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展览是公益性质的,参展的艺术家们也表示,会上卖出的作品收入,将全部捐给慈善组织。
沈烟看起来很高兴,有季苓这样的大买家买下她的作品,对以后的职业发展是个很大的助益。
季苓则悄悄问白熠:“阿熠,你老实同阿姨说,你和这位沈小姐,关系到底如何?阿姨买了她的画,你不会不高兴吧?”
她左右为难,一边要顾白熠的心情,一边又觉得沈烟算是白家的朋友,她虽然和白礼璋、舒淑兰夫妇不太熟络,但两家却是从上一辈起就已相识,不能不给面子。
况且,这幅画的确不错。
白熠想起昨天在庄园时,沈烟同他说过的话。
“不会,季阿姨,您喜欢就买,我不介意。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宣宁发来一张照片,是拆开包装的巧克力。
“收到啦!爱你!”
“但是你亲自买的也不能少!”
他笑了一下,回复:“知道了,一会儿就去买。”
旁边的季苓看他一眼,信了刚才的话。
第30章 玫瑰
周子遇是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离开宣宁家的。
离开前, 他刻意放轻脚步,不想把宣宁吵醒。
客厅的小餐桌上,小小的细颈花瓶里, 插了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 正是刚才随着那盒巧克力一同送来的。
他看着宣宁带病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 又看着她调整好半天, 才拍出一张满意的照片, 再看着她吃了一块巧克力, 把这支玫瑰插进花瓶, 动作轻快得像病也好了大半。
那感冒药吃了, 明明应该很快就困得睁不开眼睛的。
他脚步停了停,伸手将玫瑰从瓶中抽出, 凑到眼前细细看了一眼,尖锐的刺扎着他的指腹, 陷进去一半, 没破皮,却能感觉到明显的刺感。
花瓣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露珠, 像刚从枝上掐下来的一般,一股淡淡的香气钻入鼻尖。
他皱了皱眉,不太喜欢玫瑰的香气。
屋里静悄悄的, 他将玫瑰放回瓶中, 开门走了出去。
大门一开一关,到底发出了声音,让已经在卧室睡了一个小时的宣宁又醒了过来。
屋里开了一盏墙上的小夜灯, 她睁开眼, 透过昏暗的光线,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了片刻。
吃过退烧药, 热度已经退了,头不像上一次醒来时那么晕,四肢也因为吃过晚饭而有了力气。
她从被窝里出来,开了一盏床头灯,站在窗边往外看。
雪还没停,只是变小了些,中间的道上也堆了厚厚一层,空荡荡的路上,一道孤零零的身影正一步一步朝着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
是周子遇。
他没撑伞,因积雪路滑,走得缓慢,从十二楼的高度看下去,只觉得渺小极了,看不出一点平日的高大,虽然步伐稳当,可在冰天雪地里,在万家灯火中,显得格外孤独。
宣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以为他是开车过来的,原来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难怪先前身上那么多雪花和水珠。
窗户里面的视角有限,不一会儿,他便走到拐角处,消失不见了。
宣宁伸出一只手,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一下,是周子遇发来的消息。
“药和体温计留在客厅桌上的医药箱里,不用还了,醒来还需要量一次体温。”
她愣了下,再次抬头看向窗外。
刚才消失在拐角处的人,已经走到另一条直道上,重新回到她的视线里。
“已经退烧了,周子遇,谢谢你。”
她回了消息过去,随后就看到那道身影的脚步变得更慢,拿出口袋里手机看过一眼后,下意识回过头,朝着这个方向仰望过来。
离得太远,不知他能不能看清。
她站在窗边,冲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
他没有回应,片刻后,转身离去,彻底消失在风雪中。
宣宁在家休息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睡够了起来,便拿出剧本来研读。
文希那边已经和剧组对接好,过几天就有剧本围读、定妆照拍摄等工作安排,然后便是正式开机、进组拍摄,
周子遇没再来过,倒是他家的住家阿姨,第二天还来过一次,给她送了煲好的汤。
从阿姨口中,宣宁得知周子遇也病了,一样的着凉、感冒,好在没有发烧。
他是商业精英,工作排得满满当当,即使病了,仍然一早就出门工作。
