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概率,袁北永远不能像她一样, 时刻对路途上的风景保持百分之百的信任和期待,但至少,有她拉着袁北一路走, 一路看,能让他对那个所谓的未知结果有些信心。
好像这样也不错。
汪露曦美滋滋的, 可朋友接下来的话让她迟疑:“这么看来,他是在赌。”
“……什么意思啊?”
“不好说,或许我和你男朋友是同一种人吧, 我如果认定一段感情风险很大,看不清未来,我是绝对不敢开始的,”朋友说, “除非……”
“除非?”
“除非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那个人, 我才愿意上赌桌。注意哦, 我不是下注的人,我是筹码。”
汪露曦握紧了手机, 开始抠着宿舍小床的铁栏杆。
在爱情里,要拿自己当筹码, 一颗真心剖出来,押上去,是要很大勇气的。
特别是对袁北这样的人来说。
这也是确认恋爱关系以后,汪露曦狂喜之余,第一次站在袁北的视角看待这段感情。
她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小瞧袁北了,小瞧了袁北那天出现在机场,大庭广众之下把她拥在怀里的决心。
-
汪露曦的新室友们也很快知道汪露曦有男朋友。
一来是总见她在宿舍通电话,二是因为她婉拒了学院一个男生国庆一起去爬山的邀请。理由是:“鬼笑石吗?我和我男朋友去过一次啦,下过雨的话路很滑,山上也很凉,你去的时候记得多带一件外套哦。”
……至于爸爸妈妈,汪露曦也没有瞒着,大大方方说自己谈恋爱了,是同校的学长。
爸爸妈妈先是惊讶,这才开学几天?也太快了吧?
紧接着便是身为父母的合理担忧,反复叮嘱汪露曦,年轻人嘛,恋爱可以,亲密接触也免不了,但要注意安全。
汪露曦当然听明白了,所以嘿嘿一笑:“我们没什么亲密接触,我甚至见不到他。”
“不是同校的学长?”
“是啊,不过他现在……离我有点远。”
……
有多远呢?
其实也就是六千多公里的飞行距离,九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而已。
而已。
汪露曦深深呼吸。
一开始她算不准时差,也摸不准袁北的生物钟,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常听见他沙哑的嗓,明显是刚从睡梦里被揪起来,汪露曦连说不好意思,然后又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睡觉不是习惯静音吗?”
袁北在电话另一端低低笑着:“……现在哪有这个资格。”
至少要有随时待命的态度,这是身为男朋友的基本素养。
……
虽然拥有了大门密码,汪露曦却极少到袁北家去,因为觉得空荡荡的房子很没趣,只有在出去逛街,买到什么好玩的小摆件或是冰箱贴时,会把它们摆到袁北家里。
袁北隔着视频看自己家客厅,已经不再是那个没有任何软装的样板间了,目光所及之处有了许多彩色,特别是冰箱门,已经快被冰箱贴贴满了。
汪露曦还把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拍立得装饰起来,搞了一块照片墙,就挨着袁北的鞋墙,中间位置是她和袁北的唯一一张合照——袁北在她身后,安静看着她的那张合照。
汪露曦特别喜欢这一张。
“对啦,我替你收了快递,好像是你的朋友给你邮的婚礼伴手礼。”汪露曦问,“要帮你拆吗?”
“拆吧。”
伴手礼来自那两位恰好在同一天、同一家酒店结婚的好朋友。袁北没能去参加婚礼,所以把礼物邮来了。
汪露曦听过这段故事,也感慨过,这俩人这么有缘,分分合合,为什么就走不到一起呢?到头来还是意难平的结局。
她用剪刀拆开那快递,喜糖掉出来,还有一张手写的感谢信,上面写着,感谢您来见证我们的幸福,这是我们相恋的第十年。
“啊?”汪露曦大脑宕机,“为什么是十年?”
袁北笑:“既然是分分合合,那有没有可能,最后关头又反悔了呢?”
“?”
