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错了,还要佯装理直气壮,黎修哼笑了一声,理所当然,“我是哥哥,有责任监护你。”
“我25了!玩什么监护人的游戏!?”酒瘾上来的疯狂,让她没办法在最亲的人面前伪装镇定理智,“还给我!”她一脚把小黄鸭玩偶踹翻在地上,“黎修,快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好了好了。”黎修终于笑出声来,“睡不着是不是?我现在回来好不好?”
她要是想阳奉阴违,大可以打电话喊人送酒过去,只是闹点脾气,黎修不会真的和她对着干。
“我才不要,不稀罕!”黎音哼了声,心满意足地挂掉电话。
躺着想了想,又拍了张照片送过去。
渝中区某个酒会的贵宾室。
茶几上的手机一声强提醒,黎修伸手点开了妹妹发过来的图片,凝神看了很久。而后眉头一挑,哼出个无奈的叹音。
成年那天带她去游乐场抽中的那只大型黄鸭子玩偶被可怜兮兮地踹倒在白色地毯,脑袋上还狠狠踩着白润光滑的脚杆,雪团一样的圆润脚趾干净整洁。
第8章
阴历七月半,不像是个好日子。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三四天,蓉城坠进烟雨朦胧的昏聩。
星霓正式恢复黎姓的时候,徐书明就回到绪正总部。如今小姑娘实习顺利,也成功拿到了美术学院的毕业证,甚至还在地方电视台录了优秀毕业生演讲节目,很值得徐正为她设宴庆祝。
蓉雾圈子无人不晓,徐家三个孩子,大公子黎修,不消多说了,是徐董和大太太黎红曼在生养前领来的。虽然如今商业价值日益攀升,但毕竟不是亲生骨肉。
二小姐徐聆音,哦,如今也改做黎姓了,听说在雾城的星霓娱乐做事,风生水起,但也不太听话,敢和绪正的老人们对着拍板,逢年过节见不着来蓉城老宅看望长辈。
三小姐徐书明,很乖巧漂亮的小姑娘,是现任太太白慕静所生,一直都在蓉城养着的,这几年才带出来,隔三差五就要在山居台办宴席,算是大家很熟悉的名媛。
这一次徐家的人来得很齐全。
白慕静在看见黎音出现的那一刻,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黎音今日并无多华丽的装饰,一袭剪裁大方的黑色丝绒长裙,海藻长发轻披在肩,脖颈间只挂一串澳白珍珠,简洁明艳。
看起来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她就站在黎修身边,笑眼轻弯地与绪正的合作伙伴们友好交流。
黎音这次过来蓉城,主要目的不在于给白家母女添堵,星霓要发展,绪正又有的是人脉,多打几声招呼,也没什么坏处。
在大厅转了几圈,又交到几个“好朋友”。
前两年疫情的原因,有几家的小姑娘和徐书明一样,留在国内上大学,她们和徐书明处得熟悉了,也好奇徐家的二小姐是个什么模样。
现在一见,可和她们想象中不一样。
徐书明毕竟是偷偷养在外头的孩子,性格很乖顺,有时候也很迟钝,欺负上去像团软棉花。偏偏人家运气好啊,绪正家大业大,前头太太死于非命,由得她的小三老娘扶正上位。
而徐聆音呢,锋芒锐利,语调傲慢,看起来都不太好交流的样子。
“小黎总,我听说谢州是你们星霓的艺人,那平时工作时候,是不是经常能见着他本人呢?”有人是谢州的歌迷,早就把公司这些都摸透了。
黎音微笑,“谢州工作室和星霓办公楼不是同一栋,平时上班可能是见不到他本人的。”
“喔。”小姑娘失望地一低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小黎总,那他们工作室还需不需要员工啊,这些招聘信息会在官网上发布么?”
黎音摇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得问问人事那边,但据我所知,谢州工作室的工作人员一直是内推。”
“内推?!那就是在星霓工作的话,有可能就可以调过去工作室呀?”
黎音:“大概。”
认识总裁本人也没有可以走关系的可能么?小姑娘想问,一看黎音脸上冷冷淡淡的样子,又张口结舌。
晚宴在八点正式开始,旋转楼梯下边推出八层大蛋糕,穿着公主裙和皇冠的徐三小姐扶着楼梯下来,众星捧月般的。
大屏幕播放着三小姐的毕业vlog,徐老头和他的二太太领着她致酒,一家人来往在嘉宾之间,其乐融融的气氛。
“喝了多少?”黎修看着前方,手却握住黎音旁边的酒杯。
半盏红色液体轻晃,他拿起轻抿了一口,平平淡淡的果香缠住唇舌,黎修的眼睛浮上笑意,“这是什么?”
黎音瞪他一眼,要不是他在这里,她何至于拿饮料敷衍自己,“你来干什么呢,区区一个毕业酒会,也劳您亲自过来?”
“我不能来?”
“你来啊,反正是你‘妹妹’的酒会。”妹妹两个字咬得有点重,虽然对徐书明没有什么意见,但不妨碍她不爽。
黎修轻笑,“不敢,我可只有一个妹妹。”
黎音和他赌气,“我也有一个妹妹,就是不知道咱们的妹妹是不是同一人。”她挽住他的臂膀,不满地叹道,“我都没有办毕业酒会,哥,你真的好偏心了。”
“人家毕业了,你毕业没有?”他侧过来揉她的头发,笑语,“任性,早说过我在这里,星霓落不到别人手里的,急着回来做什么?你要是好好毕业了,少得了你的酒会么?”
