时,猝然停下了。周怀年把耳朵又贴近了一些,却只听“砰”的一声,他的眉头都攒在了一起,期待的心被这“无情”的关门声震得七零八落……
回到床上躺了一会儿,愁苦的情绪又萦绕心头。手伸到床头柜上去摸烟,寻了半晌这才想起,连那能陪他解忧消愁的香烟都已经让人给没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