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和白慕静忙摆手说他谦虚,而薛越则哼笑一声,心道,我是不争气,但配徐聆音也足够了吧。她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好。
他情不自禁地瞟去眼神,可徐聆音的心神根本都不在这一场结亲会上,低着头只管按手机,好似需要上台子上表演的不是她自己。
她的神情中隐隐含有恬淡的笑意,偶尔挑眉惊讶,好像在和某人聊得火热。
薛越看了简直忍不住要翻白眼,过了会儿实在不爽,抬起小腿往对面碰了碰,意在提醒。
黎音不解地抬头看过去,薛越却低头摆弄手机,接着她手里“嗡”声震响,薛越发来消息。
X:【你装都不装了啊?怕别人不晓得咱们各怀鬼胎。】
X:【把手机收了。】
要是别人的信息,黎音自然也不着急这时候回。她关闭了薛越的对话框没理,继续和孟心发消息。
Y:【那楚方怎么说?】
孟心秒回,【还能怎么,就那么呗。反正都说清楚了。】
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几个月前为爱背假包的人不是她一般。孟小姐的怪癖依旧没有治好,当她心头所爱的流浪歌手在领域间发光发热,不再背着吉他游走在无人街道,所有人都为他如痴如狂的时候,孟小姐就像完成了任务的npc,一下清除了所有情感,理智回笼,结束游戏。
黎音倒不是多关心楚方,只不过他现在签在星霓,商务活动也排得挺满的,她免不了多问几句,以免出差错。
心:【哎呀,你怕什么,他坚强着呢,可不会像那个谁一样。】
黎音刚瞥到一眼,孟心立即撤回了这条消息。
她愣了愣,冷笑着回复:【我看到了。】
孟心立即滑跪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提这事儿,哎呀…】
心:【别生气。】
她转移话题,【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啊,我和阿清说了,今夜通宵姐妹趴。】
Y:【什么由头啊?】
孟心恬不知耻,【陪我啊,我失恋了好吧。】
到底谁失恋啊。黎音无奈,只好另外嘱咐颜然关注一下楚方那边的情况。
手指还在打字,余光一瞥,对面的人又伸腿过来踢她,黎音若无其事地往前靠了靠,小腿晃了两下,尖头高跟鞋无声地落在地毯。
丝质白袜包裹住的圆润脚趾越撩越高,直至踩上剪裁流畅的西装裤。
她…薛越瞪着眼睛往旁边躲,喉咙憋住一口气,脸色也变得红透。
不得了,还和以前一样好这口呢。黎音挑眉,无声地轻笑,抬上去重重地碾了两下。
两家大人聊得正好呢,薛越却忽然摔了一跤,手掌中紧攥的长条桌布掀动了台子上的餐具和白色烛台灯,“哗啦啦”滚落一片狼藉。
白慕静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其余几人也纷纷后撤,免得被掉落的瓷器碰伤。
外边的宾客亦被这响动惊着,纷纷往这边探看。
时越的小薛总半跪在地上,恶狠狠地盯住了绪正的徐千金,脸色沉得像一滩暗流水,额角青筋紧绷,好似生了大气了。
偏厅里宾客面面相觑,不敢相信有人会这样失礼,但想到薛三公子往日事迹,却好像在别人家掀桌子也不足为奇了。
薛越眼睛看了一圈,气得想发疯,再去看她,那种装出来的关切眼神中暗藏卑劣的得意,就和从前她作弄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第27章
正如黎音所想,即使薛三再多败家荒唐,只要他仍有股权在手,两家的事便能和和气气地定下来。
简单商议好方案,徐正一家下楼招待宾客。
二楼回廊旁设置桌椅,黎音扶着黎修坐下,扬手招呼一旁的服务生拿些冰柠水来。
刚才在桌上的时候黎音就想问了,明明薛家那边让步不少,气氛也相对和融,偏生黎修一口接一口,整杯伏特加都见底。
“做什么要这样喝?”黎音不解,抬手扶平他微蹙的眉头,“高兴啊?”
