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信不信我……”
话音未落,打门外蹿进个人影,一声不吭抄起酒瓶就向王总砸去,在试图再次出击时被胖子拦腰抱住:“黄毛!你给我消停点!”
*
幸好是没有砸中,不然还得给人道歉。
“你在干什么!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卓梦在车后排揉着太阳穴大喊,“你是野人吗?你懂什么叫!法制!社会吗!”
卓梦和胖子都喝了酒,黄毛一声不吭地开着车。
“你说你想干点啥,你告诉我你能干点啥。”卓梦是真心在问,“事儿不会办,话也不会说,就指望你开个车你也能闹出这事儿来?”
胖子习惯性地往后递烟:“卓总消消气儿,这事儿赖我,主要是我没教育好。”
黄毛一点儿听不得这话:“怎么又是我的错了?他那种话都说出来了,你爸是卓东,你怕什么?”
卓梦挥手把胖子的烟打开:“我爸是卓东怎么了?你以为卓东是个什么东西?卓东能让你打人不犯法?”
没人敢应声,卓梦又吼:“他骂就骂呗,我没骂回去吗?我挨骂的时候多了去了,你能次次往上冲吗?就我第一回 见你们那次,你们难道没骂我吗?”
黄毛闷声:“我没骂你,我骂的是那小子。”
胖子也回忆:“我应该是没骂吧,没什么印象了。”
车里又静了半晌。
黄毛忽然开口:“你真是私生女啊?”
胖子扭头看窗外:“你可太会聊天了。”
*
确实,一般人很难想象一个有钱人家的千金,会跟一帮地痞无赖搅和到一块儿去。
慧眼独具挑中胖子是一方面,但卓梦不嫌弃穷人也是真的,毕竟她从小到大曾很多次设想过被赶出家门、断绝关系,然后“沦落”为一个普通人。
她像一个窃贼,生活在偌大的卓家。她爸极力告诉她她和家里的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希望她找准自己的位置。但他又苦于这个女儿有那么几分天分,不用也是浪费。
毕竟是跟其他孩子一起喊着爸,又有个卓想也是私生子,那卓梦就觉得即便自己和姐姐们不是一个待遇,至少也该和这个弟弟一个待遇才对。直到后来她明白这个弟弟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他的待遇甚至比嫡长女还要好。
捋清楚的那一刻卓梦的脑回路整个倒转了过来——她明白这个家就是上下颠倒的,她是生男道路上的失败之作,她身在富贵之家,却是整个圈层内的最底端,真正的小姐少爷们个个儿瞧不上她,她却还要继续在这里摸爬滚打。
所以她有时候是吊儿郎当的。
她会跟胖子之流称姐道弟,也不介意给黄毛一个栖身之所,她能坐在装满葡萄的皮卡里晃悠回来,也愿意邀请那些进门不换鞋的人在家里开party。
她知道就连倪航都会疑惑她为什么要和这些人厮混,但卓梦很明白,她就算拼尽全力摆出一副“高雅”模样,在那些真正出身金贵的人眼中也只是东施效颦。
那就索性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黄毛的痛苦她是能理解的,不就是不管怎么努力,天生就被人瞧不起嘛。单就这方面来说,其实她也一样。
所以她容黄毛在酒厂浑水摸鱼,他要是哪天能开窍那好办,开不了窍就养到酒厂倒闭为止,反正多他一个也不是养不起。
“是啊,你胖哥没跟你讲啊?”卓梦是真喝了不少,只是没想到遇上王总这路货色,一肚子酒也是白喝。
黄毛还不长眼:“那你这个身份,在卓家能过得舒服吗?”
胖子脑仁疼:“你能聊点别的不?”
卓梦倒不介意:“就这么说吧,打个雷把树劈死了都得赖我坏了风水。”
黄毛有些意外,但还是接道:“那差不多,我家是钱找不到了会先把我打一顿。”
卓梦“扑哧”一声笑出来,语气到底也温和了:“别老横冲直撞的,想让人瞧得起不是靠拳头。这样吧——你要能把性子磨平了,酒行那边可以交给你干。”
黄毛眼神一亮,车差点开歪:“真的假的?”
卓梦本来就醉得难受,被这么一晃直接撑不住了:“停停停,晕车!晕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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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都快到了。
卓梦下了车,对着路边垃圾桶吐了半晌,黄毛把外套脱下来披她身上,还担心地给她拍着背。
卓梦吐完又往垃圾桶啐了一口:“光拍我干嘛,去路边买瓶矿泉水去啊,我得漱口。”
“哦哦,好。”黄毛说着就要跑。
卓梦忙叫他:“哎哎,纸巾,先给我张纸巾!”
