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
“好,那我陪你一起。”
云遥刚要拒绝,周明坤说:“除非你现在说你为我操心是因为还喜欢我,还舍不下我,为了让你安心,我就不陪你回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
云遥看着男人的眼睛,他似乎笃定了她不会说,又或者说,期待她上勾说上一句。
静谧自无声处攀升,他喉头紧张地滚了滚,眼睛又黑又亮,似乎在蛊惑她:说一句吧,说一句他就高兴了。
无论真假。
云遥唇瓣微启,转瞬之后又合上,什么也没说,转身到书桌旁收拾自己的资料和卷子,把之前没下载的视频全部下载下来。
等两人重新回到客厅,发现屋里又多了两个人,严泊裕和齐成来了。
都算不上稀客,即便云遥不再认齐成为父亲,他也经常过来,东西送到门口就走,先前学校期中考后开家长会,他还过去给云遥开了家长会。
两个人的脸色都白纸一样惨淡,齐成泪水涟涟,红着一双眼睛望向她,眸光复杂,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她。
严泊裕一双眼跟鹰爪似的抓在她身上,又怒又恨又急,上前几步急问:“我二姐被卖到你家了?你和她有联系吗,她现在怎么样?”
云遥摇摇头,“我出来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了,现在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小时候,二小姐的腿就已经断了。”
齐成脸色更白,站不住地连退几步,几乎要晕厥过去,被旁边一位警察及时扶住站稳。
严泊裕脸色更冷,“腿怎么断的?”
这件事触及到云遥隐秘的伤心和罪孽,鼻根一酸,眼泪又止不住漫延,“……妈妈要跑,被抓回来了,我……我阿爸打断的……”
“混蛋!”严泊裕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捏着拳头连骂好几句脏话,“现在就走!去接我姐出来!”
杨川皱了下眉,又听见齐成说“我也要去”,眉头拧得更紧,“你们都要管理那么大一家企业,就别掺和了,安安稳稳做自己的事,等着我们把人带回来。”
“不行,我一定要去。”齐成这次很坚持,“我一定要去。”
陷在自责的近二十年里,齐成无数次地想过,若是那天晚上答应星儿私奔,即便过后她后悔又回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最起码她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现在突然告诉他,星儿竟然真的还活着,他一定要去救她,一定要弥补当年的错误。
“你就别去了。”严泊裕也对齐成说,“你还有公司要打理,那山也不好进,你年纪又这么大了,万一再出个好歹,退一万步讲,二十年了,我姐也不一定想见你。”
在严泊裕的印象中,二姐姐虽然待人接物温柔和善知分寸,但自尊心很强,她在山里二十年,还双腿残废,真不一定想见年轻时候的小情人。
他毫不留情地揭穿,齐成脸色又惨败三分,嘴唇嗫嗫说不出话,泪水流不尽的往下淌。
严泊裕又想了想,他要是走了,老太太不定会不会想方设法地将三儿子弄出来,他得在家看牢了,“那这样,我也不去了,我派几个人跟着帮忙,时刻保持联系。”
“行。”
杨川和兄弟们开了两辆越野,后备箱宽敞,除了放在路上的吃食餐具,云遥又买辆轮椅放上去。
准备出发时,云遥数了下人数,问杨川:“就你们三个?”
“还有严泊裕的十个人呢。”
“他们都是保镖,花架子,我不信,你再叫点,最少八个警察,而且要带枪。”
“这么可怕?”
云遥说:“如果真产生冲突了,我不知道会有多少村民,要是一整个村的人都来了,就你们几个,别说带二小姐出来了,我们一个可能都出不来。”
杨川觉得不至于,但又真担心自己带过去的兄弟折那里了,何况有严泊裕人的前车之鉴。
于是他又回队里,从三个刑警中队中抽调出五个人,凑足八个,加人又换车,一路向南。
路上风景从寥寥绿色到满目苍翠,从一望无际的平原到层峦叠嶂的高山,两天两夜,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到达县城。
到了这里,总算能松一口气,吃顿热乎的饭,开宾馆洗洗澡换身衣服,睡一个舒服觉,为第二天的进山做好准备。
大家去街上逛一逛,云遥带着杨川去找宾馆开房间,到附近后,云遥给他指了下路,自己进文具店买笔,走的时候忘带了。
杨川总共开了五间标间,他们兄弟八个,两人一间,云遥和周明坤一间。一家宾馆不够住,严泊裕的人自己安排住另一家旅馆。
这里的县城没有所谓的房卡,只有一个挂着房间号小盘的钥匙,杨川交给云遥,“你和周明坤的。”
她诧异扬眉,“我和周明坤一间?”
“怎么了?”
“没其他房间了?”
“还有一间,怎么,在车上还小两口抱着睡,下车了就分房?”
他指的是来的路上,云遥和周明坤在后座挨着坐,晚上扛不住睡觉时,她都趴周明坤身上。而且看他们两人相处时的一举一动,说不是小情侣,简直在质疑杨川作为刑警大队长的一双炬眼。
云遥张了张口,无语道:“……什么小两口。”
“吵架了?”
