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季辞的低温脸,程音扯住陈嘉棋,直接转身,去了经济舱通道的队尾。
各走各道吧还是。
第33章 医院
陈嘉棋与程音通报了一个坏消息。
“我说个事, 你先别急。”
这种开场白,谁听谁奓毛,程音原本有点魂不守舍, 听完这句立刻回了神。
“什么事?”
“你家鹿雪, 这会儿在医院里……”
程音立刻魂飞魄散:“她怎么了?”
“她没事,你别急, ”陈嘉棋安抚,“但是她……把别人给打了。”
程鹿雪把同学打进了医院。
程音从未想过,她那乖巧懂事的女儿,还有这种新奇的打开方式。
要说鹿雪正常,那肯定不算特别正常,毕竟生在一个不正常的家庭, 还有一个挺奇葩的监护人。
但她家从来不走武斗路线,连户外活动都不太热衷,要说鹿雪斗嘴把人给说哭了,程音觉得还比较可信。
打人?
具体情形如何,陈嘉棋也不得而知, 只道是事情发生之后,对方家长闹得厉害,老师无奈之下,只好把电话打给了他。
为什么不找程音, 因为她那破手机,傍晚时正好没电了。
程音迷惑:“怎么找到你的?”
陈嘉棋原本还暗喜,听她这么问, 愣了下:“不是你存的吗?紧急联系人, 在鹿雪的儿童手表里。”
程音摇头:“不是我。”
不过,她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从前鹿雪就问过她,紧急联系人除了她,还能填谁。没等她想出答案,小姑娘已经自问自答:“好像确实没人可以填。”
没人。就这么说吧,今天程音乘坐的这趟飞机,但凡有个三长两短,程鹿雪就成了孤儿。
她连一个能去投奔的对象都找不着。
所以,但凡有个看起来可亲近的对象,鹿雪就忍不住了,隔空抓住了这根无辜稻草。
所以,她这个人,是不是过于理智和寡情了?
应该想办法去谈个恋爱,交些朋友,好歹经营点社会关系,人毕竟是社会动物。
然而经营感情……真的太难了。
过往经验告诉她,投资什么都好,只有投资感情,全是血本无归的买卖。
至今她还背负着巨额的感情债,那些填不上的亏空,她要花一辈子时间去慢慢填。
颠簸的飞机上,程音闭着眼,穿梭于记忆的迷雾之间。
她很想去回应陈嘉棋两句——他一直在试图给予她安慰。
可是他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需要安慰。
深夜,飞机落地首都机场。
梁冰双目炯炯,等在到达层出口处的咖啡厅,他已支着笔记本电脑激情写作了五个小时,心中充满了对他音姐的感恩。
若不是音姐,季总怎么可能临时改了行程,滞留杭州一下午。
他“冰凉薇甜”太太,又怎么可能赶得出本周的榜单字数!
好在梁冰最近的写作素材很多,身边洋溢着某些人恋爱的酸臭味,码字的灵感倒是十分充沛。
读者不要太爱这种土狗剧情,每天都在追问,霸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追回小娇妻……
梁冰也很想知道,所以,哪怕季总让他早点回家,他也没肯,执意等在机场给老板接机。
他必须在线追更!
然后,梁冰就看到小娇妻带着隔壁老陈,一路交头接耳、举止亲密,快步走出了机场。
要断更了……
梁作家心头哇凉,甜意全无,隔着茫茫人海都能瞧见季总头上的青草地。
当然,人家表情管理优秀,一张扑克脸滴水不漏,只是在见到梁冰时,语气不耐:“你怎么还在?”
梁冰一通天人交战,心一横道:“老板,我有事要跟您汇报。”
“说。”
“前两天晚上,您旧疾复发……”
这事季辞知情,第二天一早他满身莫名的痕迹,问梁冰,说是他急病发作,自己抓的。
那晚的症状确实是来势汹汹,他连手机都摔了,不得不临时去买了个新的。
此时梁冰在心里对妈祖猛磕了几个响头,充分说明了赶榜的重要性,然后才严肃告知:
“是音姐整晚在照顾着。”
入秋之后,儿童医院忙得一日三班倒,虽已夜深,仍是灯火通明、人山人海。
程音此前来过一趟,倒是熟门熟路,很快找到了急诊室。
不可思议,她家那个书虫,居然把人揍到要看急诊……
程鹿雪手里确实拿着本书。
周围人声鼎沸,小姑娘充耳不闻,鼻子扎进书里,仿佛周身都筑起了一条无形的护城河。
这幅心无旁骛的样子,当然让人看得生气——一名精瘦时髦的中年女性,蹬蹬两步走到鹿雪面前,伸手便将她的书打落在地。
“要是我家昊昊有什么三长两短,叫你妈吃不了兜着走!”