酒精麻醉了部分神智,留声机播放的歌曲聚满昏鸣的耳朵,黎修感受到她微凉柔软的指尖,眼睛轻眨,很缓慢地消化她的提问。
倚在栏杆往下看,徐正与白慕静迎来送往,显见心情十分愉悦,特别是后者,笑容满面,连笑不露齿的教养也压不住她唇角飞扬。
黎修挑眉说道,“高兴…白姨倒像是挺高兴的。”
确实如此,黎音看一眼,也不甚在意,笑道,“那当然了,妈妈‘压制’了她那么多年,现在女儿做了‘联姻牺牲品’,而她白慕静则享用时越带来的益处,一举多得。”
相对于自己的幸运,敌人的倒霉更加使人舒心快意,在白慕静看来,嫁给薛越这样的纨绔一辈子属于是完了。这怎么不能让韬光养晦的她觉得大仇得报呢。
“你倒是不生气。”
白慕静高兴不高兴与她有什么关系,黎音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想到件事儿,又问道,“对了,上回你说寻找家人,这事儿有什么眉目么?”
黎修看她一眼,轻轻摇头,“福利院的资源残缺不全,那时候又没有摄像头,当年的员工离散得差不多了,很难找得到什么线索。”
“现在只能看看公安那边有没有对应的报警记录。”他说。
“有么?”
“还在查。”
“可是我很疑惑。”黎音盯着楼下,“就算是在那个年代,也很少会有人无缘无故抛弃一个健康的男婴吧?”她低低地笑了声,漫不经心地猜测,“指不定根本就是徐正在外面——”
“当”的一声,玻璃杯重重压在榉木桌几,杯中的冰块飞速转向,水珠飞溅,冰冰凉凉地落在了黎音的手臂上。
黎修抽了帕子替她覆上,面无表情地轻斥,“别胡说。”
“我哪里有胡说。”黎音笑,“徐董那样看重你,很多人是这样猜测的。”
黎修仍然沉默不语,幽灼的黑眸沉淀太多未知情绪。
黎音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毕竟养子可比私生子磊落太多。她抱歉地扶住他的手臂轻声道,“好啦,对不起嘛,我不说那些了。”她晃晃他,嘴巴抿住,“想想也有可能是当时你家里实在困难了,哥,你也不要执着于这些,总之现在你是有家人的。”
“有么?”他一样看向楼下的那一家,“哪里?”
“这里。”黎音仰着脸,一手指着自己,笑吟吟的眼睛雪亮清澈,“就是我啊。”
黎修“嗯”了声,眉眼轻柔下来,伸手替她撩开耳旁垂下的发丝,问道,“你今晚回麓山?”
虽然山居台保留有黎音从前的卧室,可自从黎红曼过世、白慕静母女搬进来,黎音已不再留宿在这里。
见她点头,黎修叹了声,“太晚了,要不要我和你一起——”
黎音眉头一皱,忙打断他,“哥,你肯定是喝醉了,谁喊好友回家开睡衣趴还要带家长的!!孟心她们都会过来。”
这又成家长了?黎修失笑,无奈摇头,又补充,“那不能喝太多,我会交代孟小姐。”
“喔。”黎音不太乐意地答应,嘟囔,“你管好多。”
话音刚落,身后一阵期期艾艾的脚步声,兄妹两个回头一看,身着绿裙的徐书明从屏风后面转出来。
怯怯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徐书明喊了黎修一声“哥哥”,见他不回答,又只好说道,“黎总,我有话要单独和聆音说,你能不能——”
接下来的话不必说完,黎修明白她的意思,刚好他还有个重要电话需要回复,侧眼看见黎音轻轻点头,他拍拍她的肩膀,低语,“那我先去回个电话,有事随时喊我。”
徐书明确认黎修已经离开,才转过身来,她自嘲地轻笑一声,对黎音说道,“我不过是想和你说几句话,黎总就这样警惕。”
黎音露了一个平淡的笑容,“你别在意,哥大概还记得当年你给我送海苔便当的事呢。”
所有人都知晓,徐二小姐对海苔过敏,当年黎红曼还在,徐正异想天开要享齐人之福,把白慕静和徐书明带到山居台来做厨房帮工,结果后者不慎在黎音的饭团里拌进了海苔碎。
黎音身上长满过敏红斑,错失了那年毕业晚会的压轴表演。
“我没有!”徐书明一下涌上了眼泪,提高音量反驳,“根本不是我做的!”
