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年抬起手来制止她的话,“不可能。”他顿了顿,笑容没了大半,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好了,别再说了。我这有一件事还需要拜托你。不日,我就会动身去往日本,曈曈这里还得麻烦你先照顾一下。等我在日本找回了朝朝,我们就会回来接他。”
“我们”……
只这一个“我们”便把丁佩玲的心击了个粉碎,她紧紧地攥着拳,突然有些烦躁,“要是找不到呢?要是永远都找不到呢?”
周怀年蹙起了眉,没有说话,而他的脸色此时已经变得很不好看。
“是不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丁佩玲冷冷地笑了一声。
周怀年眼神凌厉地看向她,并用警告的语气对她说道:“多说一点好听的,别惹得我心情不畅快。”
丁佩玲红了眼圈,声音哽咽地问他道:“你不畅快,那我呢?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当年你与苏之眉成婚,却把我送到英国留洋,你知道我在英国难受了多久吗?后来,我爸来信说苏之眉没了,你也病重,我急得就连在这边的工作也不要了。第二日就买了船票,几经辗转最后才到的香港。等我看到你躺在床上那副病得不省人事的样子,我甚至想要替你躺在那里受罪!可当你慢慢恢复以后,你的眼里看得见我吗?在你的心里,你的脑子里全是那个女人!我这才知道,原来你并不是因为苏之眉的死才变成那样的,你折磨你自己,全都是为了另一个抛弃你的女人!真不知道是该为苏之眉悲哀,还是为我自己悲哀!”
丁佩玲声泪俱下甚而激动地说着,周怀年却仍旧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说完了吗?”他问她,语气不带一点怜悯,“说完的话,我就最后再告诉你一遍。送你出国留洋,这是丁叔的意思。丁婶对我自小就照顾,我觉得自己也该还她这份情。另外,谢谢你救回我这条命,让我还能活着去将她找回来。你这份情,一旦找到机会我也会还。或者,你想要我怎么还,你说出来,都可以。”
丁佩玲流着眼泪看向他,伸出手去覆到他的手上,“五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和曈曈在一起,别的我什么也不要……”
周怀年冷着脸把手抽出来,眼睛看向前方,低声地,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别把自己困在自己臆想的牢笼里,朝前看吧,朝前看总是好的……”
*
当晚,淋了雨又受了刺激的小穆安住进了医院,身无分文的穆朝朝在医院的通融下,终于为小穆安求到了一间病房。
孩子在病房里挂着吊瓶睡着了,她走出来,蹲在走廊的角落偷偷地哭。
她在怨怪自己,怨怪自己为什么要带着他淋雨?为什么要带着他去找什么“父亲”?这一趟下来,让自己心如死灰不说,还让自己心头的孩子无端遭受了病痛。心中的内疚和痛苦无以复加,却还要担忧接下来的医药费去哪儿筹措……
她蹲在那里,掩面哭着,是低声的呜咽,却连声音也不敢放出。这里是医院,不仅是小穆安看病的地方,还是自己挣钱的地方,她不想招致别人异样的眼光,也不想破坏这里的规矩而让人对她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于是,她不敢太过放肆地哭太久,等自己的情绪稍加稳定后,便双手撑着墙,努力站直疲惫的身子。
她背过身去,对着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而后深吸一口气,平复完心绪,这才回过身向走廊那边的护士站走去。
护士站的护士与她也算是熟识了,尽管语言上还有些不通,但护士还是能从她口中那几个生涩的单词里猜出她的意思。年轻的英国小护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用英语安慰地说道:“放心吧穆,你先去忙,我会替你照顾好安的。”
穆朝朝感激地也用英语回了她一句“谢谢”,而后又对她鞠了一躬,这才离开护士站,去到了小穆安的病房里。
病房里的小穆安仍在熟睡着,他的脸上还有些青肿,眼角也还挂着泪痕。穆朝朝忍不住又回想起今日的事,那团堵在胸口难以名状的悲愤情绪便再一次扩张开来。她背过身去,狠狠地捶了几下自己胸口的位置,直至捶到自己发疼,才好不容易将那情绪给压制下去一些。闭上眼让自己镇定一会儿,这才又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儿子。
“安儿,妈妈去去就回,你在这里乖乖的……”她对着熟睡中的小穆安喃喃地说完这话,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离开了医院。
……
从医院出来,她回了格瑞斯那里。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翻找出来,找到了那件曾经对她来说最为珍贵的东西。