当天下午,宣宁就在新闻上看到他带着集团成员参加各方新年活动的消息。
想到他因为晚上来看自己而受累感冒,她心里到底过意不去,便发消息提醒他注意休息。
他大约实在忙,过了许久才回复,也仅是一个简单的“嗯”字,隔着屏幕都能让人感受到的冷淡。
宣宁看着屏幕发了会儿呆,最终没再说什么。
-
几天后,白熠从法国回来。
宣宁没去接他,而是提早去了他的那套公寓。
尽管有专属管家可以提供送餐服务,但她还是选择亲自下厨。
楼下就有精品生鲜超市,食材品质上乘,调味料也一应俱全,十分方便。
傍晚六点多,白熠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厨房里那个穿着围裙站在岛台边忙碌的身影。
他站在门边,遥遥看着,没有立刻过去。
厨房很宽,设施一应俱全,但这里一向他一个人住,平时从不做饭,偌大的厨房,第一次显得温馨动人。
长途飞机带来的疲惫在这时候一扫而空。
这一幕,莫名和童年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
那是继母舒淑兰刚刚出现在他生活里的时候。
那年,他才不到七岁,父亲带着舒淑兰出现在家里,问他,愿不愿意有个新妈妈的时候,他是不愿意的。
尽管他的亲生母亲顾晚慧在他不到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没有给他留下太多记忆,但出于孩子的本能,他并不愿意接受一个陌生女人占据“妈妈”这个角色。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和舒淑兰的关系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他是单方面排斥她的。
直到有一次,他看到她一个人在厨房给他父亲做饭。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记得那天她到底做了什么菜,只是记得她专注的样子和充满期待的眼神。
那是他在顾晚慧身上从没看多过的样子。
顾晚慧和白礼璋的婚姻,是一场门当户对的利益结合,结婚数年,两人相敬如宾,日子算得上和谐,只是独独少了属于爱情的温度。
顾晚慧从未亲自为白礼璋下过厨,白礼璋也没有亲自为顾晚慧准备过惊喜。他们之间的交往,统统都是遵着模范夫妻的标准样式,不差分毫。
在舒淑兰的身上,他第一次看到了爱情的样子。
那时候,年幼的他想,如果父母是相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眼前的这个女孩,就在他回家之前等着他,在厨房亲自为他下厨。
是因为爱情吗?
他不知道,只觉得心口微微发热。
宣宁不是第一个为他下厨的女孩。
和沈烟在一起的那两年,她也曾给他做过几次早餐。
那时的他,总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每次吃到她做的早餐,高兴之余,都要加倍地对她好。
只是,到最后,结果却是她的转身离开。
“阿熠,你回来啦!”在厨房里忙碌的宣宁似有所觉,一转身便对上他出神的样子,不禁笑起来,“怎么站着不动,是不是太累了?”
白熠回神,脱了外套挂在架子上,慢慢走到她身后,伸手环住她的腰。
“还好,飞机上睡了一路。”他把脑袋搁在她肩上,凑到她颈边,一下一下蹭着,蹭得她缩了缩。
“别动,还在做饭呢。”她忍不住在他手背上轻拍一下,“一会儿该糊了。”
“做什么呢?这么香。我猜猜,”白熠不愿松手,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亲,才凑到热腾腾的蒸汽边闻了闻,“是……红烧肉?”
一口深色的小砂锅,盖着锅盖,蒸汽顶着锅盖不断响动,诱人的香气沿着不断出现的缝隙冒出来。
被猜中了,宣宁也不卖关子,看一眼旁边的定时器,关了火,伸手揭开盖子。
一小锅大小相当、肥瘦相间、色泽均匀的红烧肉,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宣宁拿了筷子夹出来一块,小心翼翼吹了吹,送到白熠嘴边。
“你先尝尝,家常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白熠细细地尝了,点头赞道:“很好吃,宁宁,你的手艺不比外面的厨子差。”
宣宁一听,笑弯了眼。
“不过,这个味道很熟悉。”他想了想,仿佛在心中对比,最后肯定道,“很像我母亲做的红烧肉。”
宣宁面上的笑容顿了下,不太确定他说的是谁,小心地问:“是淑兰老师吗?”
白熠点头:“她有时有兴致下厨,给我做过两次红烧肉,听说,是很多年前向一位农家厨子学来的——和你做的这个味道很像。”
“是吗?”宣宁垂下眼帘,自己也夹起一块尝了尝。
像吗?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