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产了,但母子平安,林依晴的丈夫也是脸上喜色藏不住——
“谢天谢地!我们老许家终于有后了!”
“我许楠终于有了个儿子!”
他红光满面地盯着周阿姨,千叮万嘱道:“这孩子你可得好好带大!钱不够了就问我要!”
周阿姨虽然非常负责细致,但毕竟不是她自己的亲生孩子,对于孩子的降生倒是淡淡的,她只简单点了点头,脸色有些疲惫,但对于林依晴顺利生下孩子,显然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脸上很有些如释重负。
许楠声音洪亮:“依晴,孩子之后就交给周阿姨负责,你啊,别的别多想,就好好养身体,孩子的名字、出生证,你就交给我,我去办好。另外,我怕周阿姨要忙着照顾孩子,一心两用照顾不好你,已经给你又找了个护理师,过会儿就能到岗,你到时候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护理师说,知道没?”
虽然许楠一来医院,就先冲去保温箱那看孩子,但爱孩子毕竟是好事,何况如今他这番做派,已经算得上体贴大方,林依晴眼里充满了对未来一家三口生活的期待,神色也是幸福,只止不住地点头。
“我不能待太久,不然怕影响你和孩子休息,公司那边的资金问题我也急着去处理,你好好在这待着啊。”
许楠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
等许明媚赶来的时候,许楠已经先一步离开,甚至没能和她打上照面。
她也没来得及探望林依晴,作为产妇,对方身心疲惫,强撑着见过丈夫,也确保孩子有贴心靠谱的周阿姨照顾后,就开始睡觉休息。
不过,许诗嘉刚才说,林依晴是因为咨询离婚协议才重新和许诗嘉他们联系上的,可如今看来,她和丈夫的感情没问题,家里又刚新添了新成员,为什么会要涉及到离婚呢?
林舒见把一切都交接处理好,刚想找许明媚了解一下林依晴的情况,是否能拓展出潜在业务,就发现离自己和另外一位顾问客户约定的会面时间已经不远了,准时是律师最大的美德,她顾不上别的,径自往客户公司赶。
**
许诗嘉生怕自己妈身份穿帮,好在林依晴已经入睡休息,他可以放手一搏。
几乎是一见到许明媚女士,许诗嘉就恶从胆边生,趁林舒不备,把她拉到一边——
“妈!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林舒现在误会我,要把我调离团队!”
……
然而面对许诗嘉的质问,许明媚女士竟然只心虚了一秒后就开始振振有词——
“小宝,我确实是和林舒说了,可我也是出于误会,谁想到有这么巧的事?你看看,学姐、姓林,一个高中毕业的,什么都能对上,甚至人家真正的老公,也姓许,实在是太容易搞错了!”
“你都知道错了,你怎么不去和林舒澄清呢!”
许明媚女士表情有点不自然,她咳了咳,还负隅顽抗道:“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自己看看,你一把年纪了都,连个对象都没着落,你趁着林舒给你放假,去干点别的不好吗?等结完婚生完孩子,你再回来拼事业就是了。”
她看了许诗嘉一眼:“至于林舒要把你调走,那你就走吧!”
许诗嘉简直目瞪口呆:“她要赶我走,还不是拜你所赐?我凭什么要走!”
“破镜难重圆,她都要让你走了,就算出于误会对你有什么误解,反正你们之间已经有嫌隙了,你这时候还想和她回到过去,那是不可能的,你心里对她肯定也有疙瘩,觉得她不信任你,才会这么轻易误会你,对不对?”
“我心里对她没疙瘩……”
“有,肯定有。人都这样,就像一个被老婆戴绿帽子的男人,为了挽留老婆,肯定说愿意大度原谅不在意,但这老婆万一真是傻了留下了,那后半辈子,就等着听这男人不断翻旧账吧!”许明媚女士头头是道,“照我说,你和林舒反正都这样了,感情出现裂痕了,小宝,你听妈的,你就安心上路去陈律师那吧啊,今晚回家,妈给你做顿好的。”
看着自己妈那毫不羞愧的模样,许诗嘉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还让自己今晚吃顿好的就上路!
有这样的妈吗?
不过误会解除,许诗嘉的心里又活络了起来。
林舒刚才在办公室里那样拒绝他,会不会只是误会他都快有家有口了?她难道真的对潘瑜一见钟情了?
许诗嘉心里乱糟糟的,他想了想,先关照许明媚女士道:“妈,你和林依晴学姐说一下,要是见了我们,不要说破我们的关系和身份。”
“还有,我今晚不回家吃饭。”
他哪有空回家吃饭?
早上被调岗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他轻易说出了那些表白,他明明应该在更浪漫的环境里,用更郑重的语气说的。
刚才又赶上林依晴突然大出血早产,林舒还忙着要去见下一个客户,许诗嘉根本没时间好好阐明自己的心路历程,只那简单两三句话,怎么足以表达他的感情?
为此,许诗嘉不想耽搁哪怕一分钟,他要做一个完美的方案,用更大的攻势再次表白林舒。
刚才误会被解除的瞬间,他分明看到了林舒眼神里的躲闪和紧张。
他不信她对他没一点感情!
