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泊裕转头看见除了严老太太和瑶瑶之外的两个哥哥,蹙了蹙眉,“大哥三哥?你们怎么来了?”
候在旁边的两名佣人有颜色劲儿地上前,一个递毛巾让四爷擦汗,再展开浴巾围在男人腰上,挡住因为用力健身而自然充血的位置,另一名递上温水给男人补充水分。
严泊裕随手擦擦丢回给佣人,仰头灌水。
严大哥说:“老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找到二妹妹的孩子,你怎么能只给妈说,不给我和三弟说,难不成只有你和妈是二妹妹的亲人,我和三弟就不是了不成?”
“大哥说什么呢。”严泊裕在老三开口之前先笑着说,“我只是想等小丫头和妈做过亲缘鉴定,消息确定了再告诉你们,怎么就能这么想我?”
“再说之前二姐出事,你和三哥明明就在身边,却没能出手帮忙,回来自责的大病一场,为了不让你和三哥想起伤心事,严家上下都杜绝一切和二姐相关的东西,我哪还敢第一时间告诉你们,要是再让你们大病一场,让旁支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兄弟阋墙,我想害你们呢。”
严大哥一向是兄妹四人中口才最差的那个,现下被反将一军,正不知道说什么好,严老三上前一步说:“老四,正因为我和大哥自责不已,所以你有了二姐的消息,才更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和大哥,给我和大哥一个赎罪的机会,而不是故意藏着不让我们知道,让我和大哥一直陷在自责愧疚里走不出来。”
他说完看一眼贴着老太太站的小丫头,“要不这样吧,先让这丫头去我那住一段时间,和我熟悉熟悉,让我弥补一点对二姐的愧疚。”
严大哥立刻点头:“老三说的是,让这丫头去我和老三那轮流待一段时间,让我们照顾照顾她,也能弥补一点对二妹妹的愧疚。”
严泊裕淡笑着,接过佣人递上来的真丝浴袍穿上,“这个事儿……”
整个事件的主人公——云遥见严泊裕犹豫起来,鼓起勇气,摇一摇老太太的手臂,“姥姥……瑶瑶……瑶瑶不是物件,瑶瑶有自己的思想,瑶瑶想自己做主去哪里住。”
因为害怕,她说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甚至有了一丝哽咽。
严老太太心疼抹她眼睛,“瑶瑶当然不是物件,瑶瑶想去哪就去哪。”
“嗯。”云遥深深点头,更为依恋地贴着老太太,“姥姥你真好。”
让她去不知根底的严家老大或者老三那住着,指不定今天竖着进去,明天就能因为意外横着出来,亦或直接失踪不见,毁尸灭迹。他们的目的太鲜明了,獠牙藏都不藏一下。
云遥和严家老太太的两句话,相当于直接在严老三脸上扇了一巴掌,让他刚才的话全成了自作聪明和不尊重,当下脸色更为难看起来。
等严家老太太转头去看他的时候,又露出个孝顺和善的笑,“妈,那现在也找到四弟了,我们是不是要去医院做亲缘鉴定了?”
“亲缘鉴定?”严泊裕皱眉,“现在就去?”
