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过门槛,关上门的瞬间,她急忙将门关上。
靠在门上舒了口气,才发现捧着酒瓶的手都有些抖。
还好唬住他了。
缓了缓心情,温冉肩膀又垮了下来。
贾政只是个小麻烦,现在的大麻烦是……她要怎么哄男人开心。
温冉抱着酒瓶,扫视了一圈。
天台不大,铺着柔软的地毯,只有两个躺椅和一把大伞。
但环视一周,也没看见男人的身影。
温冉不太确定的轻唤一声:“罗曼诺夫?”
“咔哒——嚓!”些微的蓝色火焰在墙角燃起,温冉侧头看过去。
依稀只能看见墙角处靠着个人。
看身高应该是罗曼诺夫,但他不说话,温冉又有点怕认错人。
右脚悄悄的向后迈了半步,做好随时开门冲下去的准备。
能感觉到男人侧着头,点燃烟的瞬间,不远处的探照灯转过来。
将男人的影子一点点拉长,等巨大的影子浮现在墙上。
温冉看见那浴袍一角和垂在身侧绑着绷带的大手,才放松下绷得如弓箭一般的身体。
是他。
“我给你带了酒。”
小姑娘的声音很好听,因为刚哭过不久,不似平时那么脆甜,还透着点沙哑,软糯绵长勾的人心发软。
周祁枭低头扫了一眼散落一地的烟头。
侧头看向站在那的小小身影。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是担心他伤心难过?
但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难受的。
死对于他这种人来说,稀松平常。
从他有记忆开始,周围就有人死去。
认识的不认识的,关系好的关系不好的。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少了点什么。
他并不理解痛苦悲伤的情感,或许他这种阴沟里爬出来还活着的人,不配拥有太过于复杂的情绪。
周祁枭忽然想起,小姑娘不是刚死了爸。
但看她除了最开始哭了一次,不也活蹦乱跳的。
说不定,她和自己是一样的。
外表包裹着精致人皮,内心却是腌臜不堪。
温冉凭借着烟头那点亮,能感受到男人正在看着她,她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两步。
“你要喝吗?”
“呵,想趁我伤心难过安慰我?”男人轻嗤,态度一如既往的随意散漫,甚至于嘲讽。
男人已经看透她的小心思,人家心情好,你耍小聪明对方可能当个乐子,不计较。
心情不好……那可能是就是自掘坟墓了。
所以温冉没自作聪明,打算打真诚牌。
她乖乖的点了一下头,将打好的腹稿说出来:“我那时不是故意哭的,就是有些害怕,生理性的流眼泪了。我怕你生气把我扔下,所以来找你解释,然后知道了帕莱女王去世的事儿……”
温冉没有提赤那,而是换了个说法,“我听酒吧的人说你和帕莱女王关系比较好,想着你会不会太难过,就拿了瓶酒过来,不知道你需要吗?如果不需要,我现在就下去。”
男人听了这话,忽然撑起身体,两步从死角处走出来。
他没说话,伸出手拿过温冉抱着的酒瓶。
扫了一眼。
他常喝的牌子,看来是赤那告诉她的。
这小东西前面说的挺真诚的,但一点没提赤那,这是护着她?
温冉一看男人特意多看了一眼酒瓶,就意识到不太妙,立马补充一句:“赤那姐姐也很担心你!”
“嗤!”周祁枭懒散的歪着头,笑意浓重,暧昧而喑哑。
可温冉就是觉得他情绪不对。
“温冉,你爸不是刚死,你不也活蹦乱跳的,怎么就觉得我需要安慰呢?”
温冉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被刺了一下。
第52章 借酒消愁
温冉没立马回应,而是转身坐在了宽大的躺椅上。
虽然现在活下去是第一位,但她也不是钢铁造就的心。
将自己身体缩起来些,就会多一点安全感。
她现在需要自己给自己安慰和力量。
周祁枭低头看着坐下去小小一团的小姑娘,神色玩味,没半点愧疚。
怎么,被他一提醒,想起来自己死了个爹。
这是要开始酝酿悲伤情绪了?