……
袁北也是后来听发小说的,说这俩人根本就是因为吵了架,和对方赌气呢,什么相亲,什么闪婚,什么订婚宴,通通是为了演戏给对方看,到头来逼得彼此都挺上头,一股火燃起来,直接杀到对方家里去了。
后续发展好像不用多说。
第二天早上,俩人和好了,一切如常,就好像从未吵过架一样,和各自家里人说明情况,挨了一顿骂,然后继续婚礼进程,和谐得跟什么似的,只是可怜了身边这一圈朋友,被耍得团团转。
汪露曦也跟着笑,拆了块巧克力塞进嘴里。
她太喜欢这种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剧情了。
就该是这样嘛,既然有感情,就不能装作无心,更不能压抑。绿水青山常在,但爱情不常有,碰到了却不争取,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
“……明天天气预报说下雪,我和同学约了去故宫角楼。”
十二月初,今年北京的初雪来得要比往年晚。
“去吧。”袁北说。
“我会给你拍照片的!”
“好。”
……结果第二天一整天,汪露曦都不见踪影,说好的返图也没到位。袁北问了一句,却得到一句惆怅的回答:“什么初雪啊,就几片小雪花,细沙一样,还没落地呢!就化了!”
“那拍到了么?”
“没有。”汪露曦很气,“我的拍立得拍不出来。”
“那下次再去。”
“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北京作为一座北方城市,冬日有雪,但坦白讲,下雪的频率的确不高,尤其是近几年的冬天,印象里那种满天飞白的景色越来越少见。
因为少见,所以更加珍贵。
袁北小时候经历过自行车前轮会下陷的大雪,但汪露曦没有。
“我帮你盯着天气预报,提醒你。”袁北说。
总该有一场大雪吧。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一场雪等着等着,就等到了岁末年尾。
-
圣诞节当天是周一。
汪露曦早上第一节 有课,上完课想回宿舍看会儿书来着,可事实证明,天冷的季节,被窝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只要床在视野范围之内,她什么也干不了。
坐在桌前纠结十分钟,一页书也没看进去,最后把书一扬,爬上床,抱着珊瑚绒枕头,舒服一声叹。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多久。
期间听见室友回来了,又走了,她们在聊天,好像是说外面天气不大好,太冷了,要戴个帽子。
汪露曦真的很想爬起来,但被床绑架了。
最后是袁北的电话,让她清醒过来。
“宝儿,还睡呢?”
汪露曦把被子盖过头顶,一边乐一边狂蹬腿,她好喜欢袁北这样喊她,懒洋洋慢悠悠,带着随意自然的亲昵。
“我醒啦……”
“外面下雪了。”
“啊?哪里下雪?”
“北京,”袁北那边很安静,“北京下雪了,你看看去。”
汪露曦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快步走到宿舍阳台,推开门一看,豁。
“好大的雪啊袁北!”
好大的雪,雪花像是羊绒,成片悠悠落下。这才是汪露曦想象中的北方的大雪,地上已经积了一层皓白,带着干净清透的光亮,还挂在树枝,盖在车顶。
雪花还在洒。
汪露曦看呆了,撑着阳台的栏杆懊恼:“哎呀我下午有课!!!”
这样的大雪,她都不敢想雪中的故宫会有多好看。
偏偏,她还有课!
“第几节?”
“第一节 ……后面那节应该可以溜?应该可以吧……”汪露曦鬼心思开始活跃。
“先好好上课,”袁北说,“天气预报说这场雪会下很久。”
真的么?
汪露曦将信将疑。
她翻衣柜找厚衣服,又加了一件毛衣,这才敢踩雪出门,往食堂去。
午饭时间,学校路上很热闹,在加上这样一场大雪,有人举着伞行色匆匆,也有很多人结伴在路边拍照,堆雪人。
汪露曦塞着耳机,眼睛盯着脚下,她很怕滑倒,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走到宿舍楼下自行车棚,为了避开横七竖八的共享单车,差点整个人扑在地上。
一只手把她拉起来。
一只男生的手。
汪露曦站起身,拂了拂膝盖,听见那男生问她:“还能走么?”
“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