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棠过来问:“小年,我和你爸商量着,最近天气热了, 要不要给工人们弄点免费的绿豆汤?”
“可以,你们看着来吧。”
莫云棠看到莫绾脸色不太对,担心道:“小年,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 最近有些累了。”
“确实是太累了,你呀, 什么都要操心, 能不能累着吗。”莫云棠过来揉了揉她的肩膀, “最近也没什么事,你就休息几天吧。不用整天去工地蹲着,有你师傅在呢,能出什么事呢。”
“妈,我下午去一趟京州。”莫绾握住她的手,母亲温暖宽厚的掌心让她感到安心。
“去京州干嘛?”莫云棠并不知道谢峤自杀的消息。
谢峤到底死了没,莫绾也不确定, 暂时没有明说,只是道:“谢桐玉要过生日了, 我去看看她。”
“那挺好,你去她那边玩一玩,正好放松几天。”
下午,莫绾只背了个斜挎包就出发,她到底京州已经下午四点多,谢桐玉开车来机场接她。
莫绾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自杀呢,他到底又在搞什么?”
谢桐玉平稳开着车,面色沉重:“谢氏资金出了很大问题,好多项目要赔钱。谢轻文兄妹又带着谢家的亲戚闹事,谢峤压力挺大的。”
莫绾云里雾里,她和谢峤在一起这么多年,谢峤有时候胆大无畏,却是惜命的一个人。实在是想不通,这压力是大到了什么程度,让谢峤去自杀?
想来想去,莫绾倾向于,谢峤这样的戏精说不定是在自导自演。等过几天风波一过,他又出来了。
谢桐玉带莫绾回到西湾锦檀区的别墅。
这房子只有谢桐玉,一名管家和两名保姆在住。
莫绾环视一圈,房子内很多布局都变了。以前她和谢峤搬进来时,谢峤改天换地重新装修了一番,莫绾不懂装修的事,很少干涉。
现在谢桐玉搬回来了,她的品味比谢峤高雅得多,将之前房子里很多装饰品都撤掉,看起来雅致清净许多。
莫绾缓慢观察房子里的变化,谢峤留下的痕迹,一点点消失,一点点被覆盖了。
谢桐玉还是把原来的主卧留给莫绾。
主卧倒是没动,和以前一模一样是。
莫绾躺在床上,之前的海腾丝床垫被谢峤分走了,谢桐玉又买了新的床垫过来。新的床垫莫绾睡得不太适应,一整晚都睡不太安稳。
谢桐玉也因为谢峤自杀一事受影响,情绪郁沉。
早上吃完饭,谢桐玉没心思开车,叫司机来开,送她们去老虎峡口。
老虎峡口,谢峤跳海自杀的地方。
莫绾坐在车里,望向车窗外掠奔的风景,视线没个焦点,眼神飘忽不定,心里很乱。
她知道老虎峡口。
七年前,谢峤发现了谢蒙朗走私违禁药,自愿当卧底给警方通风报信。
在老虎峡口这个地方,他跟着谢蒙朗偷运药物上岸时,卧底身份暴露,差点被接货人杀了。好在她及时带警察赶到,才救了他。
当年她在老虎峡口这个地方救了他一命,如今他要在这里自杀。
莫绾搞不懂谢峤到底是什么心理。
以前从市内到老虎峡口这边,只能走土路,得开五个小时以上的车程。
近几年修了新的水泥路,不需要绕道了,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达。
莫绾和谢桐玉抵达时,正好上午十点。
太阳悬得半高,峡口陡峭,有十来米高的礁岩崖壁。
这里不是旅游风景区,崖壁没有修建围栏,站在崖顶往下看,底下海水波涛汹涌,浪花撞击在礁石上泛起白沫。
警察拉起了警戒线。
谢桐玉表明自己和莫绾是谢峤的家属,警察这才让她们入场。
谢云缙已经在这里了,他昨天就和警察在这里搜救,昨晚都没回市里,在镇上的旅馆过的夜。
“小叔,怎么样了?”谢桐玉先走过来道。
“找了专业的打捞队过来了。”
谢云缙看向谢桐玉身边的莫绾,唇角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到底要对莫绾说什么。
随后,警察将遗书交给莫绾,让她打开。
警察说,这封遗书被压在谢峤的鞋子下,就在距离崖沿一米远的位置。信封上有:【前妻莫绾亲启】六个字,确实是谢峤的笔记。
莫绾僵硬地打开信封,内页内容不多,只有寥寥几行字:
莫小年,我爱你,不管是以前,还是到了现在这一步,我都很爱你。不要难过,更不要内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你。谢谢你,莫小年。
——谢峤绝笔。
莫绾看完,把信纸递给了警察。
她很想哭,又哭出不来,远处海浪滔天,让她的思绪更乱了。
谢云缙走到她身边,也看了遗书,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
他抬起手,想要搂一下她的肩,手势滞在半空,最后还是放下。
