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啊◎
莫待无花空折枝。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啊——”走神的邵旖旎被何奕然一掌拍在肩上。
“有啊有啊。”
“明明没有!”何奕然已经喝得有点醉了,不满地瞪了一眼邵旖旎又转头去瞪李璋,“璋儿也是,还有没有兄弟义气了,一口都不肯陪我喝——”
李璋:“我醉了谁扛你回去。”
何奕然:“我自己能走!”
李璋:“是吗,那上次摔喷泉里的是谁?”
“胡说!”何奕然反驳完,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谢璐,他对谢璐的情愫由来很简单,就因为小时候她在外老护着他们,他觉得她威风凛凛,是女中豪杰。
邵旖旎一边听一边嗯嗯啊啊,眼角余光注意到李璋在揉眼睛,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李璋看一眼手,又看一眼她,没说话。
邵旖旎放开他,正经道:“老揉眼睛会揉成圆锥角膜的。”
李璋:“有点痒。”
“我看看。”邵旖旎凑近了点儿,李璋也向她靠近,她又控制不住地后退。
“怎么了?”李璋眨了下眼。
“你……”邵旖旎闭上眼,抬起手指在眼皮上按了按,“你试试这样,看会不会好点。”
她再睁眼,李璋正看着她,嘴角带了点笑意,没有跟着做一遍的意思。
“干嘛?”
李璋脸色恢复正常,“没干嘛。”
布置婚房那天,院里不少人都在谢璐家玩,打的打气球,扎的扎花带,再将鲜花彩球从楼下院门口一路绑到谢璐窗前,热热闹闹忙活了一整天。
到晚些时候,何奕然和李璋一块来了,几个伴娘正七嘴八舌地在出主意准备接亲游戏,其实早就想好要玩什么了,只是临了又忍不住琢磨怎么才能再增加一点难度和趣味性。
接亲游戏里有一张分了八格的唇印卡,是第二天要给新郎猜新娘的,伴娘们都印了之后还有空缺,谢璐一看见进来的何奕然二人便两眼放光,好声好气地哄何奕然来桌边坐下,他本来抵死不从,被谢璐硬按着给涂上口红填了一个。
骗了何奕然,李璋就骗不到了,他站在门边压根就不靠近,谢璐只能悄悄塞给邵旖旎一支新口红,让她去攻克他。
李璋转身就走,邵旖旎人虽然跟着他,内心却一点没觉得自己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她抓不住他,抓住了他也不会任由她摆布。
但李璋倒也没直接离开,反而转进了一间客房,邵旖旎开门进去,李璋坐在铺了软垫的飘窗上,好像就等着她进来。
“拿来。”他朝她伸手。
邵旖旎摇摇头,将手背在身后。
“你给我,我自己涂。”
“我不信。”
“那你过来。”
邵旖旎在他的注视中慢慢走近。
“很快的,”她说,“反正也没有别人在,就稍微涂一下,印一个,速战速决,好不好?”
“不好。”李璋慢腾腾道。
他口中说“不好”,人却没有要躲开的意思,邵旖旎已经站在他面前,他还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似乎是等着瞧她要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邵旖旎的大脑有点空白,他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一副任她摆弄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她不敢?她有什么不敢?邵旖旎还算镇定地拧开金属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捏着口红按在他唇上。
李璋没忍住笑了。
邵旖旎干巴巴道:“你笑什么?”
李璋抓住她右手手腕,“邵妮,你别抖啊。”
“我哪有。”邵旖旎不承认。
她心跳得太快了。
这样不行,邵旖旎深吸一口气,稳住手,绕着李璋的唇线轻轻描了一圈,膏体莹润,颜色是有点深的正红,妆点在李璋英隽的脸上,有种怪异的美感。
李璋在卡纸上飞快印完,转头看一眼桌上的化妆镜,啧了一声。
“帮我擦了。”
“好。”
外边不知又来了什么人做客,喧闹声更甚先前,只有屋内仿佛与世隔绝,异乎寻常的安静,专心致志的邵旖旎擦着擦着,手指碰到了他柔软的唇瓣,李璋上唇边缘有些晕开的粉色,不知道是膏体的残留,还是纸巾摩挲皮肤泛起的红,她微微弯腰,想看得更仔细,指腹不由得在那处揉了又揉。
李璋仰着脸,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任由她越靠越近。
“李璋!”
门外忽然响起何奕然的声音,他在叫他的名字,邵旖旎当然也听见了,她弹簧一般猛地站直,又后退了一步。
李璋:“慌什么啊?”
邵旖旎:“我……”
何奕然开门进来,扫一眼两人,又扫一眼桌面,冲邵旖旎比大拇指,“了不起,你怎么做到的?”
李璋起身,边走边问他:“你又高兴了?”
何奕然眉头一竖,“谁说的,我不高兴!”