潘瑜算个屁!就见一面而已!只要自己火力全开,潘瑜能和自己比?
在林舒这件事上,许诗嘉绝不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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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诗嘉连夜做出了详尽的方案,他约好了环境氛围绝佳的餐厅,提前联系好了团队布置现场,订了花和酒,甚至还联系了商区的投屏,还专门邀请了一支管弦乐队。
不管怎样,他一定要给林舒一场别开生面的表白。
等许诗嘉把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早就过了饭点,但他还是不得不回家一趟——如此声势浩大的表白,自己肯定要找一身让林舒眼前一亮的“战袍”。
他几套昂贵又讲究的西装,如今都在家里衣柜挂着。
表白自己老板这种事,许诗嘉没有意愿让自己的家人知道,好在因为他拒绝了晚上回家吃饭,许明媚女士也乐得轻松,此刻还留在律所加班;他的哥哥王亦舟有应酬,也还没到家,唯一在家的只有自己工作狂的爸,许诗嘉偷偷溜回家的时候,他还在声如洪钟地给助理安排工作。
只是当许诗嘉憧憬着第二天的表白成功,蹑手蹑脚从自己房里拿上西装,正准备事了拂衣去般离开的时候,却听王延年提起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潘瑜?小伙子青年才俊,挺好的!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地设的一对?
潘瑜脱单了?
王延年丝毫没觉察到楼梯间射出的两道仇恨目光,径自语气愉悦道:“没想到小伙子旗开得胜,动作这么快就脱单了,还是一见钟情!我就欣赏这种年轻人!做事就是有目标,快狠准!不仅工作上效率高,谈恋爱也是!看对眼就迅速下手!”
“哪像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上次酒会,喝的神志不清的,还是潘瑜给他扶过来的,不过也靠我那小儿子,潘瑜要不是他,也不能和现在他这女朋友熟悉起来,我们家小宝也总算是做了一回大好事!”
王延年到这把年纪,喜欢撮合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如今的语气里,充满了另类的成就感:“潘瑜刚给我发短信,说自己表白成功了!感谢我上次办那场酒会呢!还要谢谢我们家小宝,说改天带女朋友和他一起吃饭,反正他们也都认识!”
……
王延年的谈话很快就岔开到了工作上,然而许诗嘉却像是被钉在了楼梯上。
潘瑜脱单了。
今晚表白的。
是一见钟情。
托自己上次醉酒的福才和女朋友熟悉起来。
女朋友许诗嘉也认识。
……
上次自己喝多后,是林舒让潘瑜来照顾自己的,所以难道就是那一次,自己亲手把林舒推给了潘瑜?成就了他们的爱情?
所有的细节都对上号了。
能满足这些条件的,除了林舒,不然还能有谁?
王延年乐呵呵地打完电话,又接到了老朋友一同夜钓的邀请——
“行了行了,我刚开了瓶红酒,打算喝一杯睡觉呢,既然你邀请我现在去夜钓,那我索性不喝了,马上出门,老地方见!”
许诗嘉隐在黑暗中,听着自己父亲哼着歌出门关门的声音,看着屋子内陷入黑暗和沉寂。
他的心里交织着巨大的懊丧和后悔。
该死。
自己可真该死啊。
为什么要喝那点酒呢?
为什么要冲动呢?
为什么慢了一拍?
为什么是潘瑜?
为什么不是他?
所以林舒刚才眼里的躲闪和紧张,是单纯因为无法面对一个对自己突然告白下属时的应激反应?
她的慌乱只是在想用什么办法拒绝许诗嘉?
直到这一刻,许诗嘉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乐观和无所谓,所有和林舒有关的事,他从来没有过游刃有余和随心所欲。
他像个拙劣的差生,明知道自己没有学到最好,但不愿意放弃,还侥幸期待着能通过考试,然而站在考场里的刹那,已经知道了这场考试的结局。
自负和乐观掩盖之下,是他的不安、怯懦和虚张声势。
在林舒面前,许诗嘉从来没有真正自信过,所以他小心翼翼,所以他不敢把他的那些念想诉诸言语,所以他阴阳怪气,所以他不敢戳破林舒就是自己初恋的秘密,所以他守株待兔一样地等待。
然后等来了这么个结局。
像个笑话一样。
林舒因为自己,和潘瑜走到了一起。
甚至此时此刻,潘瑜可能就和林舒在一起。
不然她拜访客户总该拜访完了,自己都表白了,她为什么还没主动联系自己?
还不是因为不想联系吗?
还不是因为想冷处理自己吗?
所以现在的她是不是挽着潘瑜的手,诉说着被自己下属意外告白的困扰?
这个念头快要逼疯许诗嘉。
他知道自己此刻毫无理智可言,但他迫切地想要和林舒讲话,他想要做最后的尝试。
只是许诗嘉在巨大的心理建设后好不容易拨出林舒的号码,回应他的却只永远无人接听般的“嘟嘟”声。
片刻后,他得到了不意外的结局——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许诗嘉像是挨了人一蒙棍,脑袋嗡嗡的,他颓丧地放下了手机。
他咬紧牙关,等了片刻,陪伴他的仍只有别墅里巨大虚无的寂静。
林舒没接他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