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灿收回视线,不论怎么想还是很气:“为什么不告诉我和淼淼?”
池潇沉默了一会儿。
冷空气在车厢内流转,发出萧索的风声。
“没什么。”他语气比风声还淡,“就是不想让你俩扫兴。”
话音落下,车子恰好开到目的地。
明灿飞快下了车,跑过去抓住池潇的手腕,拉着他风风火火地往医院里走。
挂号,排队,看诊,医生看着池潇的过敏测试,告诉他他的情况绝对不能养猫,一不小心就会引发哮喘。
池潇问脱敏治疗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养猫,医生说至少到过敏三级以内,他现在是最严重的六级。
再问关于脱敏治疗的具体问题,医生就不了解了,猫毛的脱敏国内技术还不成熟。
在注射室打了针,做了雾化,池潇身上的疹子退了不少,呼吸渐渐顺畅起来。
留观半小时,其间明灿一直沉默地待在他身边,要不发呆,要不就捧着手机看监控里的淼淼,总之,绝不和池潇说话。
离开医院的时候,斜挂在天上的太阳被阴云遮住,地上邪风阵阵。
今天来医院的人不多,门外的广场空荡荡的,透着股萧瑟。
池潇缓步走出门诊大楼,来到阴沉的天光下。
风从左边吹来,他下意识绕到明灿的左手边,抬手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发:“看在我是个病号的份上。”
“和我说句话行不?”
没想到。
有朝一日,他竟然也会忍受不了别人的沉闷。
从池潇绕到她左边之后,明灿明显感觉到吹到身上的风变小了。
她低着头,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还在回想着他在网约车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就是不想让你俩扫兴。”
因为她和淼淼喜欢猫。
不想让她俩扫兴,所以同意养猫,一言不发地出国治疗。
既然要治疗,也不躲久一点,疗程才刚开始,就敢来和猫接触。
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才叫真的扫兴。
为什么要习惯性地,把自己摆在最末位。
习惯性地认为自己是不重要的,没有人会在意。
连一只猫都不如。
明灿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是怎样。
至少现在的她,非常在意他。
池潇见她只顾着低头走路,往前几步就要撞到石墩子,于是伸手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膀。
就在这时,明灿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闷头扎进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好像要将自己,用力地嵌到他身体里去。
池潇怔住,身体僵了一瞬,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见她乌黑柔软的发顶。
他喉结重重地咽了下,好不容平缓下来的心跳再次加剧。
天气阴翳,冷风在耳边呼啸,行人来来往往,时不时投来好奇的视线。
明灿依旧不说话,就这么紧紧抱着他,任凭路人观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池潇轻轻环着她的肩,低声说:“明灿学妹,你这样不太好。”
明灿脸埋在他衣襟里,闷闷地哼了个气音。
依旧我行我素,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好多人看见了。”池潇一副风评被害的样子,“学长还单身呢。”
“哦。”明灿脸埋得更深,声音透过衣物,直抵他胸腔,“那你现在不单身了。”
第71章 我的
池潇虚抱在明灿肩后的手忽地收紧, 修长手指握住她肩头,青筋盘踞指骨之上,突突地跳动。
他微微弓下身来, 将她搂得更紧, 低声说:“你再说一次。”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虽然喜欢了她很多年, 但是真正开始明目张胆地追求, 并没有多久。
做好了品尝不甘和挫折的准备,承受这些是他最擅长的事。
但是现在。
他没感觉到吃了什么苦,就如此轻松地, 拥抱住了她。
不对。
是被她拥抱住了。
不劳而获, 就像买彩票中大奖。
人在这个时候, 总要一遍遍查看自己的彩票号码,确认这一切的真实性。
明灿听见了他的话,但是不想回答。
因为脸闷得太久,她渐渐品尝到窒息的滋味。
终于松开手,她双颊泛着缺氧的红, 张开嘴喘气,眼睛盯着他的衣领, 愤愤道:“我还没消气,凭什么再说一次?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就因为担心扫了我和淼淼养猫的兴致就瞒着我们你过敏的事儿?那你怎么不干脆等治好了再出现?”
不吐不快,明灿说完这一串话, 胸口的气瞬间捋顺了不少。
池潇:“我这不是答应了你元宵节要一起过么?”
明灿:“你以为元宵节前能治好吗?”
池潇云淡风轻道:“先去治一下, 实在不行,再告诉你们。”
话音未落, 他胸口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全身大面积红疹,胸闷气短, 呼吸困难……以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你不能养猫?”
“对不起。”池潇说,“以前没有和猫近距离接触过,不知道症状会这么严重。”
加上从淼淼那儿知道他未来养了两只猫。
说明未来的他身为淼淼的父亲,一定已经克服了过敏症状。
那么,现在的他,也应该去克服。
明灿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也说不出太多指责他的话。
一个人性格的底色没有那么容易更改。
光看池潇的外表,又冷又拽,谁知道他净干些可怜巴巴的事儿?
不过没关系。
以后有她罩着。
“你家在哪?地址发我一个。”明灿掏出手机,顺便催促他,“赶紧回家歇着吧。”
池潇:“我已经好很多了。”
“我家那个环境,你不能再去了。”明灿说,“快把地址发我,我改一下留给餐厅的信息,让他们把晚餐送到你家去。”
元宵节还是要一起过的。
既然在她家不行,那就换个地方。
明灿说完,感受到落在脸上的视线,抬眸:“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他耸了耸肩,“就是看你脸这么红。”
顿了顿,轻笑道,“怪好看的。”
明灿耳朵像被烫到,微微侧过身去,想解释脸红是因为缺氧,手机这时恰好响了起来,是淼淼打来的电话,问爸爸的病怎么样了,很担心的样子。
“他好多了。”明灿柔声说,“妈妈现在就回来接你,我们换个地方吃饭。”
两人各自打车,明灿叫到的车刚好停在前方路边,冲她亮起了双闪。
她撂下一句“我走了”,便快步朝车子走去,坐上后座。
就这么走了?
他的彩票号码还没有确认清楚呢。
池潇两手抄兜,望着车子驶远,忍了许久,终于可以弯下腰用力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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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灿住的地方离池潇的房子并不近,来来回回折腾了快两个小时,她才带着淼淼按响了池潇家的门铃。
房门由内打开,男人戴着口罩,似是刚洗过澡,头发吹得有点乱,白净的额头整个露出来,只在发线处还零星散落着细小的红点。
明灿走进玄关,没来得及打量这个房子,便急匆匆地带淼淼进卫生间,用除螨仪和抑菌喷雾给全身做了个“spa”。
从卫生间出来,她慢吞吞走回客厅,对池潇说:“你可以摘口罩了。”
池潇扬了扬眉,单手将口罩摘下,脸上的风团也消散得差不多了,肤色透出一丝病态的苍白。
“好冷清的房子。”明灿张望四周,“什么也没有,幸好没让淼淼跟你住。”
池潇扯了下唇角,从沙发上站起来,瞟了眼餐厅方向:“餐已经送到一会儿了,再不吃该凉了。”
好几个保温食盒堆在餐桌上,池潇将饭菜一样样拿出来,再摆碗筷、布置桌面,没让明灿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