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遥脑袋后仰,从下往上看他哀愁的脸,“你倒数第一,回家会挨骂?”
“你不会吗?”他很单纯地反问,随即想到,“你刚被找回来,大人肯定很珍惜,宠你还嫌不够呢……要不我离家出走试试?”
“不用。”
云遥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甩给身后男生,“下回我倒数第一,你转我十万,成交么?小帅哥。”
小帅哥懵逼了。
“你缺钱吗?”
严家的外孙女怎么会缺钱?
云遥说:“我爱钱。”
“你真愿意吗?”
“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锡纸烫小帅哥很心动,但囊中羞涩,吞吞吐吐道:“可我成绩不好,我爸妈会克扣我零花钱,现在每个月只有十万,给你了我就……”
“五万也行,等你零花钱涨上去了再补给我。”
他眼睛猛然一亮,“这个好。”
云遥甩甩手上纸条,“记得打这个卡上。”
……
晚上齐成下班回到别墅,抬头上看,与从前一样,二楼女儿那间房亮着光。
想起今天下午收到的成绩单,他浅浅叹了口气。
每晚这么辛苦,分数却没什么变化,稳坐最后一名,或许真不是学习的那块料……
厨房温着为他准备的夜宵,齐成舀出来端到二楼,敲响那间充满温暖与希望的房门。
“瑶瑶,睡了吗?”
“没呢。”
云遥坐在椅子上喊:“有事儿吗?”
“爸爸给你端了碗燕窝,要不要喝点?”
摸到床上的胸罩穿上,云遥拉开门,齐成给她端进去,放到书桌上。
挨着就是摊开的物理书和试题卷,大红叉叉格外醒目。
齐成扫一眼,又叹口气。
云遥坐回去,摸了摸燕窝的碗,还有点烫,小口小口慢慢喝,抬头看着男人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事吗?爸爸。”
齐成被她叫得心口暖融融的,人至中年,原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突然多了个和星儿的孩子,他现在浑身干劲,睡觉都能笑醒。
“瑶瑶啊,要是学着太累,不想学的话,不用强迫自己,咱不上那个学也没事,爸爸能给你挣钱,爸爸的钱就是瑶瑶的钱,不想拼的话不用拼,不用把自己弄的这么累。”
这些天,齐成也算是看出来了,严家估计只有严泊裕一个和瑶瑶亲一些,等严老太太去世,能分给这个外孙女的资产微乎其微,但没关系,女儿有他,他会为她的以后铺好康庄大道。
云遥唇角扬了扬,“那我学习不好,什么都不会的话,你就算把公司给我,我也干不好,说不定还会破产哦。”
“没关系。”齐成摸摸女儿可爱的脑袋,“你要是不会,不想管理,就找代理人,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去哪,等着收钱就行了。”
云遥脸上笑意加深,听得很心动。
但这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的亲生父亲还在远隔数千里的深山里,两年过去,可能依旧在为她的突然离开而狂怒发泄。
愤怒的不是女儿走了,是他即将到手的钱飞了。
燕窝凉的很快,云遥三两口喝完,塞回男人手里,“谢谢爸爸,你说的很好,但我还是要学习的,我还是要考大学。”
“你要是有这个想法,爸爸当然是支持的,我就是心疼,你每天学这么晚,对身体不好,小小年纪就把身体熬垮了,以后多遭罪。”
“对啊,就是我现在年轻,熬熬夜没事儿,你年纪大了,你才不应该熬夜,赶紧回去睡觉吧。”
云遥说完就推他出去,几步就到了门口,齐成连忙抓住门框,紧急说:“还有、还有瑶瑶,爸爸还有个问题……”
云遥松手,“你说。”
“……嗯,就是……”
这个男人一旦吞吞吐吐起来,又微微勾头垂眼,不敢看她,一定是害羞了,不好意思在女儿小辈面前展露自己对爱人的爱意。
云遥倚着门,笑说:“问我妈啊?”
齐成又叹了口气,为自己的薄脸皮沮丧,尤其女儿如此坦荡,显得他这个做父亲的非常忸怩,小家子气。
这么想着,他无奈摇头,眼角细细的皱纹笑出温柔爱意的痕迹,“我想问问,星儿那封信,现在找的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之前他说托关系找找,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瑶瑶说把这件事交给小舅舅了,以严家的关系网,严泊裕找定然比自己厉害,他便没有插手,省的帮倒忙。
第42章 消息
“还没有……但应该快了吧。”云遥说着, 扭头眺向窗外光秃秃的枝头。
去年年初到达这座城市,绿柳唱春,一眨眼已经一年半过去, 她也早已经离开alluring, 每天费尽心思打听每个客人的身份、再抽丝剥茧他们与严家关系的日子,久远的像是上个世纪。
那时候也如何都想不到,她还能有坐到教室里听老师讲课、投入全身心做题的一天。梦幻的像是下辈子的生活。
今年的冬天来的尤其早,天气预报下周就要大降温, 如果严泊裕还没有消息, 她就要去问罪了。
许是老天偏爱于他, 连被问责的可能都不给,在云遥决定找他的前一天,收到一张照片。
一张拍了模糊纸质老相片的照片,能大致看出两张人脸, 但由于褪色的地方太多,人脸很难辨别。
严泊裕:找到了, 但照片已经花了。
瑶瑶:修复要多久?