她用自己那只已不再细嫩的手,摩挲了一下面前仍旧簇新的大红丝绒面的首饰盒,眼里含着泪便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那枚稀有的鹅蛋般大小的钻石仍如她头一次见到时那样耀目,同样的,它昂贵的价值亦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遭到贬值。然而,在穆朝朝的心里,如今它除了能兑换救命的钱财以外,已再无任何意义……
PS:“那时候,车马很远,书信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嗯,太慢,结果导致老周的消息有严重的滞后性,哈哈哈~这章写好多,离见面就一步之遥啦!冲 7000,冲 7000,谢谢小仙女们投票啦~
第一百一十章 老熟人
战争发生以后,英国经济进入大萧条时期,各行各业在此时不约而同地都遭受到了一定的冲击。然而,在 19 世纪中期就已达到全盛的英国典当业,这时仍然比较兴旺,不仅当物种类繁多,而且那些老字号的典当行在生意火爆时,一日甚至能接待超过 1000 名的当户。今日老皮特家的典当行也是客源不断,而被他视为上宾的,只有一位来自中国的先生。
这位中国先生是这里的常客,而他只买不当的习惯,让典当行的老板很是欢喜。这会儿他被周到地招呼在二楼贵宾室里就座,品的是老皮特珍藏的英式红茶,看的是老皮特典当行里最贵重的珠宝,另有老皮特亲自相陪,亲自为其掌看珠宝成色,这贵宾的架子便是端得十成十的足。
然而,几样珠宝端上来后,却是没有一样能入他的眼。他微微蹙眉,正想开口说“改日再来”的话时,楼下的伙计便匆匆忙忙地跑了上来。
“老板!”小伙计一面上楼,一面仰头用英语唤着楼上的老皮特。
老皮特听到后,对那位中国先生带有歉意地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先生,我想楼下大约来了一个大单子,需要我下去处理一下。还请您在这里稍坐,我马上就回来。”
坐在沙发上的中国男人微微颔首,通情达理地用英语且不失幽默地对他说道:“没关系,您请自便,正好,我也想多喝两口您的红茶。”
老皮特摊了摊手,也幽默地回答道:“真希望您是冲着我们这儿的宝贝来的,而不是冲着茶杯里那点的红茶。”
两人都笑了起来,而老皮特学着中国人的样子给男人作了个揖,便笑着退出了贵宾室……
小伙计见他出来,遂忙不迭地迎上前去,同时将手里攥着的那只红丝绒的首饰盒递给他,“老板老板,这可是件好东西,就是咱们账上的钱现在还不太够,您说是收还是不收?”
老皮特接过东西,打开来看。只那么粗略地一打眼,那只首饰盒里躺着的稀世钻石便将他的眼睛给死死地定住了。
他不敢赤手去碰,便叫戴着白手套的小伙计摘下手套来,借与他戴上一戴。等他戴好了手套,将那颗钻戒取出来放在光下,仔细地看了又看以后,他这才开口感叹道:“宝贝啊,宝贝,真是一件好宝贝……”
说完这话还不够,他将钻石又放回去,而后盖上盒盖,倒置过来,看那红色丝绒盒的底部刻印上去的一行小字——“Queen Elizabeth 1558”——老皮特惊诧,这竟然还是皇家的东西!
他心头跳了一下,扶了扶眼镜,将那首饰盒攥进手里,并对小伙计吩咐道:“去留住那位当户,就说东西我们要了。但至于价钱,还请她稍候。”
小伙计明白老板的意思,他狡黠一笑,拍着胸脯说道:“没问题!”
候在楼下的那位女当户穆朝朝,有些烦恼这家典当行的办事效率。她不在楼下的休息椅上坐着,而是有些不安地踱来走去,直至看到小伙计下楼来,她才急急地迎了上去,“你们若是不要,我就上别家去。我有急用,等不了急的。”
她用半英文半中文式的语法与小伙计说道,却发现自己的首饰盒已经不在他手里了,“我的东西呢?东西呢?”
她失措地伸手去翻他的手,却听小伙计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小姐,您的东西我们要了。但还请您耐心地等一等,我们老板需要估一个合适的价才行。”
穆朝朝总觉得很不放心,于是不做多想,当下就改变了主意,“不当了,我不当了。你把东西还给我,还给我,行不行?”
“不不不,小姐,这……这怎么行呢?我给您倒杯茶,很快,我们老板很快就下来。”小伙计伸手去拉她的胳膊,想安抚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然而穆朝朝已然起了急,她甩开他的手,不管不顾地直奔楼梯上去。
这一跑,便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老熟人……
“朝……朝朝?朝朝!真的是你?!”
穆朝朝错愕地抬起头来,接着猛地一怔,脚下便生生地顿住。多亏了那只朝她伸过来的手,将她拉了一把,这才使她没能从楼梯上滚下去。
“朝朝!真的是你!果然是你!”那声音兴奋起来,而他脸上的神情也是近乎狂喜,“我方才一看那颗钻石就猜到了,可我还是不敢相信,你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不可思议的惊喜!朝朝,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老周要是知道的话,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高兴得昏死过去!”
