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 your eyes
你还会发自内心的
Still smile from your cheeks
对我微笑吗?
And I'm thinking 'bout how
我在想着
People fall in love in mysterious ways
人们都是如何坠入情网的呢
Maybe just the touch of a hand
或许只是某个瞬间的怦然心动
……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那晚他做了一场久违的春梦,关于赵小柔。
很莫名其妙,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大概十八岁吧,他十九岁,青春期少男少女的相遇按理说应该是荷尔蒙荡漾的,可他一点都不荡漾,原因很简单,她丑,那个年纪的男生绝不会对一个呆呆的胖胖的还戴着眼镜的丑女孩产生性幻想,他也一样。
十二年后在手术室里看到她的时候他心情更差,平白无故多出来一台手术本就令他不悦,再加上她呆滞的表情,对话时迟缓的反应,这些都让他觉得烦透了。
第三次见她是术后回访,他问她疼不疼,那是真的觉得她可怜,年纪轻轻就废了子宫,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比她还蠢的朋友陪着她,人还在病床上躺着,外面黄谣已经满天飞了。
所以那场春梦从何而来呢?
People fall in love in mysterious ways,
mysterious ,无解,他只好把这一切归于虚无飘渺的神秘学了。
虚无缥缈地来,给他的生活造成了一堆不大不小的麻烦,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让他动了结婚的念头,然后又虚无缥缈地走,让他的生活回归往日的平静,
纯粹浪费时间。
音乐被一通电话打断,他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好久,最终决定先靠边停车。
“张钰。”他接起电话,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他通常会直报对方姓名,这一点在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就这样了。
“周荣,你最近还好吗?”张钰说话还是那样,轻飘飘软绵绵的,乍一听让人如沐春风,但听久了你就会发现其中的怪异,她像没有喜怒哀乐的机器人。
他和她相识七年,唯一一次见她崩溃还是在他撞破她出轨的时候,确切地说是她故意让他撞破的,然后她竟然先发作起来,把家里所有能砸碎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像个疯婆子那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说她再也不要扮演好妻子好女儿好医生,她要烂,烂透为止。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这才是我,真正的我,你还爱吗?”
当时她把自己的脖子和脸都抓烂了,他只抱住她不让她伤害自己,却不忍心把心里话说出来:
“不爱,这样的张钰我不爱。”
“我很好,你呢?”周荣的车停在空旷的路边,凌晨一点了,几个宿醉的小青年搂搂抱抱着从车前经过,轻佻的笑声越飘越远。
“我也很好,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我先生说他白天去找过你,他说你看起来气色不好,很憔悴,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你还好吗?”
听不出嘲笑的意思,甚至很关切,周荣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长长的一条街都是酒吧,他之前常去的那家和往常一样热闹,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从里面拥吻着出来,奔向短暂而疯狂的欢愉。
几个月前他还是那里的常客,而如今这些都成了陌生而遥远的回忆,此刻他听着失联三年的前妻的电话,只觉得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霍警官是你先生?”
“是,我们结婚一年了。”
张钰的声音含笑,那是幸福,不是小女孩谈恋爱的雀跃,是历尽千帆后找到可以停留的港湾时那笃定的安全感,这笑声他以前从未听到过。
周荣沉默着,张钰也是,他们心知肚明这沉默的含义,最终还是张钰先开口:
“我的事,我做的那些错事,还有爸爸公司破产的事,我都告诉他了,我本来想着他要是不能接受就算了,去澳洲的机票我都买好了,可登机前他还是来了,头发没梳胡子没刮,像个乞丐。”她说着说着噗嗤一声笑出来,仿佛一个天真的少女在打趣自己的心上人。
周荣也笑了,不管怎么样,看到她幸福他还是开心的。
两个人笑了一阵,很快又陷入了沉默,
“周荣,”张钰再度开口,“你有爱的人了吗?”
