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面谈骨髓捐赠事宜,我的确被那人气到了。事后想起,我觉得那人有点面熟,似乎在哪见过。想了又想,我去调了傅氏的员工档案。去年我在傅氏带领新媒体运营团队的时候见过他,他是公司组织部的一名员工。
傅氏的员工都将傅聿川视为指路明灯,尊重他推崇他,绝不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对一直庇荫着他们的老板颐指气使。那一刻我知道,有人在给我画圈,编造了一个让我心安理得去做移植手术的理由。
我平日里外出逛商场,傅聿川都要叮嘱我注意安全,走路不要玩手机,怕我磕了碰了。这次大手术他却出差了,自从我们俩有过夫妻之实后,他没那么专注于加班工作了,他跟我说过,他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挨着我陪我一起看电视他都觉得惬意踏实。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份适配率很高的骨髓来自他。我带着猜测去找了南爷爷,进屋的时候听老人呢喃了两句,其实我并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南爷爷老年痴呆症加剧,不认识人,说话也非常含糊,听不清字词。偏偏那一刻,齐景冲了进来,毛躁又焦急的状态进了病房,发出那么大一道噪音,试图去掩盖南爷爷的声音。
我确定了,给我捐骨髓的人是我的爱人。
而且他病了。
他交代了所有人不让我知道骨髓是他的,那我就不知道。
……
大雪持续下了几天。
段希提着午餐进了病房,见林浅站在电子秤上,似乎是不满意这个体重,她再次秤了一遍,数字跟之前一样。这画面段希见了多次,数字变大了,体重增加了,小姐就会高兴。
林浅很希望自己再长胖点。
就像此刻,她非常积极地吃着午餐,尽可能地将保温盒里的营养餐全部吃完。段希知道她食欲不好,昨天晚上硬是吃完全部的餐点,吃到后面脸色都有点白了。
医生建议林浅平时多吃点东西,但没规定她全部吃完。段希跟她说过,若是吃不完就不吃了吧?林浅没有听从,只说要多吃点,养好身体,让骨髓移植手术的效果发挥到最好,这样才不辜负捐骨髓的人。
-
彼时。
京城大厦礼堂。
关于“老城区土地开发”的招商会议在这里召开,作为商户代表之一的庄慧月出席了议会。这次入选的几个上市公司里,南氏集团是最有望拿到主导权的。这些年但凡是政府部门的引资计划,南氏都拔得头筹,就是因为有老爷子这位一等功勋英雄战士,其他公司在形象这一块上完全比不了。
春南府的地皮被傅氏集团竞标走了。
决策权估计是落在南氏头上。
会议结束不久,穿着正装的庄慧月从礼堂出来,恰巧在大门口遇上了准备离开的傅君临。两人打了声招呼,一同往台阶下走。
庄慧月:“之前的商会都是傅总出席,这次春南府地皮开发傅董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傅君临道,“大雪降温,阿川病了在休假。”
“您对傅总这个儿子真好。”
“父母爱子的心都是一样的,就像你,也为了南少计划未来。”
“我那个逆子不提也罢,我让他与林浅保持距离,有空多去公司跟经验丰富的经理们多学习,他不听,时常在手机上关怀林浅。我也很奇怪,当初他怎么就能在那么多线上家教上挑中了林浅,一口一个老师地喊她。”
“孩子年纪小容易被人带着走。”
“我也是这么想的。”庄慧月点着头,认同道:“林浅就是冲着我家南丞来的,知道他是老爷子的孙子,是正荣的儿子,是她分财产的对手之一,所以早早地靠近他,花言巧语迷惑他。傅董,还是您懂我,我把这些跟正荣说,他非说是我想多了。”
到了礼堂停车区。
司机开了门。
庄慧月站在门边,与傅君临笑着:“每次跟您见面我心情就好,您总是能站在我的角度看问题。我记得春南府地皮开发权在傅氏手里,决策权是我们南氏,日后咱们就是合作伙伴,一起把春南府那块地做大做强。”
傅君临点头,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庄慧月:“您也是。”
望着宾利商务车驶入远处出口的林荫道,傅君临站在原地,脸上温和的笑容逐渐消失。管家走到他身后,小声说:“听出席会议的政府常务人员说,明天就会公示南氏集团的决策权位置,主导春南府地皮的开发,咱们只拿到了地,没有话语权,日后怕是不能按照您的心意去修建园林。”
这一点傅君临也知道。
南氏争取“春南府”地皮的开发,为的是契合新京城市长上位后颁布的新政策,推进老城区现代化建设,修建中心商业圈,商场以及娱乐化设施。
跟了傅君临半辈子的管家,自然知道傅君临的想法。春南府的地是先生的执念,无论如何,这块地皮上都要修建一栋属于傅家的中式园林。
管家试探地问:“先生,庄慧月能把事办好吗?”