穆朝朝的身子被人激动地摇晃着,而她的脸胀红起来,忽然伸出手去重重地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狠狠地推开,紧接着用日语对他甩下一句:“你认错人了!”
未等跌坐在楼梯上的男人反应过来,她便扭头迅速地跑下楼去。
不敢再回头,只听身后那人在大声喊道:“穆朝朝!我是聂绍文!聂绍文啊!你要跑去哪里!还要跑去哪里啊!……”
*
英国伦敦港,一艘将要前往日本的客轮即将起航。乘客陆陆续续地都登船了,还有未登船的,也是在不远处与亲人朋友依依惜别。
几名侍从包括阿笙在内,都在特等舱里为周怀年安顿行李,独他一人站在船舱之外,倚着栏杆,抽烟看海,也看那些正要经历分别的俗世之人。这些年来,他看过的分别不少,且自己也还经历着,然而,随着时间的远去,却竟而越来越不能将此看淡。悲伤总有,痛苦亦总有,人都说时间能治愈一切,到他这里,却是让心中的伤口愈加无法弥合。每当看到这些别离的场面,那伤口便又会被翻开来,血淋淋的,重复且更变本加厉地折磨着他……
视线里,一对即将分离的夫妻正拥吻在一起,周怀年猛吸了两口烟,合上了眼睛……
“老周——老周——看这里——你看这里啊——”
直至一阵海风将一个熟悉的声音吹入他的耳中,周怀年这才睁开眼,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人流如织的码头上,聂绍文举着自己的灰色礼帽,一蹦三跳地在对他呼喊:“老周!你快给我下来!朝朝……我找到找到朝朝了!不在什么狗日的日本!就他妈在英国!在伦敦!!!”
指间夹着的那只烟头,倏地掉进了海里。烟灭的声音太弱,远不如他心脏那股血液涌动的声音能让人听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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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相见
从典当行跑出来以后,穆朝朝始终心神不宁。其实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跑,是因为忌惮自己窘迫的模样为熟人所见?还是因为聂绍文所提及的那个人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又或者因为自己所变卖之物,让她感到莫名的心虚?也许这些都有,总之她那样的表现,就像是一只遇见了危险的刺猬,浑身竖起坚硬的刺,不想让人接近她半分。
除了那些胡思乱想,她还在懊恼自己竟没把典当钻石的钱给拿回来。明日若是再去要钱,会不会又遇上聂绍文?可要是不去的话,不就白白丢了一颗钻石了吗?这绝对不行!穆朝朝站在医院的洗衣池前,一面洗着病患的衣物,一面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她抬起一只泡在冷水里的手,生气地往自己脑袋上拍去,嘴上还自怨自艾地嘟嘟囔囔道:“昏了头了,简直是昏了头了,这得丢多少钱,多少钱啊……”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拿胳膊抹了一把模糊的双眼,遂又将手放进冰冷的水里,熟练而又卖力地继续搓洗肮脏的衣物。
自来水管往外冒水的哗哗声,伴着衣物不断投入水中的搓洗声,乱糟糟地充斥在她的耳边,叫她听不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觉不出已有人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亦想不出能有谁会这般默不作声地一直一直站在她身后。
伦敦的天渐冷了,太阳落下山去,秋风时而乍起地给人带来阵阵寒意。穆朝朝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冰凉的洗衣水浸没她的双手,刺骨的寒便从指尖开始,渐渐蔓延至她的全身。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正想加快一点速度将剩下的衣服洗完时,她那副已被秋风吹透的瘦弱身躯便被一件还带有温度的黑呢大衣给包裹住了……
那温度,再熟悉不过。
那上面沾染的烟味和药味,再熟悉不过。
双手还在水里泡着,却已经麻木了。大脑,也在那一瞬间全都空白了。穆朝朝没有回头,是僵直的身子不允许,是万分委屈加亿分痛苦的心在极力忍耐。落在她肩上的那双手在渐渐收紧,她是颤抖的,扳住她身子的那双手也在颤抖。还有近在她耳边的声音,发着颤,哑着声,哽咽着,“你怎么在这里……嗯?怎么……会在这里……”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有的落进嘴里,苦涩的滋味加之发堵的嗓子,让人难以张口回答。却也用不着什么回答,她将手从冰凉的水里拿出来,用力地,发了狠地把箍在自己肩上的那双手一点一点地掰开,再丢下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大衣,最后,最后一句话也没有地,捞起水池中的湿衣,拧也不拧地,放回衣篮里。
她拿起洗衣篮要走,他却跟了上来。
“别跟着我。”这是她开口对身后人说的第一句话,却也在心中告诫自己,只这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她背对着他,不看他的模样,不看他的表情。他的胖瘦,他的好坏,他的健康与否,他的开心与否,不再与她相关,她也不再需要去想象。她将洗衣篮紧紧地抱在怀里,她对自己说,就连这些病患的脏衣物也比身后这个男人来得重要。她要换个地方,好好地再把这些衣物清洗一遍,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再清洗一遍,甚至许多许多遍……她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眼泪会掉得更厉害,呜咽的声音藏都藏不住,只能拿手死死地封住自己的嘴。
“朝朝……”
他伸手去碰她,却被她拿洗衣篮重重地挡开,“别碰我!”
