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下,她又严谨补充道:“和身材。”
除梁弋周外全桌都陷入了呆滞,气氛陡然间变得更奇怪了。
……
崔钰确实也没撒谎。
比如,她从不觉得年轻人的第一次是多值得纪念的东西,但是偶尔想起那个画面,因为美,还是能清晰从记忆之海中浮起来。
那是个雨天,淅淅沥沥的银丝打在窗棂上,深绿覆盖整个世界。
二十一岁的梁弋周,已经没再留前一年的寸头了,黑发长长了些,穿着崔钰给他买的十五块上下九淘货的黑色短袖,刚洗完澡,水珠还在滴着,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模样非常诱人。
大概是一向桀骜不驯的人服软比较难得。
他靠耍赖,把她抱在腿上亲了会儿,喉结微动,吻得绵长湿润。崔钰两只手捧住他的脸,敷衍两下就想继续去搬砖,因为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贴着她大腿跳动,带着热度和硬度,存在感极强,已经隐约抵住了她。
“行了,等会儿再说——”
崔钰刚想强行离开,又被梁弋周握住手腕,不轻不重地拉过,往下,覆住。
他轻吮着崔钰柔软的下唇,用高挺的鼻梁轻贴着她鼻尖,被情欲纠缠到胸膛起伏很重,薄荷味的呼吸交叠在一起,伴随着窗外愈发颠倒的大雨,崔钰听见梁弋周落在她耳边近乎惑人的耳语。
你可怜可怜我,崔钰。
……
漂亮就行,这句话在成人世界中显然不是万能通行证,但用在一些特定场合,比如施兰霞女士的质问,和此时此刻,是很有用的。时隔多年,实用主义者崔钰相信自己已经修炼出来的抵御这种美色的定力。
……应该……
吧。
第37章
.
“开玩笑的。”在桌上沉默中,崔钰笑吟吟地补了一句。边说边转着桌子,夹了一口风味茄子:“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我现在一个人也挺好的。哎,林哥,这个好吃,方便的时候教我做下。”
“这有什么的。”
林祺说:“我把料汁比例发给你。 ”
成年人的社交礼仪之一就是给台阶下,何况她就是顺口一说,并没有要下谁面子的意思——
崔钰给自己茶杯里倒了杯酒,冲着庄致远举杯,眯着眼睛笑了笑,扯到受伤那边脸又皱眉,但也不耽误她说场面话:“学长,你也长得挺好的,端正。不过人嘛,还是品德最重要,你到这来要开一个多小时吧?辛苦你赶过来……不说了,来干杯都在酒里了。”
庄致远略带迟疑地举杯,还没碰上,崔钰自己收手,仰头就要一口闷下去。
不过没成功。她刚送到嘴边,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忽地横亘出来,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们之间,甚至隔着个对角线。
梁弋周是全桌唯一站起来的人,其他人的目光瞬间全集中在他身上,不过他并不在意,只专注于手头这件事:俯身,把她手里的杯子抽走。
“什么意思啊梁弋周,抢我们小钰酒喝?”
周茉大喇喇地开玩笑,顺势把氛围搅活开。
卢缈抿了口茶,幽幽道:“梁总现在手下管人多,管习惯了。”
梁弋周手里摩挲着她的茶杯,垂着眸,不发一言,似乎是默认。
“崔钰,你现在……”
庄致远叹了口气,就算再不想为了对方说话,可还是开了口,食指示意了下她的脸:“的确不适合,酒精不利于伤口恢复。”
“谢谢,不过我真没事。”
崔钰笑笑,看着庄致远:“我不是客气。”
挨揍这事,和疼痛是对双生子,跟她一度混得很熟,习惯也就那样。只要能好,不影响以后,她从不会分出注意力去担心。
一顿饭平淡地吃完,周茉主动请缨说开车送她去二院:“走了,尽快去检查,别到时候症状轻了俞子霖那个死人不认——”
“我跟你俩一起。”
卢缈起身时说:“二院在我表姐家附近,如果不想回去了可以凑合一晚。”
“我——”
庄致远刚要说什么,就被崔钰截住了话头,她笑得柔和又清甜:“学长,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开车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行……我刚给我同学发了个信息,他在二院工作,你看一下微信,找他方便点。”
庄致远嘱咐完,看时间确实不早,便先一步离开了。最后推开餐馆的大门前,还最后回头看了眼坐在原位置上的男人——梁弋周长腿交叠,桌子位窄,便侧着身坐,挂着蓝牙低头看手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冷淡精英模样。
再一看崔钰,这边跟朋友说着话,余光却时不时扫向他。
庄致远心里叹了口气,自知希望不大,怀着遗憾失落的心情离开了。
崔钰转头冲林祺道:“林哥,你今晚别住店里了,这门也变形了,怕不安全。我房子在天景城市花园那儿,”
林祺瞪大眼睛:“我还怕不安全——”
崔钰在兜里掏摸索了会儿钥匙,强硬塞到林祺手里:“7 栋 1602,你关店了直接过去。”
林祺开店花了不少积蓄,这里还不算梁弋周和崔钰不约而同说要投资入股但都只打钱没拿合同的部分,他也就不想再在其他地方乱花钱,平时住店里,四平米的空间刚好放得下行军床。
“我有点事先走了。”
一直没出声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把桌上角落两包开封纸巾不紧不慢收起来。
林祺自然看到了,笑骂了句:“臭小子,白吃还白拿是吧?都赚那么多了还计较这个!”