当年的那份便当是几个帮佣一起做好的,她只负责切草莓和准备酸奶,饭团没有碰过不说,台子上根本都没有海苔。而且当时她也不知道原来徐叔叔就是她的父亲,更不存在嫉妒徐聆音的可能。
相反,她很愧疚自己如今鸠占鹊巢,害徐聆音那样骄傲的大小姐没有了家…
“……”黎音拧眉看着她,好,徐三小姐好像又开始发散她无处安放的同情心了。
徐书明捏拳给自己鼓气,随后劝说,“今天太晚了,下山的路也不好走,你要不就留下吧。我妈妈早就喊人收拾好你的屋子了。”
当然,这种表面功夫怎么能落下,白慕静惯会嘱咐这些,毕竟也不必她亲自劳累。
“这就是你要说的?”黎音问。
“还有。”徐书明一鼓作气,“前段时间薛三公子和应鹊的那个绯闻是假的!你不要误会了,那天我想要见应鹊,买下她的行程之后,又在房间参与了他们剧组的围谈会,一直到深夜2点半,薛三根本都没有出现过。”
黎音一头雾水,在脑海中搜寻了很久,才想起她说的是七月末的那个乌龙事件——什么“薛三公子携美,徐二千金买醉”云云。
黎音长长地“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笑,“原来如此。”
徐书明见她笑了,扭捏地“嗯”一声,搓搓手,低声道,“嗯,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而且我打听过了,薛三在朋友间的名声也没有那么差,除了没什么做生意的天赋,是没有在外面乱玩的。所以你不必、不必觉得失落啊、难过什么的。”
怎么都认为她会为了薛越失落难过啊,单纯的小孩儿心思还挺多,黎音看着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个清澈愚蠢的人。
顾向淮好像发过几个信息来,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查看。
“其实——”黎音拉长声调,故意逗弄道,“联姻对象从薛时变成薛越,很难不让人失落吧,你觉得呢?”
那确实是的,徐书明张了张嘴巴,想安慰,又一时找不到话头,傻傻地站在那,手里的衣摆也快要拧碎了。
但令人头皮发麻的尴尬还没结束,屏风外头两声招呼,曹操本人闪现当场——薛越半扯着唇角冷笑看着姐妹两个,脸色沉沉。
后面还跟着两家的大人。
“徐聆音。”咬牙切齿的几个字蹦出来,薛越简直想把这人给嚼碎了,徐聆音,你什么人啊,还在背后讲人坏话,签协议的时候不是很痛快么?
白慕静又说一遍已经整理好房间,可黎音执意要走,两家客套几句,最后决定让薛越送黎音下山。
徐正也点头,“是。”他拍拍黎音肩膀,眼神像在看他办公室那棵长势喜人的发财树,“也别太绷着了,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就给自己放几天假,和薛三公子多交流交流。”
白慕静一派和气,“那也好,下山的时候要慢一点开啊。”她笑了声,又开玩笑,“咱们小薛总今天晚上滴酒不沾呐,是早就想好要送咱们聆音了是不是?”
几人相视而笑,薛越忽然不解似的拧眉,笑道,“怎么会呢?我哪里知道黎音这么晚还要出门。”他转向白慕静,“她平时不是住这边么?”
白慕静笑意僵住了,看一眼徐正,很快调整好语气,“咱们聆音在麓山区有一套江景别墅,夏日里风景很好呢,这几次过来都是要住那边的。”
“这样啊。”薛越懵懵懂懂地本色出演没有脑子的纨绔,笑得露出牙齿,“那就好,我以为是徐家二太太排挤咱们黎音么,原来不是,那我可就太放心了。”
话毕,还“哈哈”干笑两声,很怕气氛不够尴尬似的。
“……”二太太一说实在戳中人家的痛处,自从结婚以来,还没听过有人敢当面说这种话。可她又偏偏没办法和这种缺心眼的人计较,白慕静感觉自己就快要心脏病发,努力压下抽搐的嘴角,很用力地礼貌,“小薛总真是说笑了。”
薛越一听来劲了,“我可不是说笑啊,其实啊——”他放低声音,“是我刚才在楼下听见别人——”
话没说完,薛荆忍无可忍一下揪住了他的后颈子,薛越“哎哟”痛呼,连忙移开两步,不敢再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