她带着哭腔低吼,就连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手下们都被震慑住了。有几人从腰间拔出了枪,并迅速地将枪口对准了他们所看到的“疯女人”。
“你们是活腻了吗?知不知道她是谁?!”还是阿笙一句低声的断喝,这些人才讪讪地收了枪。
不知道她是谁,却已然知道,这世上敢对周先生动粗的女人应该也就眼前这一个了。洗衣篮直冲着周怀年的身上砸过去,他却一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任那重物打到自己的身上,狠狠地痛了一下后,又跑上前去追人。
然而,他的心脏到底是负荷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以及撞击,人还未追上,他便已经捂着胸口矮下了身子。
阿笙急忙跑上前去,从他衣兜里快速地翻找出一剂丸药送进他的口里。
片刻以后,丸药发挥效用,人这才慢慢地缓了过来。阿笙一面用手替他顺着背,一面轻声安慰他道:“先生您别急,已经派人跟着穆小姐了,往后……往后再也不会找不到了。”
周怀年手攥着心口的位置,神情痛苦地点了一下头。直至方才被砸之前,一切都像是在一场幻觉里。关于相见,他有过太多太多的梦和幻觉,有好的,有坏的,不论哪一种,最后都会叫他经历一番挣扎后清醒过来。甚至于清醒时听到的每一条有关她的消息,他都会一一亲自去查证,就像今日这样,从一条找寻之路转而踏上另一条找寻之路。这些零散而不论真假的消息早已成了他得以度日的唯一支撑,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便一定要将她寻回,于这件事,没有“放弃”,没有“不可能”。
他笑了一下,尽管眼里含着泪,尽管心口还在疼,却是真的高兴。
“朝朝……”他暗自喃喃。不管这五年里发生过什么,未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
那间堆满了杂物的护工休息室里,穆朝朝背靠着门板,掩面失声地哭着。这些年来积攒下的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彻底地释放了出来。
然而,委屈又从何说起?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老死不再相见”这句出于他口中的警告她至今都还记得。哪怕他如今另有所爱,她又有何立场能够怨怪于他?
她这样悲戚的哭,一点都不值得怜悯。可若是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也依然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一切以周先生为重”,这话她对那些已经牺牲的兴社兄弟们说过,对誓死追随她的双庆说过,亦对自己的心反反复复地说过,又怎能会有后悔?一切都以他为重,她曾经做到过,而如今,只是不再需要她再这样做了而已,又何苦为此感到委屈和难过?五年了,他已有了他的新生活,她亦有了自己的新期盼,一别两宽,如何不能算作是一个好结果?
坎坷的生活给她带来艰辛的同时,亦赋予了她一颗坚强的心,她没有理由因为任何事而消沉下去。抹干净眼泪以后,她已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被她丢掉的那个洗衣篮里,所有的衣物都需要重新再洗;还有,医院该放饭了,小穆安说这里的煎鸡蛋好吃,她得早点去才能来得及打上一份煎鸡蛋。忙完了这些事,还有很多很多的事需要她去做,什么都没有改变,她不该因为某些突如其来的事而去浪费自己已经安排好的时间。
穆朝朝走到一个堆满了零碎杂物的铁架子前,拿起她盛水用的旧药瓶子,揭开盖子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大口的水,方才失了控的情绪这才算渐渐平复了下去。
“周怀年……”她暗暗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管他们之间从前发生过什么,当下是当下,不必再回头看了……
她将瓶子放回原处,而后让自己像往常一样,休息过后就走出这个门,该忙什么便忙什么。然而,当她打开门正要出去时,便看到门口的左右各站了三名高大的打手模样的男人。
穆朝朝微微蹙了蹙眉,从其中一个男人的手上夺过方才自己丢下的那个洗衣篮,而后,拿手指着这六个面露凶光的男人,警告他们道:“别跟着我,否则我告到院长那里,将你们全都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