“没有。”周荣回答的斩钉截铁,随即轻笑一声,“张钰,你打电话来应该不是和我探讨爱的含义吧?是霍警官的意思吗?”
电话那头的张钰沉默了,周荣没变,还是那么敏锐,时刻保持着戒备森严的状态,他察觉到了她的目的,但却察觉不到她目的背后的关切,
其实霍翎没让她做什么,只是回家后半开玩笑地跟她说周荣这人不好对付,从始至终滴水不漏,所有回答都有所保留,唯一一次失态是听到某个女人死讯的时候,但发现是误会后很快就镇定自若。
“赵小柔真是可怜啊,嫁给骆平年这种畜生,带她去验伤的时候队里几个小姑娘都气炸了,看得出来周医生对她有点意思,呵,但也没多大意思,真要担心她的安危,早把该说的都说了。”
霍翎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像撒娇耍赖的小孩似的缠着张钰帮他按摩太阳穴,这桩案子搞得他身心俱疲,高血压都要犯了。
“他这人一直这样,你以为都像你似的一腔热血?”张钰故意狠压一下霍翎的脑袋,笑着看他疼得嗷嗷叫。
霍翎揉一揉被妻子戳疼的地方,一脸醋意地质问:“怎么,他对你也这样?”
“嗯,也这样。”
其实不是这样,周荣和她在一起的七年连短暂的失态都没有,甚至在发现她背叛的时候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急败坏,气急败坏的是她。
搜集证据,分割财产,办离婚手续,他始终像从前一样客客气气有理有据,在民政局门口分道扬镳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背对着她,把手上的婚戒摘下来扔进垃圾桶里,像扔掉吃剩的豆浆油条那样自然。
“唉……要不说赵小柔可怜呢,遇到的都是些什么垃圾。”霍翎闭起眼躺回沙发上,没一会儿就鼾声四起。
张钰看着筋疲力竭的丈夫,思虑再三还是拨通了周荣的电话,
“不是霍翎的意思,是我自己的意思,你知道现在案子没破,坏人还在逍遥法外,如果你真的爱……喜欢那个女孩的话,也该为她的安全考虑一下,周荣,人就活一辈子,没有后悔药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还有,我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背叛婚姻不是因为你不好,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我的错,我不会为自己狡辩,但我还是要说,没人可以忍受不被爱的婚姻。”
周荣听完默默挂断了电话,一个被他翻篇的故人在凌晨一点打电话来,自以为是的样子还是令人讨厌,她得到了他的祝福,还想怎么样呢?霍翎这样的情种被她碰到了算她运道好,正常男人谁敢接这样的盘?
话又说回来了,要是她没那么漂亮那么优秀,要是她再老几岁,或者像那个蠢女人一样被毁了身体,他倒想看看姓霍的还会不会跑去机场挽留她?
爱,就是价值交换,不存在无私的爱,就连父母对你的爱都是有条件的,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呢?
不被爱?笑死人了,先背叛的人还有脸倒打一耙?
周荣将张钰的电话拖进黑名单,算是彻底和过去告了别。
第12章 骆平年
“赵老师,有人找你。”
午饭时间,赵小柔刚打开外卖盒,新来的实习生就苦着脸跑进来,委屈巴巴地跟她诉苦:
“我跟他说你在吃饭,他就骂我不懂规矩,问我认不认识他是谁,我怎么认识他是谁……”
“行了你休息会儿吧,我出去看看。”赵小柔合上盖子叹一口气,一顿午饭被打断两三次是常有的事,她习惯了,胃口也越来越差,反正等她回来饭也凉透了,干脆留到晚上微波炉里转一圈儿,凑合着当晚饭吃吧。
她推开就餐区的门,顺着幽深的走廊往大厅走,谁也想不通一家银行为什么装修得鬼鬼祟祟的,曲里拐弯的像地下交通站一样,光是来回走一圈都筋疲力尽了……
大厅里光线充足,现金区排队的客户在吵吵嚷嚷中午为什么只开一档窗口,而空荡荡的贵宾室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双手插兜,正歪着头看墙上的员工照片,
“还是我的小柔最漂亮。”他由衷地感叹一句,回头冲赵小柔绽放一个灿烂的微笑。
两年多没见,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金丝边眼镜后是一双笑眯眯的狐狸眼,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只是黑发中夹杂着几缕灰色,手上依旧戴着劳力士腕表和一串血红的佛珠,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衬衫和米色休闲裤,
那牌子也只有看得懂的人会感叹其高昂的价格,新来的实习生哪知道这一身优衣库风格的打扮抵得上自己大半年的工资呢?