谢桐玉挽住莫绾的手,安慰她:“你别多想,这和你没关系。谢峤这个人性格本来就极端,你们去年十一月份就拿了离婚证,现在都五月份了,他自杀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莫绾道:“不用担心我,只是在一起了这么多年,他突然这样了,我一时没缓过来。”
谢云缙道:“要不你们先回城里吧。我在这边跟着打捞队,有情况会及时告诉你们的。”
“好。”莫绾觉得自己哪哪儿都不对劲,站着都小腿不自觉发软。
她和谢桐玉再次回了城里,简单吃了点东西,浑浑噩噩睡了一整天。醒来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她打开灯,仰躺在床上盯向天花板,拿出手机再次尝试给谢峤打电话,依旧显示关机。
缓了一天,第二天状态总算是恢复了些。
她得去海边再看看情况,如果谢峤真的死了,她还是得替他料理后事。
接下来的时间,莫绾全程跟着打捞队打捞了半个月,一无所获。谢云缙大部分时间也跟在她身边,谢桐玉因为公司的事,不能全程陪着她,不过一直有打电话询问情况。
这边海浪湍急,水下暗流汹涌,经过这么半个月的打捞,打捞队觉得没什么希望了。
按这里的水势,谢峤如果真死了,尸体恐怕不知道被冲哪里去了。
打捞队有些想放弃打捞,不过还是得看莫绾的态度。莫绾是家属,她不松口,他们就不能放弃搜寻。
又过了一个星期。
莫绾终于开口:“看样子是真的找不到了,只能这样了。”
她给打捞队结清费用,和警方确认结案,认定是谢峤是跳海自杀。
谢峤这么一死,谢氏集团彻底乱了套。
谢轻文和谢京厘也没料到,谢氏的财务亏损如此厉害,整个集团几乎只剩个空壳子,所有项目都黄了。
谢家这些亲戚本想着,谢峤死了,他们就能搜刮点油水,他们有一部分人还握有股权和项目管理权。
这下子不仅油水没捞到,反而还背了不少债务。
一群人对谢峤咒骂不已,骂他是下地狱的杂种,良心坏透了,临死前还故意摆了他们一道,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他们。
谢氏的事情,莫绾并不清楚。
只是听谢桐玉说,谢峤之前手段的确不光彩,故意捅了大篓子,谢家这些亲戚都吃了大亏。
没找到尸体,但丧事还得办。
莫绾左右权衡,如果在京州办,恐怕谢家人得往谢峤遗照上吐口水。
她和谢桐玉还有谢云缙商量,打算带谢峤的一套衣服回村里,就在村里办个简单的丧礼,立个衣冠冢,葬在村中的公墓里。
莫云棠等人现在很少关注网上的消息,直到莫绾从京州带着谢峤的衣物和遗照回来,他们才知道谢峤跳海自杀了。
众人不禁唏嘘,周迎彩躲在角落不停抹眼泪。
丧事是在村里办的,谢家的人只有谢桐玉和谢云缙过来。谢峤的生母孟晴荣和莫绾打视频,说她因为签证问题,暂时不能回来。
孟晴荣在视频那头哭红眼,不停骂谢峤:“野小子,当初让他别一天到晚蹦跶,他还不听。要是早早来华盛顿和我住一起,肯定不会这样了。”
莫绾沉默听着,说不出安慰的话。
孟晴荣擦了一把眼泪,又让莫绾把手机给周迎彩:“迎彩啊,谢峤是你养大的,你也是他妈妈。就拜托你帮忙料理后事了,下个月我签证弄好了,我就回去看他。”
周迎彩红着眼道:“这些事小年都处理得妥当,你不用担心。”
丧礼按照村里的习俗来办,唢呐吹了一天一夜,村里人都来吃席。
莫绾捧着谢峤的黑白照,站在下葬队伍最前面,纸钱洒了一路。
村里的公墓很便宜,一个坑位五千块,墓碑花了一千五。整个丧事办下来不到两万块,莫绾自己出的钱。
办好丧事正好是七月份,村头杏树挂果累累,比往年都要丰硕。
莫绾摘了几颗杏子,放到谢峤墓碑前,之后离开村里返回汾州。
她这段时间耽误了太多时间,工地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回去处理。
之前以为这或许是谢峤自导自演的大戏,想着,可能他闹够了就会“死而复生”。但办完丧事后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直到半年过去了,都没有谢峤任何消息。
莫绾逐渐接受,谢峤是真的死了。
“死了挺好,太烦人了。”莫绾在工地看工人们施工,谢云缙也来了,两人聊起谢峤,她这样说道。
谢云缙道:“谢氏算是没了,总部大楼已经租给别的企业了。”
“起起落落,你看开点。”
莫绾淡声安慰他,她知道谢云缙其实很在意谢氏集团,在谢峤没夺权之前,谢云缙所有的心血都在谢氏上。
两人绕着一堆水泥砖走,谢云缙朝前望去,远处六层高的办公楼已经建起来了,还没装修;另一侧的实操场地也初具雏型;食堂也在开始建了。
“学校大概什么时候能建成?”谢云缙起了新话头。
莫绾道:“明年年底应该就能装修,装修完等三个月散一散甲醛,等到符合入住条件后就可以招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