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出什么名堂。
瞧上去就是个工作助理,很有些姿色,但看穿衣打扮,又不像靠脸吃饭。而且她全程极其低调,唯一特别之处,是她的情绪特别稳定。
季辞的手掌虽然伤得不重,血却流得吓人。先前他们从外面进来,满屋子人被他染红的衬衫吓得乱叫唤,只有这姑娘冷静上前,仔细查看伤口,来时还顺手开了瓶纯净水。
待伤口冲洗完毕,她问季辞:“是铁器?”
季辞:“不是。不用打针。”
两人之间默契颇佳,但看女方态度恭谨,关系又不像特别亲密。
开席之前,大家分别做了自我介绍,轮到这姑娘,只有简单的一句:“我叫程音,是柳世的员工。”
什么员工啊,能让季总帮忙夹菜……甚至他只有一只手能动呢。
索毅觉得有意思的很。
在季辞又一次帮程音斟茶时,他忍不住出言调侃:“老弟对下属,真是无微不至。”
大伙儿闻言,纷纷笑得心领神会。
程音愣了下,季辞手却没停,又继续往她碗里放了颗小西红柿:“这是我恩师的女儿,从小一起长大的。”
他说得格外坦然,程音完全没想到,她本以为季辞绝不愿意提及年少往事。
有心者立刻抓准了重点:“哦~这该不会就是那位,故人之女?”
啊?这差出十万八千里地去了,程音想,同样是老师的女儿……此老师可不是彼老师。
如今季辞心中,当然是孟老更重量级。
旁人却不这么想:“说了半天,原来让我们季总害单相思的,是程小姐啊,哈哈哈哈。”
程音看了眼季辞。
赶紧辟谣吧,您有婚约在身,可别传出什么绯闻了。
季辞却把眼睛盯着果盘,回头问她:“荔枝吃不吃?我手伤了,自己剥好吗?”
程音:……
她确实爱吃荔枝,不爱自己剥,因为壳硬扎手,但这都是哪个陈年历里的故事。
如此高贵的热带水果,她近十年都没染指过,更不曾劳动季总伺候过……
不是,这是重点吗!
程音伸出手,默默将果盘从面前转开,尽量维持面无表情:“不用。”
索毅笑了,他同情地拍了拍季辞:“同情老弟,革命尚未成功。”
哄堂大笑。
程音的无名火,在众人的笑声中慢慢升起。
她不明白为何季辞放任人们误解,也不想配合这种无聊表演,莫名的屈辱感促使她开了口:“季总说的那个人,不是我。”
她面无表情,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按说应酬场合,不该如此破坏气氛,程音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较这个真。
气氛还真有点凝固了。
好在,这时忽然餐厅门开启,有新客人姗姗来迟,立刻吸引走了大家的注意力。
圆桌没有坐满,一直空着的最后一个座位,终于在筵席将尽时,等来了它的客人。
“裴大师,这是吉时终于到了?”索毅笑脸相迎。
被称为“大师”的女性,看起来异常年轻,一身素缎长袍,头发松挽,充满古典风情。
她袅娜落座,目光环顾一圈,嫣然笑道:“今日的气场不错。”
“风雪好,鹿宴好,”她的视线落在程音脸上,停了两秒,才道,“人也好。”
第39章 答案
索毅隆重向众人引荐, 自己新近结识的周易大师,裴沐。
裴大师态度温婉,自我介绍出身艺术世家, 从事拍卖行业, 谙熟古董文玩,业余研习易学, 略懂六爻占卜。
“太谦虚了,我有几笔钱,投之前请大师问了卦,灵。”索毅赞不绝口。
投资行业确实有这样的流派,觉得调研不如问卦,相信冥冥之中的神力。
季辞搞科研的, 只信生物学三大定律,略扫一眼便收回目光,注意力都在程音身上。
从裴沐一进来的,她就有些对劲。
“怎么了?”他侧过头询问,“不舒服?”