黎音哼了声,“酒会?有什么用,你又不让我喝。”
照例是觥筹交错的场合,黎修带着她认识不少人。交际得差不多,又有服务生过来通告,徐老家伙难得找她说事,人已经在二楼会客厅等着。
黎音和黎修相继走完楼梯,刚过拐弯处,莽撞地冲上来一个身影。黎音急忙后撤,仍然是没躲过去。
在身旁人的惊呼中,旁边的黎修长手一挽,稳稳将黎音扣在怀里放好,蹙眉看向对面的男人。
明亮的灯光之下,对面男人惊愕的眸子很快染上嫌恶,冷刀子一样看向他们。
高定西装剪裁得体,几年不见,薛越和当初一样,依旧有着一副优越绝伦又傲慢矜贵的好相貌。
黎音乜着眼睛看着他,扶住黎修的手臂站稳,笑道,“没听说时越会来啊,怎么薛三公子亲往了?”
黎修依然为薛越的冲撞微恼,“薛三,走这么快做什么?”
薛越冷哼了声,没理会他们,长腿一迈,绕过障碍直接下楼去了。
旁边的徐家佣人见着,为黎音解惑道,“薛董事长和薛总目前不巧都不在蓉城,小薛总是三小姐请来的。”
“喔,我倒是不知道薛三怎么又成小薛总了,他现在干起正经事儿了?”
这个问题佣人答不上来,只是听见别人这样喊。
黎音没太在意,径直去了会客厅,黎修则去隔壁接两个工作电话。
徐正年过半百,一直保养得宜,岁月痕迹没能遮住他曾俊朗过的一张脸,只是年初时候被黎音改姓氏气得犯过一次心脏病,大病下来,现在人也老了不少。
白慕静就站在一边,一身得体的浅色旗袍,有些古典美人的韵味。
“聆音。”她调出笑意来,热情地走过来,一边喊茶博士给黎音斟茶,“今天晚上阿姨太忙了,没好好招待你,当然,到了自己家嘛,我们随意就好了。”
她挑选黎音脖颈上的珍珠夸赞,“哦哟,这个月白色的澳白珍珠好纯净哦,映得咱们聆音皮肤雪白雪白的呢。”
黎音扯了扯唇角,没有理会。
“徐董,您找我呢?”
她自顾自坐在茶桌旁,雪亮的眼睛盯在白慕静身上,用主人家的语气招呼她,“你也坐啊,别光站着。”
白慕静的脸色不变,“诶”声答应,一样笑盈盈回到徐正后边。
徐正已经放弃让女儿相信她母亲的死和他无关,寒暄倒也不必,他现在有贴心的暖棉袄,对黎音公事公办也就罢了。
“星霓的事你做得不错。”徐正拍了拍桌上的一叠文件夹,大概正是上回总裁办助理做的那份季度报告。
“过来的时候见着薛三了?”
黎音“嗯”了声,依旧淡然,“怎么,您真让我和薛三结婚啊?”
薛越不务正业,在集团不过任个闲职,哪里比得上他哥哥薛时?
徐正摇了摇头,“和时越的合作始终缺少核心共同利益,联姻是最好的方式,但景区这事儿也没有敲定。”
他低头把薛时的名片推送给她,“没事的时候和薛总接触接触,空了吃吃饭,对你有好处的。”
黎音怔了下,“薛时?”
这种好事不紧着徐老头的徐姓女儿,倒是落在她头上了?
黎音不知道的是,徐正自然是想让徐书明顶上,只是时越董事会那边看不上曾身为私生女的徐书明,没有办法,只有黎音能担这个责任。
“那行。”黎音笑纳了,难得给了徐正一副笑面孔。
薛时的个人价值自然是不可估量的,和他结婚一定是目前最好的选择。黎音并不介意用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来换取这份价值。
相反,她觉得自己赚了。
父女俩自几年前起就没有说过这么多话,黎音带着笑意出去的时候,黎修已经在外玄关等了很久。
“谈什么了,这样高兴?”
黎音仍然忍不住笑,“你跟我来。”
她牵住黎修的手臂,穿过悠长连廊来到二楼的露台。
徐家宅子在槐山上,这个时间点外面吹着风,略有一些凉意,黎修脱下外套,小心拢在她肩上,笑道,“看来是很好的事情了。”
“昂。”黎音扬起下巴,得意地一挑眉,“你猜猜看?”
“我猜不到。”
山上的晚风太猖獗了,吹得黎音的长发胡乱飞舞,黎修顺手从口袋拿出黑色皮圈,熟练地把她的头发卷成蓬松的一簇,皮圈绕过两圈,轻轻绑好。
“叮——”一声,黎音的手机响了,小白菜发来晚安信息。
她勾着唇回过信息,才抬头兴致勃勃地发问。
“哥,我和时越的大公子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黎修倏尔抬头,脸上的笑意完全僵住了。
而对面的人完全没有体会到他的心情,依然自顾自地说,“真没想到老头会把这件好事让给我,哥,你说他为什么不让徐书明去呢?那可是时越的继承人欸!”
如果能谈得妥当,星霓的股价、她本人的商业估值,都是灌溉式地提升。
本来就毫无价值的婚姻就可以轻松换到,没有商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话音落下,楼上某间窗户“哐”的一声巨响,黎音警惕地抬头去瞧,却只看见半扇回弹摇曳的磨花窗,以及在狂风中肆意飞舞的深蓝色绸缎窗帘。
第9章
黎音再次出现在半醒酒吧,当然,戒酒期的小小放纵需要在志愿者的监督下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