温冉坐下后,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抬头看向周祁枭。
“不是不难过的,只是或许在半年前我就做好了准备。”
周祁枭听到这儿,对上温冉的视线,眼里嘲讽不减。
这是要给他讲个什么痛彻心扉的故事了?
“我不是复读一年吗?去年高考的最后一天,爸爸突然晕倒住院了,我赶到医院,医生告诉我……
虽然已经过去一年,但想到当时那个场景。
她六神无主的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身上插满管子的爸爸。
明明当时慌张混乱,可此刻回忆起来,好似连医生那细微的同情神色都记得格外的清晰。
“爸爸癌症晚期,只能保守治疗,好的话还能有一年半载,不好的话,可能随时都会离开我。所以我一直都知道的,他不会陪我太久了,往后我的人生里就要没有他了。”
说了个开头,好似也没有想象的那般难以开口了。
温冉就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似的,娓娓道来。
“半年前爸爸的病情就恶化了,一次次的住院一次次的病危。有几次他以为我不在,疼的蜷缩成一团,我才知道他熬下来有多难。
那时候我甚至生出一种,他离开或者就是解脱的想法。但我舍不得他,只能自私的装作不知道他有多疼。”
小姑娘并没有如周祁枭想的那样,长篇大论,诉说着自己失去父亲的悲痛,而是平铺直叙,连情绪都没有过多的起伏。
但这种过于沉寂的情绪出现在才十八九的本该朝气蓬勃的人身上,就显得格外的沉重压抑,反倒让人有些心疼。
他依旧吊儿郎当的样子,但转动瓶塞的手却不自知的停了下来。
“爸爸是突然出车祸去世的,除了那口棺材我还没有见到他的遗体,所以到现在对于他的去世总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但昨天委屈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想回家找爸爸。才猛然意识到,我没有爸爸了,无论我哭也好笑也好,他也不会因为我高兴因为我难过了。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这个人了,我永远也见不到他了……我没有意识到的积压的情绪就瞬间爆发了。”
温冉想了想,抠紧了手指,“给你添麻烦了,抱歉。但冷静下来,我已经平静的接受了。”
说到这儿,温冉突然仰起头,“我要好好活下去,然后找警察叔叔帮忙调查爸爸的死因,如果警察叔叔帮不了,那我还有一些钱,应该可以雇一个侦探吧?”
小姑娘说着又低下头,絮絮叨叨的,听着像是说给男人听,但就好像给自己找撑下去的理由。
“查完爸爸的死因,我要好好的完成学业,可能我这种性格不适合创业,那就找一个合适的工作,反正要好好的活下去。”
突然沉默了下来。
一滴小小的泪花啪嗒砸在淡粉色的裙子上, 溅起一朵小小的花。
周祁枭挑起眉尾盯着那垂着的小脑袋。
哭了?
“所以,你可不可以别把我扔在这儿,我真的很害怕。”
温冉说着无意识的捏紧裙摆,扬起脸,硬生生将眼里的泪花给憋回去了
她扯开嘴角,笑的有点怯怯的却十分真诚。
“我会很听话的,我只是想……”声音一哽,停了一下才说出最后两个字,“回家。”
可是家里再也没有等她回家的人了。
周祁枭的视线落在温冉的脸上。
漂亮的脸蛋透着点苍白,那双原本灵动的鹿眼此刻眼含泪花,眼尾耷拉。
虽然极力的装作没事儿的样子,但浑身的精气神儿好似都被抽走了一样。
像是一朵被人遗弃在路边马上就要凋亡的小玫瑰,美艳又脆弱。
周祁枭不太满意的拧起眉头。
他自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心疼的情绪。
只是很不喜欢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儿。
他还是喜欢她生机勃勃暗戳戳的和他耍小心思的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