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凶戾不好接近的长相,但上天又作弊般给了他线条柔和的下颌和细软的发丝。
于是钟吟对他的容忍阈值就不自觉放宽了太多。
就例如现在。
钟吟原本要把他一巴掌拍开的手,竟硬生生地停顿,转而缓缓从他眉眼,抚到脸颊。
他的视线随着她的手指转动,连呼吸都乱了起来。
“要亲就亲,”他声音有些发抖,“你别摸我。”
钟吟也被他一嗓子喊回神。
顿时一掌拍过去,“谁要亲你,你想得美。”
她转身的步调有些仓促,再次被易忱从后拉住,他上前一步,恼羞成怒:“你玩我呢。”
钟吟转头瞥他:“那也是你乐意的。”
说完她挣开他,转身就跑进寝室楼,彻底将脸色红白相间的易忱抛在身后。
只是,在楼梯转角他看不到的地方,钟吟顿住脚步,手指按住胸口疯狂跳动的心脏。
指尖抚过他脸颊的地方,过了电一般,泛起酥酥麻麻一片。
这是和林弈年在一起,甚至和任何人接触时,都没有过的反应。
钟吟简直心乱如麻。
这还怎么骗自己不喜欢?
她简直喜欢死易忱这个混蛋了。
钟吟无可奈何地接受事实,慢吞吞走回寝室。
“我提醒你,今天已经是第十五天。”
第不知道多少次,钟吟从楼上下来,和看候已久的易忱对上视线。
她熟练地挪开眼,任由他在身侧懒洋洋地喋喋不休。
“我知道,理智和欲望博弈的过程很辛苦。所以,也没必要再做那种无谓的挣扎。”
钟吟:“……”
她头也不回地抬步就走。
看他这样子,她还得再多考虑几天。
次日是周二,钟吟看着课表上的《影视鉴赏》,内心隐隐焦躁。
这节课,就是当初林弈年替她换下的课。
此时分手刚好两周。
第一周,她刚好在酒店,和学校请了假。第二周,全校期中考试,停课一周。
今天的课程,却是再也躲不过了。
钟吟不知道别人分手后,再相见是怎么样的。
她和林弈年分开得很平和,绝没到不相往来的地步。
没事的。
钟吟心中安慰自己,平常心对待就好。
只是上一节课,还有那么多人坐着,林弈年那么细腻,绝对不会让二人尴尬。
她不断做着心理建设,抬步下阶梯,一抬头,易忱又站在了大门口。
他平时课很多,白天很少过来。这会两人撞见,钟吟瞬间就明白了他想干什么。
两步上前,压低声音:“你别过去添乱。”
“添乱?”他盯着她,声音停了下,“你认为我去是添乱?”
前段时间那种压抑的感觉又填进胸腔,钟吟生硬地别开脸:“你没必要去。”
“不然呢,我继续看你和他一起上课?”易忱面无表情地靠近一步,“然后旧情复燃?”
“易忱!”钟吟不可思议地看他:“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
——我们。
易忱眸光晃动一下,扯唇,语气中带着尖刺:“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
“是,你们在一起得光明正大,分开得坦坦荡荡,自始至终,贱的都是我。”
“所以我就这么见不得光,就这么不配在你们面前出现,是吗?”
钟吟胸腔上下起伏,心口也因为他的话而一揪一揪地疼起来。
她没法看他这样受伤的表情,“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易忱立刻拽住她手腕,大步往前走:“那现在就和我一起去上课。”
钟吟被他拉着往教学楼方向去。
一直到幽静的小路,她才甩开他的手。
“易忱,你非要逼我!我们这样成双在他面前出现,算什么?炫耀我无缝衔接吗?”
易忱转头看她,眼中平静:“我们迟早要在一起。”
钟吟:“那也不该是现在!”
“现在或是以后,又有什么区别。”
仿佛有看不见的弦被拉紧,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易忱,”一片安静间,钟吟突然开口,语气很平静地问:“你觉得我有过多少任男朋友。”
易忱全身一瞬间紧绷起来,他唇角压下,冷淡地回应:“我不想知道。”
“是啊,”钟吟缓缓笑了下,喃喃重复,“你不想知道。”
“所以你的潜意识里,也觉得我是个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人,才会这样如临大敌,对吗?”
易忱喉间如塞了团棉花,说不出话。
看他神情,钟吟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那天冯世杰和说我过一句话,你想听吗?”
不等他回答,她说下去:“他说我大学不到一年,就谈了那么多男朋友,还和他装什么清高,就是个不知道被多少人操烂的玩——”
易忱脑中“嗡”一声,慌乱地捂住她嘴唇:“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吟拿下他手,眼中没有波澜:“那你是什么意思?”
易忱:“我——”
钟吟打断他:“事实上,我只谈过林弈年一个男朋友。”
“而谣言里,我插足别人感情,无缝衔接,甚至是劈腿,脚踏几只船。”钟吟看他,“这些你都相信了,是吗?”
“我没有。”易忱哑声,“我从来没有相信。”
只是,喜欢你的人太多了。
“那你在在意什么呢?”钟吟淡漠地说,“从入学以来,我就被刻意造黄谣,背黑锅,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这次的无妄之灾,也不乏冯世杰认为我就是个easy到谁都可以上的人。”
“我比谁都厌恶这种有口说不清的感觉。”
“现在你非要在短时间内坐实我无缝衔接的传闻,让我再次成为一个可笑的谈资,对吗?”
易忱怔愣着看着她,脸上浮现懊悔。
良久,他垂下头,嗓音艰涩地说:“对不起,我没有想这么多。”
钟吟心口闷闷疼着。
她知道,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是她,依旧过不去心理的坎,没法这样快地接受他。
“先这样吧。”钟吟仓促地点头,“时间不多了,我先去上课,你回去吧。”
只是刚走出几步,她就被易忱拉住手臂。他上前一步,很轻地从后将她揽进胸膛,属于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将她环绕。
“吟吟,我真的没有相信那些谣言。”
他低声:“你信我。”
“你身边来来去去,总有那么多人喜欢你,追求你。”他埋下头,很轻地吸了下鼻子,“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喜欢有多少。我只是——”
像是说不出口,他停顿着,没往下说。又艰难地重复一遍,“我只是。”
终于,他闭上眼睛,丢盔弃甲:“害怕和他们一样,成为其中的一个过客。”
“被你抛下。”
钟吟后面的话彻底卡在喉间。
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历程,才会让那样易忱变得这样患得患失。
“阿忱。”钟吟缓缓转过身,“接下来的话,我只说这一遍。”
“嗯。”
“我身边没有你想的那么多人。”
“我唯一有过朦胧好感的,只有林弈年,也的确是为了他才考了S大。”
易忱握住她的手一瞬间收紧。
钟吟没有管,兀自说下去:“曾经我也以为,我会喜欢他很久很久。”
“但我们还是分手了。”钟吟眼中闪烁着,“因为我发现,我没有想象中喜欢他,又或者说,我喜欢的只是想象中的他。”
“而我发现这一切的根源,在你。”
“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
他盯着她看,胸膛起伏着,执拗地说:“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