严泊裕:有难度, 试试吧。
他说试试,云遥并不抱有希望,长期在悬崖边生活的经验, 也让她向来不会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站在无人路边, 云遥先给楚彬打电话, 确保他们还安全, 将照片发给他, 让他挨个问当地人是否认识照片上模糊了的两人。
陌生人或许很难从这张模糊的照片上清楚辨别, 但相熟的人,只是一个下巴颌, 或只是一双眼睛,便可以精准地认出来。
然而让云遥失望的是,他们几乎问遍全村的人都没能问出来,寄信的人也早在五年前去世。
严泊裕这边修复照片之后送到民政局查户口,全国十几亿人口,竟然识别出来两千多人,一个人一个人地查是个绝对量的大工程。
一时之间,从这封时隔近二十年的信中寻找当年真相的进程被迫中断。
唯一可以高兴的,或许是严梵星留给齐成的诀别信找到了。
晚上,严泊裕将信送到齐家,亲自交到齐成手上,他眼眶通红,颤悠悠地接过来,放进怀里,却始终不敢打开它看上一眼。
十七年前的手机已经可以发短信打电话,严梵星又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写信,有事儿就打电话叫他上楼,有不好意思说的话就给他发短信。倒是他,小职员,又偏爱风花雪月,常有数种情思流泻在笔尖,宣于纸上,每每情不自禁,妙手偶得,约会结束时偷偷塞到她手里,一晚上了,唯那时能得她一个比胭脂还要红的脸蛋。
装有他们恋爱细节的手机早已经报废修复不了,这封信,是星儿爱过他的唯一证据。
……
天气越来越冷,云遥夜以继日地复习做题,分数渐渐爬了上去,她考试控分主要靠写错选择和填空题,等考完出了成绩,把做对的选择和填空的分加上去,能准确知晓自己每一次考试的总成绩。
约莫能考上一本的时候,她萌生了去关中的想法。
学习、考大学,是她今后的退路,绝不是现在逃避责任的借口和理由。
如果不能找到当初让二小姐遇难的原因,不能将凶手绳之于法,将危险清扫殆尽,那二小姐出来依旧是不安全的,甚至于出不出得来都是一说。
二小姐迎不出来,她自己过的再好,也只是偷来的日子。
但怎么去,却是一个比较伤脑筋的事情。
楚彬能瞒过严家二兄弟过去,又不被引起怀疑,除了那天宴会上被她放肆的行动吓住,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师父手上有个案子,嫌疑人犯事儿后跑西北去了,他们过去是捉拿手上案子的嫌疑犯。
左思右想之后,云遥悲哀地发现,她要过去,似乎没有合适理由。
稍微哪个点没注意,让严家二兄弟,尤其是老三那个鬼精的中年男人察觉到楚彬师徒去关中的另一个隐秘任务,连他们也追查不了了。
一筹莫展之际,某个深夜,云遥被急促的电话声惊醒。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粒子,目之所及已成大片雪白,银装素裹整个浩渺天地。
云遥摸到手机,是楚彬。
凌晨两点,关中应当更加寒冷。
接通电话,两边都没出声。
过了会儿,听筒里传出男人稍显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剧烈的呼吸声,吸溜鼻子的声音,听着就冷。
这声已经能听出来是楚彬,云遥放心问:“怎么了?”
“村里二十年前的村支书今天回来了,我拿着照片去问他,他有印象。”
男人语气沉静,每说一句,便有一声粗重的呼吸,响在此刻安静的房间里,如一剂药量充足的镇定剂,安稳了云遥忐忑月余的心绪。
知道他后面还有话,她一手捂着狂跳的心脏,一手握着手机,亮起的灯光在此刻黑沉的房间内格外刺眼,尤其照进一双本就没睡好的酸涩眼睛,但云遥一眨不眨地盯着,呼吸紧屏。
楚彬道:“村长说,这两个人在十几年前因为拐卖被警察抓走了,他有印象是因为当时是他带着村里人一起抓的,不过这些人大多数都已经去世了,所以我之前一直问不到。”
“嗯,你说。”云遥给他回应。
“然后我们去镇上警局查了当年的档案,结果你猜怎么?”
“……”
云遥:“这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紧张?”
“就是知道你紧张,让你放松放松。”男人轻声笑语,随即收了笑,语气也恢复先前的正经,“那俩人参与的拐卖案特别大,警局要押送到省刑警总队,结果在押送的路上,两人在同一天晚上暴毙。”
“有写原因吗?”
“一个心脏病,一个哮喘。”
“不对!”
楚彬被她突然的喝声惊了一跳,“怎么说?”
“心脏病和哮喘都是经常发作的病,病人也都会随身常备药,他们又是做拐卖,经常跑长途,身上带的药肯定够,怎么会突发暴毙?而且警察押送,你们不都是频繁观察?押送到省刑警总队这么大的事,小镇警察肯定更重视,怎么会让犯人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