傅君临:“能。”
他看人从来都不会看错,庄慧月和唐千兰一样,从小生活优渥,是被宠到大的豪门大小姐,没有受过旁人冷眼,也未曾有过失败就坐上了高位。掌权者的位置坐了太久,他们习惯了身边人的服从,包括亲人。
傅君临亲眼看着唐千兰管教两个儿子,她爱孩子吗?爱的。可是她的爱太过于窒息与极端,只要孩子有一点点让她不满意的地方,她都要大力鞭策让对方立马改正。同时,她又会拼尽全力为孩子谋求一个她觉得光辉兴盛的未来。唐千兰如此,庄慧月也如此。
第179章 元旦
林浅出院那天正逢着新年伊始。
阳历的新年。
全国上下也放假了,元旦节三天假期。大街小巷很热闹,来往都是行人,商场外搭建了一些娱乐设施,许多小孩子追逐打闹。
傅聿川林浅夫妇下了车,男人一只手撑着伞遮挡风雪,另一只手搂着自己的妻子,两人说着话往商场里走。她眉眼弯弯,时不时抬头看他。他弯腰聆听,低头看她仔细回应。
“阿寒给我发信息,说他在回京城的路上,一个小时能到梨园。你让他去忙什么了?出差了十来天才回来。”
“我没差使他。”傅聿川说。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他还听谁的话?”林浅明显不信,她笑着,踮脚贴近傅聿川的脸,以打趣的口吻玩笑道:“难道他谈女朋友了?用出差的借口外出,实际上是去约会。”
“也许吧。”
“你会吃醋吗?”
“你想看我吃醋吗?”
“想吧。”
“那我就会。”
“傅聿川,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听呀?”
“会的。”
两人进了电梯。
林浅按了楼层按钮,住院期间她就在想元旦节公历新年买什么礼物,在小红书上找攻略,结果找到的全都是商家的广告,一条真实用户帖子都没有。
“阿寒喜欢吃巧克力,我给他定制了一盒黑巧。齐特助的话,送他一块手表怎么样?宋医生呢,他喜欢什么?”
“他不挑,什么都行。”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今天过节,浅老板发礼物,喜欢什么随便挑我买单。”
傅聿川没有回答。
林浅以为他没想好,便也没催促。电梯往上升了七八层,到第十五层的时候电梯箱里另外两个人也走了,密闭的空间只剩傅聿川林浅两人。电梯门关上,林浅正低头看备忘录里她记载的礼物清单,想着等会儿先去取巧克力,然后再去百达翡丽看手表,思考得出神,头顶上方传来傅聿川放得很轻的声音,他说:“我喜欢你。”
林浅微怔了几秒钟。
忽地想起两分钟前她问他喜欢什么,他迟迟没说话,原来是在等别人都走了,电梯只剩他们俩的时候,他才回复。林浅一直都知道他是个保守的人,这个保守指的是为人传统正经,就比如说联姻婚娶,每一件彩礼包括他妻子坐的车,他都要清晰安排好,别人看轻他可以,但是不能看轻他的另一半。
同样的,他在情感方面也是保守的。
昨天出院他去接她,见他进门,还穿着病服的林浅立马朝他跑去,踮脚搂他的时候小女生心性亲了一口自己喜欢的人。当时房间里有医生,还有护工小姐,傅聿川一把就按住了她的腰,把她拉到怀里捂住了,她的吻落了空,落到他下巴处。之后他面不改色去跟医生商谈她出院后的注意事项,全程红着的耳朵就没消下来。
也因此。
坏心思的林浅就喜欢逗他。
比如此刻。
取了巧克力出来,途经一家新开的中式萃取奶茶店,林浅点完单,拿着小票走去出杯口等待取杯。等了约莫三五分钟,前面的一对小情侣取到了奶茶,女生喝了一口自己的,举起杯子递到男友嘴边,娇糯喊道:“老公,喝喝我这一杯,好甜哇。”
出杯口的服务生刚好将林浅点的两杯饮品递了过来,傅聿川接了。他将其中一杯放进林浅手里,林浅拿住的同时,学着刚刚那位女生说的话,仰头喊他:“老公,我想尝一下你那杯。”
视线里。
男人神情明显愣了几秒钟。
在他的注视下,林浅靠近他手边,低下头张嘴含住他那杯奶茶的吸管,喝了一口,再次喊道:“老公,你这一杯好甜,老——”
林浅话还没说完,就被傅聿川带出了奶茶店。向来斯文儒雅的男人没了任何风度,直接上手捂了林浅的嘴,将她圈入怀里仓促离开了。
过道上。
周围来往的人少了,傅聿川才停下步子。他低头看她,就看见林浅笑起来的眉眼,活脱一只做了坏事幸灾乐祸的小狐狸。两人对视了数秒钟,傅聿川仿若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立马松开了捂着林浅嘴的那只手。
她亲了一下他的掌心。
酥麻的战栗感。
傅总克制冷静的眸光开始晃动,想说什么却久久没组织好语言,最后只顶着那泛红的耳廓,弯腰哄着面前的人:“不准胡闹了。”
林浅点点脑袋,很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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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梨园别墅。
林浅傅聿川提着东西到家时,大家都来齐了。刚进门,还没去到餐厅,就听见傅寒的嚷嚷,“宋衍之你再动一下我的饺子,我把你手剁了!一个菜比自己学了半天包成一坨屎,嫉妒我包的好?”
林浅去了餐厅。
入目便是整张桌子的狼藉。
擀好的面皮都包成了饺子,但那不能算饺子,只能说是面团里包了一块肉。见林浅进来,厅里争吵的人安静了。傅寒斜了宋衍之一眼,绕过桌子走向林浅,跟在她后方,道:“嫂子。”
“韩嫂说你们在包饺子。”
“嗯。”
“包得怎么样了?”
“这是我包的。”傅寒走上前,先是将自己盘子旁边宋衍之的丑饺子扔开,随后才让林浅看自己的美饺:“嫂子,还不错吧?”
“挺好的。”
虽然没有褶子,但好歹包成了一个月牙形状,也没有漏肉馅。
林浅拿了热毛巾擦了擦手,走到桌前,拿起一块擀好的白色面皮,夹了些韭菜肉馅,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轻车熟路地包了一个鱼尾形的花饺。
傅寒瞪圆了眼睛。
宋衍之连忙走过来凑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