他说的时候睨了小丫头一眼,虽然猜测她是二姐姐代孕生下来的,但突然之间知道二姐姐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他还是不能接受。
潜意识里,他更愿意相信她是个冒牌货,潜藏着其他心思。
上了自己的亲侄女……这几个字只是在他脑子里冒出来,尚未与曾经激烈的画面对上,已经让他全身发烫,肌肉紧绷,无法接受……
第29章 女厕所
五个人分成三辆车, 云遥自然要贴着严老太太坐,而老太太坐到裕园的车是裕园派出去的,严泊裕作为裕园的主人自然也要坐这个车, 严家大哥和老三坐各自的车去医院。
前后再各有一辆保镖车压头断后, 五辆车组成的车队前往芜江高级私人医院。
医院大门早早敞开,车队直抵私人通道入口,几人下车后,一并进入鉴定中心。
护士抽了云遥和严老太太的血液送往鉴定室。
医院开了特殊通道, 整个送检到分析完成不到四个小时。为了防止有人恶意篡改, 严家老宅管家全程拍摄视频监督。
这四个小时, 说是在场五个人最为煎熬的四个小时也不为过。
严家大哥和老三频频前后脚去卫生间,不知道是真尿急还是背着商量什么事情。
严泊裕一会儿一个电话,看起来很忙,但一直没离开过, 没电话的时候就在屋里来回走,云遥看着, 怀疑这个休息室有多少地砖, 地砖总共多少纹路,都让他数得清清楚楚。
云遥依旧是抱着严老太太聊天,老太太问她过去的经历, 问她手腕的石膏, 云遥给她讲自己进城之后的坎坷遭遇, 大城市里最卑微的蝼蚁, 波澜起伏的受骗过程, 暴雨夜还被前男友纠缠的惊险刺激, 老太太没经历过,一惊一跳地听了全程, 心疼的不得了。
过程中,云遥若隐若现地提一提二小姐,例如在发廊工作时,老板娘说话做事雷厉风行,和妈妈很像,特别是说话喜欢以“呀”结束,觉得特别亲切,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拉着老板娘说话。
在一个高档饭店做服务员时,店里有个常来的顾客,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最喜欢背香奈儿的包包,穿淑女套装,走路的时候习惯先抬左脚,上半身几乎不动,看起来特别优雅,但实际上走的特别快,特别风风火火,很严厉,眉头一皱就像是要训人,充满上ῳ*Ɩ 位者的气场,她来店里吃饭的时候,云遥会抢着过去给她上菜,就想看看那位小姐和妈妈相像的气质。
……
这都不是她能从照片上看出来的,而二小姐“去世”十七年,照理说,即便她在二小姐“去世”之前见过,也不能记得如此清晰。
尤其是她说的时候,眼睛微眯,唇角淡笑,眉目里充满了对回忆的幸福感,这个神态,让严老太太晃了晃神儿,仿佛看到了二十岁的星儿。
再联想到她之前说的“十年”……
一个离奇又大胆的猜测在严老太太慈爱又精明的眼中逐渐形成。
整个屋里,最轻松的莫过于云遥了。
她甚至有心情给大家剥橘子吃。
她越轻松,越证明她心有底气,越证明她可能真是严家二小姐的亲生女儿,严家三兄弟越焦急,四个小时一过,严老三已经暴躁的掩藏不住,“大夫呢,结果到底出来没有?!”
“慌什么?”严老太太乜他一眼,“老实坐着。”
严老三立刻低眉敛目,“我去看看进度到哪儿了。”
“让你坐着,坐下!”
作为严家掌权人的严老太太一发话,严老三不得不听话地坐回来,像家养的小狗,丝毫没有在外的威风和刚才的跋扈。
云遥喝多了水,出去上厕所,刚打开女卫生间大门,身后袭来一阵风,腰后就覆上一张大手,一点没给她反应时间,用力推她进去,随后是一道落锁的咔哒声。
这气息太熟悉,云遥也不着急,慢悠悠扭过身子,瞧着男人竭力压下焦虑、但明晃晃写着“我很焦虑”的面庞。
“女厕所,小舅舅,您进错地方了吧?”云遥轻声嘲笑。
“小舅舅”这个称呼严泊裕依旧难以接受,眉头下意识蹙起,看着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轻松,皱起的眉头更紧了紧,沉声提醒:“你已经看见了,大哥和三哥有多着急,你要是害怕,现在走还来得及。”
云遥挑眉,唇角也勾了笑,“我怕?我怕什么?这不是给我认祖归宗的好时候吗?”
“你应该不知道我妈的手段,要是让她知道你二姐姐女儿的身份是骗她的,我敢保证,你不会有好下场,可能比二姐姐死的还要惨,那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小舅舅,您多虑了。”
云遥说完,拉开女卫生间大门,慢走不送四个字尚未出口,撞见对面男卫生间出来的男人,愣住了。
……真他妈操蛋。
今天她只是有个小念头,还没说一定要去看看怎么样呢,老天爷就这么迫不及待送到她面前给她看来了。
真的,别太眷顾她,尤其是这种私密谈话的时候。
男人也停下来,但对于见到她,似乎并不意外,应该是听了有一阵墙角了。
云遥直接忽视,敞开大门对身后尊贵的爷说:“这是女卫生间,小舅舅过来不合适,还是赶紧出去吧。”
大门一开,女卫生间内的严泊裕也看到对面的年轻男人,拧了拧眉。或许是气场不和,他并不想见到小丫头的这个前男友,很不喜欢。
“你怎么在这儿?”