鹿雪被她突ῳ*Ɩ 然的动作惊得一瑟缩,很快又重新坐直,昂起小下巴:“我说了,我没打他。”
旁边,年轻的女老师将书捡起来,不敢立刻递给鹿雪,小声和稀泥:“张太太,您先别急,听听医生怎么说。程同学的家长,也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了。”
张太太的眼线浓黑,白眼都比一般人更犀利,“你少跟在中间搅合,我还没问你的罪,怎么看孩子的?新老师就是不行。这种问题儿童,就不能跟正常小孩放在一个班。”
“您家孩子可不大正常。”程鹿雪嘟囔。
这句话可不得了,一把摸到了张太太的逆鳞,女人当场叫嚣起来,指着鹿雪骂她没家教。
女老师插在中间连番阻拦,即便如此,鹿雪也在混乱中挨了几下戳。
“有妈生没爹养的贱东西!”程音进门时,便听女人大声咒骂道。
鹿雪躲在老师身后,额头上被戳了两个红印,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往下掉。
程音当场怒火狂飙,却没乱了阵脚,还伸手拉住了陈嘉棋:“你别上前,打开手机,帮我录像。”
言毕,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鹿雪整个护在怀中,以后背承接了那女人的推搡,同时顺势倒地,对鹿雪耳语道:“哭。”
过程中,她还随手扯散了自己的发绳。
张太太在家,平日里骂老公打孩子,也算小半个练家子。
但她也没想到,自己身手已经如此了得——轻轻一挥,连大人带孩子齐齐掀翻,犹如气功大师。
再看程音,背影已十分楚楚可怜,待再抬起脸,在场观众不由齐齐一惊。
美人儿长发如瀑,泪眼朦胧,一看就柔弱不能自理。她怀里还搂着个小的,同样委屈巴巴的小脸,哭得抽抽噎噎。
娇女弱子,我见犹怜,谁能不起恻隐之心!
“您有事好好说,怎么能打小孩……”程音低声呜咽。
太可怜了,正义的围观群众哪还看得下去,纷纷上前指责,拍照取证,甚至还要协助报警。
医院保安这时从天而降,拎着防暴叉,二话没说将张太太叉在座椅上,警告她再闹事立刻清理出门。
至此,程音才找到间歇,与鹿雪交换几句悄悄话。
“他们打你了吗?”
“没有,就指甲戳到一下,不疼。”
“那你打人了吗?”
“也没有。”
“怎么闹到医院里来了?”
“那小孩是个戏精,爱演……”鹿雪嫌弃地擦掉她脸上的泪,“跟你差不多。”
程音:……
不演怎么行,张太太瞧着有点狂犬病,她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人咬狗。现在我方手握录像证据,有了战略性核武,双方才能坐下来慢慢谈。
张太太气疯了,肋骨被钢叉叉得生疼,压根不想好好谈。
她破口大骂。
“哪来的狐狸精,瞧你那风骚样,生出个下贱东西,也配跟我们一起上学!要是查出来我家昊昊有哪儿不好,我跟你们没完!”
昊昊是个六七岁的胖男孩,正拿着他妈的手机,坐在急诊室里玩游戏,看起来除了吃得太多,有点超重,并没有什么别的不好。
听他妈如此叫嚷,小男孩也很配合,虽然表情不怎么走心,“妈,我头还疼呢,她推了我,我撞桌角了。”
张口就来是吧。
程音不能容忍没成型的小胖狐狸在她面前演聊斋,走到他旁边蹲下,微微一笑,“你好,昊昊是吧,阿姨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
“你想干嘛!你别靠近我儿子!”张太太在钢叉里挣扎。
小孩都有野生动物的直觉,平时张太太在家嘶吼,他十有九句听不见,程音如此轻声细语、笑容可掬,男孩反而有点汗毛倒竖。
他拿眼睛一直瞄张太太,可惜对方爱莫能助,像一只瓜田里被叉住的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