不高兴的何奕然拉着李璋离开了伤心地。
第一次当伴娘的邵旖旎也是第一次穿高跟鞋,从凌晨四五点被叫起来,紧接着迎亲、玩游戏,去男方家敬茶,再去婚宴酒店换场景继续拍,忙忙碌碌一上午,邵旖旎有点晕头转向,入座的宾客渐渐多起来,她绕过幽静无人的走廊另一端,走入一间空置的小厅。
厅内厚重布帘拉了大半,光线不甚明亮,邵旖旎靠窗坐下,解开搭扣脱下鞋,将脚平放在地上,长舒一口气。
“谁给你挑的鞋?”
邵旖旎抬头,李璋朝她走了过来。
“我自己选的。”
她脚有点小,介于34码和35码之间,不那么好买鞋,脚边这双,已经是谢璐陪着她逛了一下午挑出来的最优选了。
“其实还好,我只是不太习惯。”邵旖旎看着李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看见了。”
李璋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熟悉的争执声。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有说有笑?”
“你没笑?你要我去调监控?”
“无聊!别人来贺新婚,我非得板着脸说话?没黑脸就是笑?”
“凭什么准他来?谁让他来的?”
是谢璐和肖纪帆,随着争吵愈演愈烈,两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显然是冲着小宴会厅来了。
邵旖旎左右看看,无处可藏,只好拽着身侧的李璋一起蹲下。
“你早就该删了他!当初我跟你讲他是个什么货色时,你就该删了他!”
“我没你那么幼稚!有点龃龉就老死不相往来,你以后怎么做律师?人人都要就着你来?”
“我怎么做律师用你教?你文书订明白没就在这指点江山?你不就是舍不得那些捧臭脚的吗,还办个屁婚礼结个屁婚!”
两人果然是要找个地方投入式吵架,邵旖旎放轻呼吸,正神经紧张之际,脚踝忽然被李璋握住,拉直,毫无防备的酥麻感从足跟一路窜到头皮,她要攥拳绷紧脚背,才能控制住身体不自禁的战栗。
几米之外吵得天崩地裂,李璋似乎听不见,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几枚创可贴,拆开一个,按住她总想缩回去的脚踝,在发红处贴上。
半开的窗格打进来的阳光有限,只有李璋的上半身,和她搭在他膝上的脚沐浴在光下,邵旖旎微微后仰,坐在光与地的阴影夹角,庆幸李璋看不清她的脸,不过他本来也没有看她,他心无杂念,纯粹只是想帮她,她就只好也装得泰然自若,将目光放在别处。
李璋好像从北城回来就没剪过头发,垂下的一点碎发,阳光下黑得发蓝。
第19章
◎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等到脚步声远去,四周重归静谧,邵旖旎扶着椅背站起,若无其事道:“走吧,一会仪式要开始了。”
谢璐和肖纪帆就是这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至于真的闹到无法收拾。
她走在李璋前面,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进了新娘的化妆间。
五一假的最后一天,邵旖旎从混乱的梦中醒来,伸腿出来看了会儿,又翻了个身将脑袋蒙进被窝。
邵爸敲门,说有一个她的快递。
邵旖旎拆开,是她的Littmann听诊器到了,她选的经典配色,黑色的耳塞和导音胶管,银色的金属杆和胸件,十分耐看。
邵旖旎翻出笔记,端坐在书桌前,从位于第五肋间隙的二尖瓣区开始,依次按逆时针在肺动脉瓣听诊区,主动脉瓣第一、第二听诊区,和三尖瓣区听诊,书上说第一心音低沉但较强,第二心音声音响亮却比第一心音弱,邵旖旎全神贯注,只听出了两者的时间差,她重新从肺动脉区开始,逐渐向心尖移动,还是不太能分辨。
“爸——”她起身向外走,想拿邵爸试一试,却先看见了和李奶奶一块进来的李璋。
“哎!”邵爸从隔壁房间出来,“怎么啦?”
“没事。”邵旖旎决定换个人,“李璋,你来一下。”
从叫出他名字的那一秒,她心跳开始加快,想到一会要做的事,她手腕又禁不住发抖。
镇定。
邵旖旎摒去乌七八糟的念头,让李璋她对面的方凳上坐下。
“要脱衣服吗?”李璋倒很配合。
“不用,哦,要,外套解开就行。”
邵旖旎不能看他的眼睛,就盯着他挺直的身体,李璋没有刻意健身,但球类运动的频率不低,肌肉块垒隔着衣服依旧分明。
邵旖旎拿着胸件,从他的T恤下摆伸进去,她不好一根一根数他的肋骨,就比照左锁骨,找心尖搏动最强的中线内侧,可是男性的中线,是以乳.头做垂线的。
这件事是她存心,可有些触碰不是故意的,早知道会这样,她绝不会叫李璋进来,尾指几次不小心擦到,邵旖旎捏紧手中器具,肠子都要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