程音摇头, 复又点头。
若是面对着旁人,她恐怕还会增添三分演技,扮个楚楚可怜。但对着季辞,她只能木着脸扯谎:“肚子疼。”
显然是借口, 借口找得很敷衍,季辞却立刻放下了调羹。
“毅哥,”他扶着程音起身, “我朋友身体不适, 我们先走了,改日再聚。”
“唷, 怎么了,我这儿有护士也有药,还有医生电话,先问问呗,咱酒还没喝完呢。”索毅试图挽留。
“不了,”季辞果断拒绝,“怕耽误,我带她去趟医院。改日小弟做东,请各位一定赏脸。”
季辞说完,带着程音快步离开了餐厅。
身后传来K姐的调侃:“什么朋友,这显然是女朋友吧?”
笑声中,一个温婉的声音问:“刚才那两位,都没来得及认识,是什么人呀?”
同一时间,季辞也在发问。
“那位裴大师,是什么人?”
季三素来明察秋毫,什么异样都逃不过他的双眼,程音知他必有一问。
她没有立刻回答,是因为她自己也拿不准。
不知为何,那个神神道道的女人,让她想起了林霏霏。
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妹。
这是私事,和季辞关系不大,程音想了想,觉得没必要特意拿出来说。
她掩饰地摇了摇头,开口又称“季总”,请示道,她刚联系过老李,车已等在外面,待会儿他们下了山,是否先去趟医院,处理他被割伤的手。
季辞叹了口气。
外面黑着天,风雪比来时更大,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灰白的痕迹。即使人站在封闭走廊,也会觉得山风透骨,迅速带走体表温度。
程音穿的薄,冷得直哆嗦,站姿却笔直端正,一点也不瑟缩。
他的小姑娘长大了,不会喊冷,不会撒娇,有任何心事都藏着,打定主意要拿他当外人。
季辞抖开大衣,径自将她裹了个严实。
“她是不是林霏霏?”他一边帮她扣大衣的纽扣,一边轻声询问。
程音不知该为哪件事感到震惊,他的举止,还是他的敏锐。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暂时忽略了他的逾矩。
“你也觉得像她?”真的很像,那种熟悉的感觉。
“样貌变化很大,但耳垂的痣,脖子上的胎记,还有左撇子,都对得上。”季辞肯定道。
他边分析,边牵着程音下台阶,这种照明程度,他知道她基本看不见。
老李却看得见,撑着伞上前接应——他半点迟疑没有,直接转到了程音那一侧,替她挡去呼啸的风雪。
能伺候18楼的,都不缺眼力价。
车里也不暖和。
发动机才刚启动,温度还没上来,老李自觉将空调调高,谨慎地踩下油门,上了盘山公路。
后排有空调出风口,正对着程音的脸,季辞仔细调了半天角度,免得她吹着不舒服。
抬眼发现她在愣神。
“晚饭吃好了么?要不要喝点水?”他问。
商务晚宴,大多数人都在忙着转心思,哪会考虑吃没吃饱这种问题。不过程音确实吃得挺好,营养搭配均衡,因为季辞一刻不停在给她夹菜。
旁人看了嘴上不说,百分百把她当成了季辞的小蜜。
程音原先猜测,她大约在替季总扮演挡箭牌,毕竟他生得过于倜傥,一不留神就要欠下风流债,你看这当场就有人想要生扑。
然而此时四下无人,唯一的观众是老李的后脑勺,他实在没必要如此无微不至。
“我不渴。”程音摇头。
空调终于开始起作用,暖意蒸腾,大衣有些穿不住了。程音脱下衣服,仔细将之叠好,放在了她和季辞中间的那个座位上。
季辞默然看她忙碌。
假意忙碌,逃避交流,这似乎已经成了程音的习惯。每当他伸出触角,试图触及到更深一些的地方,都会被她果决地斩断。
她实在是聪明敏锐,而他又无法透露自己真正谋划,只能徐徐图之。
可如果什么都不说……
季辞抿了抿唇。
“你在台州,是自己一个人么?”他忽然发问。
这个问题如同定身诀,将程音打出一个僵直反应,她没想到他会旧事重提。
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她那时候尚未成年,没有监护人几乎寸步难行。
就连在医院送急诊,都得让林建文过来签字。
当时医院把紧急联系电话打爆,却没联系上那个不靠谱的男人,最终出现在医院的,竟是姜明月。
交钱,看病,领着程音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