“……我们根本就没谈。”
“真吵架了?”杨川架腰皱眉,“你怎么跟我媳妇儿一样,她一不高兴就说离婚,你一不高兴就撇清关系。”
“……跟你说不通。”
云遥说完转身就走,杨川看着她的背影诧异道:“我媳妇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女人怎么都一个样……”他低声嘟囔,开始怜爱小兄弟了。
两人继续分开行动,杨川去当地警局做属地沟通,云遥进宾馆,找老板娘再开一间。
“没了。”老板娘穿着当地的民族服饰坐在柜台后,嗑着瓜子儿说。
“刚才不是还有一间?”
“刚订出去了。”
云遥出去街上转了转,发现县城依旧小的可怜,还是记忆中的破旧,木屋矮房,潮气漫天。
因为人少,也因为穷,这里的宾馆基本不挣钱,只有他们和严泊裕手下住的两家,房间都不多,三层小楼,因为他们的到来,今天都住满了。
云遥上楼打开宾馆房间,又小又破,扑鼻而来的潮湿霉气,墙皮发霉脱落,整间屋子只有两张一米宽的铁架小床,床单上布满洗不净的污渍,脏的发黄,皱巴巴铺在床上,桌上摆着一个坏掉的电视机,墙上挂个风扇,窗户还是坏的,打不开。
好在热水壶能用,云遥烧一壶热水,勉强洗了个澡,在车里待了三天,感觉整个人都臭了。
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床上坐了个男人,周明坤回来了,桌上摆着他买回来的吃食。
这里又热又潮,云遥穿着短袖短裤,站在卫生间门口擦头发,问他:“出去转转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第61章 暗恋
他原本低着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这抬头看她,“没什么想法, 我不会后悔。”
“要是让你家里人知道了, 你很可能会被踢出族谱。”
“离得挺远的,不一定能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会后悔。”他顿了顿, 又说,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用试探我。”
“……谁试探你了,我这是好心提醒。”云遥不想再和他说话,转身进卫生间,撑起毛巾挂上去。
她出来后, 周明坤说:“在饭店你都没怎么吃,我刚才去街上转了一圈, 买的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
云遥打开桌上的袋子, 挑了一个烤洋芋夹麻辣折耳根,在大坝山时吃到想吐的东西,时隔三年再次吃到, 竟然有种别样的美味。
没多久, 杨川带着县城派出所的两位警察过来, 商讨明天的进山事宜, 派出所警察认为:“晚上进村比较好, 白天要是被看到了, 村民聚集起来,上百人围过来打, 我们可能一个都出不来了。”
云遥不同意,“晚上山路不好走,何况他们从没走过的,有很长一段路非常窄小,旁边都是悬崖,还要过吊桥,那桥都快有百年了,下面峡谷深不见底,掉下去一个怎么办?
“再说了,晚上就不会被发现了吗?村里养的都有狗,一旦叫起来,比白天聚集的村民更多。”
“白天岂不是更容易被发现?”
“所以要想个方法……”云遥停了一会儿,问当地警察,“这里有会唱戏的班子吗?”
“坝山县没有,红莱县有一班。”
“把他们请过去唱戏,提前三天宣传,确保每一家都宣传到位,在离我们村最远的一个村子唱,把人都引过去。这样到时候就算被发现了,村里没几个人,我们想走掉也很容易。”
“总要有由头吧?”
“我想想。”
简单胡扯的一抓一个,县长生了女儿,给大家的福利;一个村的老太爷去世了,给唱的丧戏……但要提前几天宣传的话,一旦被发现是假的,引起警惕,再想悄无声息,不费一兵一卒地把人弄出来就难了。
“我嫂子上个月生了孩子,我回去让我家请吧。”周明坤突然说。
云遥看向他,“你要回家?”
周明坤也看着她,“你们有更好的理由吗?几个村子挨得近,走动的也勤,哪家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要是胡编一个借口,被发现很容易。”
云遥担心问:“你回家还能出来吗?”
“这有什么难的。”
他这样说,云遥没有其他方法,只能同意,“那你回家之后就不要再掺和我们,不要被你家里人发现。”
“放心,我有分寸。”
县里的两个警察离开,去联系红莱县的戏班子,傍晚,街上的人流渐渐减少,这里不像大城市,路灯是点亮夜生活的开启键,这里天黑之后几乎像一座空城,云遥和周明坤赶着饭店关门的时间,出去找家店吃东西。
他们出来的已经晚了,走了一段才看到一家还亮着灯的面馆,撩开挡蚊虫的帘子进去,看着墙上的菜单,准备点餐。
后厨的老板撩开门帘出来迎客,看见他们,诧异大叫:“阿坤?!”
云遥没带零钱,刚对周明坤说完自己要吃什么,听见这一声,和他一同扭向叫他名字的人。
是个很陌生的男人,穿着洗到脱线的灰色背心和发白的牛仔裤,脸和脖子胳膊出的都是汗,胸口背心湿了一大片,脸色黑红晶亮,不知道是晒的,还是突然激动导致的。
云遥好奇看向身边的周明坤,他明显是认识的,惊讶回应:“胜利?”
“是我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明坤突然看向云遥,担心胜利会不会认出来她,会不会被她阿爸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要是她阿爸知道她回来了,他又已经回家……
恰在此时,胜利拿毛巾擦着身上的热汗问:“阿坤,这位美女是你……”
还好,胜利和小夭高中不在一个班,她又变化非常大。
“同学。”周明坤说,“这是我上大学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