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要把徐如徽揉进他的骨头里,徐如徽感觉自己身体都被他抱疼了。
她感受到赵酉识在向她传达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她再次出声,“怎么了?”
好一会儿,赵酉识才闷着鼻音出声。
“张叔说你走了。”
张叔是小区另一个保安,平日里小区是两个保安两班倒。
没有人知道当赵酉识从张叔那里得知任素秋搬走时他有多崩溃。
徐如徽闻声了然。
她忽然也有些鼻酸,为此刻赵酉识的情绪波动。
她轻轻拍了拍赵酉识的后背,带着些许笑意,跟哄小孩一样说:“大少爷什么时候也那么胆小了。”
耳边传来赵酉识轻轻吸鼻子的声音。
他闷了很久,才出声说:“你根本不懂我。”
他总是默认徐如徽不要他。
即便选择任素秋,她也不会选择他。
他永远都不是她的第一选择。
她总有各种理由抛弃他。
徐如徽收敛了笑意,垂下眼眸,低声:“对不起。”
赵酉识说:“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徐如徽沉默了。
她一沉默,赵酉识反而松开了她。
他眼睛红红的,脸色看着也不是很好,坦白说,此刻的赵酉识是有些狼狈的。
可他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状态如何而羞于面对徐如徽。
他向来是最坦荡的那一个。
徐如徽抿了抿唇,看着赵酉识一条因为打着石膏而只是轻点地的脚,说:“要先进来吗?”
赵酉识这才看见徐如徽家里已经不是他上一次见到的那番模样了。
他微微一怔,目光重新落在徐如徽脸上。
他这会儿才发现徐如徽脸是有些肿的,眼睛也很肿,像是宿醉后又熬了个大夜。
他微微蹙眉:“昨晚喝酒了?”
徐如徽侧开身子,回答说:“喝了一点。”
赵酉识问:“跟谁?”
徐如徽如实回答:“张夏旬。”
这答案没有再点燃赵酉识什么情绪,只听他轻轻“哦”一声,徐如徽看向他,他伸出手,“扶我。”
徐如徽笑了下,伸手握住赵酉识的手。
赵酉识却顿了下。
徐如徽察觉,“怎么了?”
赵酉识目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好一会儿才说:“没事。”
“去我屋里坐着?”
客厅空荡荡的,只有硬板凳。
赵酉识“嗯”一声:“你妈走了?”
徐如徽“嗯”一声,并无太大情绪波澜。
赵酉识却闭上了嘴。
轮到徐如徽问他:“叔叔阿姨呢?”
赵酉识说:“我爸值班去了,我妈在门口。”
“在门口干嘛?”徐如徽问。
“跟保安说话。”
哦,那就是打听事去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停在门口时,赵酉识看见床旁边过道上摆着的两个行李箱。
徐如徽知道赵酉识看见这些会不高兴,她说:“昨晚收拾的。”
“我妈走了,我怎么也要继续回去上学吧。还没毕业呢。”她说这话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赵酉识却根本不信她说的,他眼睛直勾勾看着徐如徽,“还回来吗?”
徐如徽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赵酉识胸口微微起伏,猛地甩开徐如徽的手,转身就走。
徐如徽没有阻拦。
她仍然站在原地。
可赵酉识只走出去两步,又停在原地。
三五秒后,他又反悔,折回。
徐如徽没想到他会回来。
她愣住。
下一秒整个人被赵酉识连拖带拽扔到床上,徐如徽吓了一跳,大喊一声:“腿!”
她担心赵酉识再折了什么。
赵酉识却咬牙切齿道:“腿什么腿?我恨不得把我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你看看!徐如徽,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亲了我,睡了我,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徐如徽,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你说,你有本事现在说出口!你不喜欢我你凭什么亲我?我现在手机上还有我妈拍的照片,全世界都他妈知道你亲了我,你现在跟我说你要走?”
徐如徽仰面看着赵酉识,看着面孔近乎有些狰狞的赵酉识,她在想,他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种剑拔弩张的地步,她怎么就把一个整天把笑挂在脸上的大少爷逼成了这幅模样。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被赵酉识拿着拳头砸,一拳一拳,可他满眼尽是委屈,所以拳意里都带着柔软,让她疼得不彻底。
她眼睛盯着赵酉识,胸口逐渐起伏。
第一次,在面对赵酉识的时候,徐如徽软下骨头。
她从前只会嘴上服软,骨头硬得像根针。
今天却完全躺在了床上。
她目光移向天花板,眼前一片花白。
她说:“那要怎么办呢?
“赵酉识,我该怎么办啊。”
她口吻很轻,说话的声音很小。
却像一记重锤将赵酉识钉在原地。
印象中,这似乎是第一次,徐如徽那么无助地问他怎么办。
如果是别人,他会有一大堆可以转述的大道理。
可是他知道徐如徽并不需要这些,他也无法对徐如徽说出这些虚无缥缈的鸡汤。
他只是觉得心痛,觉得难过,觉得想要掉眼泪。
他用力忍下心中翻涌的一切,转身坐到床上。
他拉住徐如徽随意放在床上的手,他问她:“你想找你妈吗?”
徐如徽没有立刻回答。
大约十几秒过去,徐如徽才说:“我爸车祸那天,我舅妈后来跟我说,我妈是死在旧时代的人,面对新时代的热潮和汹涌,她有所害怕和不安,是可以理解的。”
她说着,偏头看向赵酉识。
赵酉识目光始终都在她脸上。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那么觉得。
“她不是死在了过去。
“她是不想让我也进入新的时代。
“赵酉识,我有一句话从头到尾都没有骗过你。
“我确实不爱我妈,包括我爸,某种程度上,他们生死都与我无关,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并不好。”
她这番话说得并不轻松。
可赵酉识却笑了笑。
他也顺势躺下去。
他松开了徐如徽的手。
他姿势比徐如徽更加轻松自在。
他双手枕在脑后,颇有几分潇洒的意味。
“徐如徽,某种程度上,人会因为另一个人好而喜欢ta,但不会因为一个人好而持之以恒地爱ta,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好人,我也不是,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但我会因为喜欢你,而觉得你好,看到你的好,你又没什么杀无赦的罪行,更没有违法犯罪的……”
赵酉识忽然顿了下,蓦地扭头,对上徐如徽亮亮的眼睛。
“你没有吧?”
徐如徽笑了。
“我有怎么办?”
赵酉识沉默了下,几秒后又“啧”了一声。
徐如徽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