“骆总找我有事吗?”
赵小柔远远地站在门口,尽量保持平静。
“有事?”骆平年轻轻嗤笑一声,“我有事会找你吗?你能帮我办什么事呢?”
他缓缓踱到赵小柔跟前,距离近到她可以看清他眼下的泪痣,男人本就长相阴柔,再配上泪痣就显得有些病态,
“小柔,我哪一次找你不是因为爱呢?”
他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睛却极其专注地凝视着她,
“我最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想不想听一听?”
赵小柔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想。”
骆平年无奈地笑笑,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慵懒地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说起自己的梦境:
“梦里是台风天,我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外面大雨滂沱,我有些看不清路,但无论怎么开我都会看到同一个背影,瘦瘦小小的,就站在地下车库的入口,被淋成落汤鸡也一动不动,手里拎着两个大礼盒,包装都被泡烂了,我知道那是送给我的,但我还是从她身边开过去,溅了她一身水……”
他说完仰头看她,笑眯眯地问:“你猜我梦里的人是谁?”
赵小柔知道骆平年说的是谁,那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起因是她的同事在帮骆平年的公司开户时出了差错,又吵着闹着不肯去登门道歉,这烂事最后只能落在最老实最好欺负也最没背景的新员工赵小柔头上……
“我猜你一定觉得倒霉透了吧?帮同事一个忙,却搭上了自己一辈子。”
骆平年的笑容顿了顿,但随即又扬起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可我觉得很幸福啊,那是我这辈子最值得铭记的幸福时刻哦,小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信我,这次我没有骗你。”
他说着站起来看向窗外,午后的阳光很明媚,连他阴鸷的脸都柔和起来,
“唉……要是有后悔药就好了,有多少我买多少,不要出生在骆家,不要跟我爸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置气,不要把我那个做脱衣舞娘的妈推下阁楼,不要放弃做一名医生,不要碰那批药……
可娶你这件事我不吃后悔药,我把这一颗后悔药留给你吃,这样你就不会嫁给我这个人渣。”
他回头看向赵小柔,一半脸沐浴阳光,另一半脸隐匿在黑暗,
“你喜欢姓周的多少年了?十年?还是十五年?你以为我不知道?”
他离开阳光,在黑暗中慢慢走到赵小柔面前,拨开她脸上的碎发,附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可惜等我死了你们才能在一起,我很好奇那姓周的小医生能不能接受我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
说罢他叹一口气,
“本想拉你一起下地狱,但怎么看你和我都不是一路人,罢了,我佛慈悲嘛。”
赵小柔感觉腕上一凉,一串血红的佛珠戴在了她的左手上,骆平年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断,
“骆总,跟我们走一趟吧?”
赵小柔惊恐地看着门口黑压压的人群,个个穿着深色制服,面容威严,压迫感十足,她认出站在最后的那个男人,她记得他姓霍,是警察。
“这是什么?”站在第一排的男人狐疑地盯着那串佛珠,犀利的眼神从她的手腕移到她的脸,
“我母亲的遗物,我转赠给我太太不可以吗?咱们政府应该还没穷到连老百姓从庙里求来的佛珠都要没收吧?”骆平年扶一下眼镜,满脸鄙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