“不瞒你说,我最近每天干活,每天都觉得,我们这行快完了。”
梁弋周晃了晃手里的的蓝色 tempo,笑了笑:“林老板,不愧是广东人啊,用高端货。”
“好了,还你一包。”他把其中一包扔给林祺,林祺伸手接住,感觉到重量不太对,疑惑地看了梁弋周一眼,又看眼手机,上面多条新信息:【3 栋 2301,新的,你去那儿住。】
对方没事人似得冲他摆摆手:“走了。”
说完,同卢缈和周茉点下头,算打过招呼,最后跟崔钰擦身而过,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他到底怎么想的?”
周茉撑着下颌,皱眉看着梁弋周背影,下了判断:“轻浮。是不是玩儿大城市吊人暧昧那一套呢?”
“他心眼多着呢。”
卢缈轻哼一声,又揽过崔钰的肩,捏了捏她完好的半边脸蛋,最近试品多,长了点肉,捏起来手感暄软:“崔钰,你道心坚定一点好吗?”
“走了,不是说去医院吗?”
崔钰无奈地拨开卢缈的手:“再不走等会儿痊愈了。”
另一头,在没人看见的辛旺红门口,猩红的火光在黑夜里一闪而过。
梁弋周很少抽烟,但偶尔用来纾解还是有用的。
他走在布满土石的硬路上,深深吸了口烟,极轻地哼了声。
“学长,明天上班~到家给我发消息——”
复述一遍,冷笑一声。梁弋周恶狠狠地把评语扔到小路上,砸得掷地有声:“去死吧。”
顿了一秒,他想起这破老天好的不灵坏的灵,又阴沉着脸附加条件锁定人选:“我说的是梁弋周。”
打的车到了,梁弋周拉开门坐进后座,拨了个电话出去,拍拍司机前座:“你先调头,往前开着——喂,你好,对是我问的。金莲市场过去?在东江那边吗?好,行,谢谢。韩之璟?对,很熟,没问题,他放假了我叫他找你,谢谢。”
“去趟东江镇。”
挂了电话,梁弋周跟司机说。
“省城人?来这儿玩吗?”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怎么看都像大城市工作的精英。
“本地的。”
梁弋周摁了下太阳穴,声线有一丝酒后的疲惫:“过了顺秦修车厂,阶川路附近,在那里停就行,谢谢。”
他这人不爱秋后算账。
有账当天算,最好不过十二点。
*
东江镇亚和泰拳馆。
八点半闭馆,退役下来的老板金义自己会在馆里待到十点以后。
今天失恋了,多待了一个小时,正要走人,卷帘门咣咣作响。
“谁谁谁谁,叫魂呢?!”
金义黑着脸把门打开。
看到熟人——俞子霖家原先干白酒生意,跟金义的大伯也有合作来往。不过在这个小城里,深究下去谁都能跟谁扯上条线,只要不交恶,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的,人情线也就缠到一起去了。
“什么事?”
金义本来长得就粗犷,黑起脸也够吓人。
“不是我找你,”俞子霖也不情愿的样子,往旁边站了一步,指了指身后挡着的钱骏园:“他说想找你帮忙,我就算给你介绍个生意吧。”
钱骏园探出脑袋,看到金义留着半长头发,扎着个小辫子,青龙刺身从脖颈下端延至上臂,顿时就放下心了,客气地赔着笑问:“我就想问问,咱这儿有没有什么速成课程?或者,你们这教练能给我当保镖也行。”
听俞子霖那三言两语,虽然云淡风轻,但钱骏园品出味了。后来来的那姓梁的,俞子霖都不想招惹。
他本来也就是个混日子的,从来打架都不太动手,这次惹事也看准了是个女的才耍了威风,偏偏就这么倒霉。
“干啥,惹事了?要找保镖去保镖公司啊。”
金义把护拳绷带解开,随口道。
“这……也不用那么大张旗鼓,最多需要三四天吧——想看看您这儿能不能给我待待。”
钱骏园小心地给金义递上一包软中华。
“学费我当然也会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