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让他知道,但我还是想给他。我怕没名字的礼物他容易丢掉,所以希望跟他关系近的人拿给他,告诉他不要丢。”
“我跟他关系也不算很近吧。”
“很近了,”杨梦莎小声说,“我觉得你很厉害。”
杨梦莎说着话,悄悄看着徐云妮。
在徐云妮刚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杨梦莎感觉她是个比较内敛的女生。她被班主任安排坐在她身后,每天只专注于学习。杨梦莎一开始觉得,也许后面她们会因为相似的性格而走到一起。
但随后她发现,情况好像不是这样。
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徐云妮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跟全学校最张扬的人打成了一片,不管是外班的,还是本班的,后续她甚至在学校乐团,和校领导那边都挂了名。
她们的性格其实完全不一样。
徐云妮答应下来:“好,我会帮你给他的,我尽量告诉他好好保存,但我也不确定他会怎么处理。”
“好的,谢谢你,”杨梦莎又叮嘱,“千万你别说漏嘴是我送的。”
徐云妮嗯了一声。
其实她很想问问杨梦莎,既然时诀在你口中那么温柔,为什么还要担心礼物会被丢掉,为什么连情书都不敢署名?
但她最终还是没问,她觉得这问题有点太残忍了。
晚自习结束了,杨梦莎看起来整个自习的任务就是这封无名的情书,她交代好后,人就走了。
徐云妮收拾了书包,也离开了。
她走在通往校园外的小路上,学校里的灯已经关得差不多了,校外的方向倒是越发灯火通明。
出了校园,她准备去路边打车。
“哎。”
身旁一声呼唤。
徐云妮转过头,时诀坐在路边的花坛旁,那套正装已经脱了,换成一身黑色运动服,他常穿的款式。
校外比校内亮堂多了,把他照得一清二楚。
他应该是洗过澡了,每次刚洗过澡,都像开了高清摄像头一样,白得直泛冷光。
徐云妮走过去,站到他面前,问:“班长,你怎么在这?”
时诀:“吃完饭,没事了出来转转。”
周围店铺林立,亮得如同白昼,只是跟阳光不同,这种光里少了点自然的暖意,而多了几分人为的精雕细琢,照得他唇红齿白,双眸明亮有神。
时诀问道:“晚自习上完了?”
徐云妮没说话。
时诀叠着腿,一手拄着旁边,一手放在膝盖上,稍微歪过身子,点点她,像模像样道:“好好学习没?”
“班长。”
“嗯?”
“你想道歉可以直说。”
时诀一顿,笑了出来:“真生气了啊?”问得兴致勃勃的。
其实也没有。
时诀说:“都是反话,说给傻子听呢。”
“谁是傻子?”徐云妮问,“蒋锐?”
“是啊,难过的傻子,你走之后他都哭了。”
“……他哭了?”
时诀指指胸口:“在心里,我帮你安慰了他一下。”
满嘴瞎话。
但时班长的特点就在于,不管说再离谱的话,也从来不会心虚,他一直看着徐云妮,视线没偏过半分,手指在膝盖上弹琴似的来回折了几轮。
反倒是徐云妮,好像溜了号一样,目光发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时诀抬抬下巴,“原来不答应也能收礼啊。”
徐云妮低头,看着手里拎着的小口袋。
这是蒋锐给她的。
“他一定要我留下。”
时诀伸手:“给我看看。”
“这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时诀说,“我白帮你安慰他了?”
在徐云妮看来,时诀有时候非常的狡猾,说起话来,啖以甘言,圆滑伶俐,就像只狐狸一样。
徐云妮心里叹了口气,把口袋递给他,然后往前两步,坐到他旁边的位置。
时诀打开袋子,里面只有一盒巧克力和一管口红。
徐云妮侧过头,时诀正在把玩那管杂牌口红,看了看贴着的印刷标签。他神色很淡,淡得几乎有点发冷,最后手腕一动,口红被轻盈地丢回袋子,就像他丢擦桌子的纸巾一样。
徐云妮听着口红落袋的声音,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刚才他在面馆里哄蒋锐的样子。
如果刚才他说蒋锐是个傻子的话被蒋锐听见,他会做出解释吗?
肯定不会的。
也许还真就像杨梦莎所说的,她跟他的关系是比较近的。
但这仍然无法改变他性格中冰白的底色。
时诀拿出巧克力,顺理成章地拆开,取了两块,递给徐云妮一块,问:“吃吗?”
这谁的巧克力来着?
徐云妮接过,拆了包装放入口中,然后把书包拿到前面,取了一样东西给他。
时诀低头,看见了一封漂亮的信封,他稍微顿了顿,眼神挑向徐云妮。
“你的?”
“之前有人托我给你的。”
“哦。”时诀接过信封,“谁啊?”
“她不想你知道,里面也没写名字,但她希望你不要丢掉。”
时诀没说什么,拿着信封正反看看,然后折起来揣进裤兜里。
徐云妮一直看着,在他折纸的瞬间,她脑海里忽然冒出杨梦莎对他的评价,不由呵了一声。
时诀看过来:“怎么了?”
徐云妮:“送你信的女生,说你是个温柔的人。”
时诀:“她还挺懂。”
徐云妮接着说:“除了她以外,还有人说你冷酷、薄情、外热内冷,只想着自己。”
时诀顿了顿,也没问这些都是谁说的。
“那你觉得呢?”
徐云妮歪着头打量他,琢磨了一会,说:“我觉得,这些词也不矛盾吧。”
时诀没有说话。
徐云妮忽然想到什么,说:“哦,对了,班长,你妈妈应该算是骨科问题吧?”
话题跳得太快,时诀差点没反应过来。
“是吧,脊椎问题。”
“要动手术吗?”
“还没定,她肯定不愿意,嫌开销大。”
“没有保险吗?”
“她没交过,以前在老家,有点头疼脑热就找熟人弄点药,基本都是硬抗的。也就来了这边之后,偶尔还能去趟医院。”
“社保要补缴,一定要趁早,阿姨的情况以后肯定用得上的。”
“嗯。”时诀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我这几天在弄。”
徐云妮看着他点烟的样子。
她偶尔会觉得,时诀的冷漠也是事出有因,想一想,他不过十九岁,需要他考虑的事未免太多,剩下那么一点点的空间,只留给自己也情有可原。
“你还记得小帅吧,”徐云妮说,“他爸爸是做医疗器械的,跟本地的医院都很熟悉,阿姨要是定下来想做手术,我帮你问问他,能不能联系到好一点的医生。”
时诀拿下烟,看着她。
“徐云妮。”
“嗯?”
“你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徐云妮一顿:“什么?”
他很确定她听清了他的话,没有再重复。
徐云妮有点没摸清这问题的缘由,顿了好久没开口。
时诀又说:“你要是都一视同仁,没别的意思,那下面的话我就不说了。”
徐云妮下意识问:“你要说什么?”
他说:“你先回答我。”
徐云妮觉得就算他不说,她也能猜出内容。
她忽然觉得有点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