以这家私人医院的高档性质,这个前男友应该还不够资格过来。严泊裕目光下移,落到他的白色棉布短袖和蓝色五分裤上。
都是便宜的地摊货,加上板鞋,应该都不到一百。
严泊裕问了之后,云遥终于有理由堂堂正正转头看过去,不必再克制自己。
男人额头还贴着纱布,脸色偏白,让原本凌厉的眉目越发显得苍凉冷淡,两个字:“陪诊。”
云遥脑中突然拉响警铃,面上佯不在意问:“陪谁?”
除了朱世春,还有谁陪他一起出山?
云遥突然想到,自己只警告了他一个,万一严家派人去找朱世春调查,那是个大傻蛋,指不定会将她的老底透露的干干净净。
周明坤对上她暗暗警惕的眼神,挑唇讥讽道:“我的病人,服务对象。”
云遥想起来,现在好像是有个陪诊师的行业,没想到他来大城市时间不长,职业倒是这么先进。
严泊裕也明白了,许是某些有钱人自己不熟悉医院,更不想自己一个人看病,找了个陪诊师。
他走出去,站到女卫生间门口,对云遥说:“你去上厕所,我在这等你。”
云遥:?
“你站这儿干什么?”
听她上厕所的尿尿声?这么变态呢。
严泊裕扫她一眼,什么意思,她明白。
之前答应过他不会再和前男友有任何牵扯,现在前男友站着不走,明眼看着是等自己走了之后和她说话。
云遥沉了口气,无语阖上门。
……虽然,她也是这么打算的。
找了个最里面的隔间上厕所,她可没有让两位过去式听她尿尿声的癖好。
洗完手出去,两位男士各站各位,一点挪动的迹象都没有,也谁没看谁,或许真是磁场不合,云遥站在门口,都觉到了暗流涌动的沉闷气息。
她对严泊裕说:“走吧。”
然而她未动,严泊裕也刚刚挪动身体,忽然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认祖归宗?”
云遥缓缓一笑,“是啊,谁能想到,我竟然是严家二小姐失散多年的女儿。”
男人又将目光挪到严泊裕脸上,漆黑眼珠晃动之间,对两人过去“乱-伦”一事似乎已经剥皮剔骨说个干净,充满了嘲讽和不可置信。
严泊裕沉了口气,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的心口已经憋屈地闷疼起来了。
云遥轻松自若地挽上严泊裕的胳膊,对周明坤笑意盈盈,“我和小舅舅之前的事,还希望你帮我们保密哦,谢谢啦。”
“小舅……舅的滋味,怎么样?”男人声音低沉嘲讽,目光深沉地盯着她,漆黑眼珠下溢满了暗红色的火药味。
云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特别刺激。”
严泊裕蓦地睁大眼转头看她,周明坤却是眉眼更沉,额角和脖颈上的青筋撑开皮肤浮出蜿蜒怒意,咬紧牙关才强压下火气。
“小舅舅,我们走吧。”云遥仰头,甜甜地对严泊裕说。
严泊裕有些担心这个前男友被小丫头这句话刺激到,将两人之前的关系捅出去,因此淡声提醒了句:“有些事,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忘干净才百利无害。”
周明坤冷冷扯唇。
即便他忘了,某人似乎一点也不想忘记,甚至在回味无穷。
严泊裕回看一眼云遥挑衅的眼神,对她说:“你也忘了。”
“那好吧。”她耸耸肩,卸的很轻松,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突然之间,严泊裕内心深处,又隐隐升起一抹懊悔,在他的刻意忽视下,又一次渐渐消散。
等云遥和严泊裕前后脚回到休息室,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拿着封好的文件袋站在休息室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