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他再骚扰她,她就不在柠檬TV干了,他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想到这一层,钟吟的心终于安定。周一,她照常来到电视台。
来的路上,她拨通了林弈年的电话。
那头接通,背景音很嘈杂。
钟吟想起他下午还有课,估计正在下课的路上。
“我去柠檬总部了。”她说。
林弈年:“那我晚上去接你。”
钟吟靠在座椅上,出神地看着路边跳跃的街景,“好,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好。”
“今晚,”她嗫嚅着,那种负罪感几乎将脊柱压弯,“我有点话要和你说。”
“嗯?要说什么?”
钟吟头往后仰,几乎呼吸不过来,声音也小得几乎听不见,“…还是晚上再说吧。”
林弈年的脚步缓缓停顿。
他身侧的程岸一愣,“年哥,怎么不走了?”
宋绪也停下。
林弈年没有回他的话。
过了几秒。
他转身,视线很淡地落在走在最后的易忱面上,停留良久。
后者缓慢地停了脚步。
他的眼角旁,还有一道伤,已经结了痂,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物什划出来的伤。
两人对视着。
突然,易忱沉默而缓慢地垂下头。
草。
程岸敏锐地察觉不对,头皮简直发麻。
这时,钟吟在那头唤了声:“弈年?”
她心中惴惴,几乎觉得林弈年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他太聪明,对于情绪的感知度细腻敏锐到了可怕的程度。
“没事。”林弈年语气还是温和的,眉梢却不见半分笑意,“那我们晚上见。”
说完,他掐断了电话。
下一秒,就在这人来人往的走廊,他两步上前,一把扯住易忱的衣领。
一拳挥了过去。
后者竟也不闪不避,就这么硬生生受了,手背拭去嘴角的血。
旁边传来惊叫。
林弈年置若罔闻,眉目间最后一丝情绪也消失殆尽,拎着他的衣领:“为什么不躲?”
易忱咽下口腔的血腥,两眼黑白分明地回视过去:“继续。”
“我不还手。”
林弈年又是一拳砸过去。
但这一拳打完,那瞬间气血上涌的冲动也随之散尽。
取而代之的,是精疲力竭的无力感,让他几乎恨上自己这种过于敏锐的感知。
人还是活得糊涂点,更幸福。
林弈年很轻地笑了下,松开手。
教学楼的保安姗姗来迟,“诶!怎么回事!”
“没事。”易忱用手擦掉血迹,起身挡在他身前,“兄弟间闹着玩。”
程岸也忙上前说:“对对对,我们室友呢,闹着玩。”
“再闹不该在教学楼这么闹啊!”
“是是是,您教育的是。”
见他们态度良好,保安自然也不愿意揽事,教育了几句,便转身走了。
林弈年敛着眉目,拎起包,一言不发地离开。
人群哗啦一下,给他让出条道。
学校认识他的人就太多了,无一不看着他,心中唏嘘。
准学生会主席,长得帅,气质好,能力强。
这种站在神坛上的人,竟然也会打人?!
最关键的,打的还是易忱!
这俩可是计信出了名的好兄弟。
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
程岸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作为室友,他当然不希望看到寝室闹成这样,长叹一口气。
听见这声叹息,易忱瞳孔轻轻动了下,很低地说了句:“抱歉。”
“忱哥,”程岸看着他,心里其实有了些许可怕的猜测,但又说不出口,“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易忱说不出口。
宋绪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忧心地看着易忱脸上的伤,从包里拿出湿巾,递给他:“擦擦吧。”
易忱沉默地接过。
林弈年下手不轻。
但脸上疼着,全身的血却在燥郁、兴奋地流动。
他真是可耻。
“之后,我会搬出去。”走前,易忱低低说了句,“我对不起他。”
从教学楼里出来后,林弈年驻足原地,抬头看了看天。
这是头一次,还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他总是忙的,忙着活成一个挑不出错的模板。
学业,工作,人际,方方面面,早已经将他的时间挤压干净。
这段感情开始得就不纯粹,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也没法怪任何人。
只是,难免还是会有所遗憾。
他们终究是同类人,一样的自信,耀眼,勇敢。
哪怕他参与其间,横插一脚。
到最后,也还是骗不了自己。
一路走来,他总是庸庸碌碌,得到的、失去的,混在一起,早已经区分不清,到底孰多孰少。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正看到钟吟发了条消息,刚要点开看,有电话打来。
看清来电人的瞬间,林弈年眼底一凛,接通电话,恭谨地唤了声:“陈伯伯。”
“弈年。”那头传来的男声很平和,却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子仪有联系你吗?”
林弈年愣了下,回答:“没有。”
陈父长吐口气,嗓音透出些许无奈:“这孩子,真的是一点都不省心,昨天半夜偷偷跑去京市去了,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现在家里联系不上,我夫人很着急。”
“她对那边也不熟,你要有时间,帮着去找找,将她安顿好,有你在旁边,我也放心些。”
林弈年:“我晚上…”
但那头已经继续开启话题:“昨天听雪雁和我夫人聊天,你最近有重新做游戏的想法?”
因为这件事,母亲已经打电话来好多次,每一次都不欢而散。
他嗯了声。
“这可不简单。”陈父抿了口茶。
林弈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着。
“不过,也算巧。”
他似是随口一提点,“前几天,我和盛世科技的老总吃了顿饭。”
“人那天还说,找不到合适的游戏项目立项。正巧,你要有什么点子我帮你引荐,也算帮了人大忙。”
“你和子仪一起长大,伯伯自是能帮你就帮你。”
普通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资源和人脉,在有些人口中,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
林弈年勉力笑了笑,表情几分疲惫,几分释然。
“您放心,我会把子仪安全送回沪市。”
“你办事,我当然放心。”对面淡笑。
挂断电话,林弈年抬头看了眼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