黄毛手忙脚乱地翻遍了所有口袋:“我、我没带纸。”
卓梦无语到有些带火了:“没带纸你瞎翻什么!去我包里拿,我包里有。”
“包在哪……”
“在我脑瓜顶上。”
“啊?”
“肯定在车里啊!我真是服……”
话音未落,背后的外套被一把扯掉了,卓梦惊呼一声,很快就换了一件披上来。
“小航?你怎么在这儿?”
“下来买水果。”倪航说着拧开矿泉水送到她嘴边,然后在她漱口时已经抽出一张手帕纸,展开后重新折叠成好用的形状。
一番操作直接把黄毛看懵了。
倪航脸上一点笑意没有,伸手把黄毛的外套递过去:“辛苦你送她回来,车停在333号停车位就好,我先带她上去了。”
说罢便扶着醉醺醺的卓梦离开了。
留黄毛在原地叉腰:“胖哥,你说这我要揍他了能怪我吗?”
胖子揉着脑袋催他:“别说这没用的了,赶紧过来停车!”!
第49章 发誓
仔细一想,这还是卓梦跟倪航同居后第一次在外面喝醉了回家。
甚至还被看到在路边吐得不成样子。
虽然在下属面前强撑着保持清醒,但差不多也是见风倒的程度,说迷糊一下就迷糊了。
尤其是见了倪航,那层防线一下子卸下来,整个人变得一滩烂泥一样。
即便如此,卓梦心里还是隐隐感到恐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在被扶到沙发上坐下时,卓梦才反应过来——是倪航这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话。
正这么想着,一个水杯放到面前:“解酒茶。”
“哦,谢……”
一声“谢谢”没说出来,倪航就已经转头走开了。
卓梦有些烦躁:“你干嘛?”
“去给你放洗澡水。”
“……”好像也找不到发火的立足点。
她索性开始卖惨:“你不要闹我好不好?我最近真的很累。”
“知道,所以我也没说什么。”
“那你摆这个脸色给谁看呢?”
“我就非得笑才行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表情也是家政服务的一部分?”
“你要是纯粹拿我当个家政,那以后就别碰我。”
卓梦:???
*
卓梦追去了浴室:“不是我认真在问,你这是犯什么浑呢?”
“你喝多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倪航擦着浴缸,“我跟个醉鬼有什么好说的。”
“嚯,咱俩第一次那天我也喝多了啊,当时还抱着我不撒手,现在我就成了‘一个醉鬼’。”
倪航脸色发红,但还是闷头做事:“那次也是你强迫我的。”
“好家伙,你是忘了你跟我说的什么了——是你说我要再不从了你,你要辞职,要换工作,要以其他身份重新追求我。”
倪航终于恼了,手上的家伙事儿一撂:“那难道第一次在浴缸里也是我要求的?”
“怎么了在哪很重要吗?”
“你喝多了真比我爸喝多还烦。”虽然很不想进行这种对比,但倪航也没照顾过其他醉鬼了,“我爸喝多好歹会睡觉,你喝多了嘴巴还不带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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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嫌烦,但还是给卓梦放好了洗澡水。
并在卓梦泡澡时给她洗了头发。
“其实就没人喜欢喝酒,这世上哪有爱喝酒的人呢,不都是不喝没办法嘛。”卓梦张口就来,“不光上下级之间有服从性测试,合作双方之间也会有。有时候这杯酒喝了,生意就能谈成,不喝你就谈不成,这没办法。”
倪航手法熟练地给她按摩头皮:“所以今天很顺利?”
“……那倒没有。”卓梦看着天花板叹气,这时说的话倒是真心的了,“其实白天打电话时就能感觉到不容易了。人都知道我爸病倒了,弟弟不成气候,二个姐姐不是一条心,更没有要尽心帮衬弟弟的意思。这个时候白酒板块受攻击,酒厂被分出去单干,外面的人觉得卓氏已经一盘散沙,也就不怎么给我面子了。”
倪航倒也没想到形势会这么紧张,一下子又心软下来:“所以酒厂交到你手上,其实不是件好事?”
“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厂也是我自己要过来的。就是,对赌协议,你懂吗?”
“不懂。”
“就是完成了规定任务的话,只需把约好的分成给到投资方——也就是我爸;没完成任务的话,那就连本带利返回去。”
倪航大致明白了:“那这个利息……大概有多少?”
卓梦笑了一下:“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