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洄下意识用食指轻轻敲了几下方向盘，现在的问题是巴姨怎么办，如果她走了，巴姨要独自留在这个世界里吗？

　　还是说可以想个办法带巴姨一起走……还有，她现在的体质也不行，对方世界似乎并不接受诡异，她还得先让自己恢复成人。

　　这么一想的话，后续要做要调查的事还挺多的，姜洄捋清了未来的计划，顿觉得动力满满，她不怕麻烦，只怕看不清前方的目标，现在既然找到了路，那就朝着路的尽头一点点往前走就行了。

　　姜洄驾驶着小巴车脱离了白雾通道，停在阿荒特产店门口，果果等人下车进店，她也跟下去找阿荒聊天。

　　今天的阿荒也依旧是老样子，脑袋上戴着的纸袋是环城拉力赛的特供周边，姜洄进店的时候，它正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面追剧，见有人来了，顿时打起精神。

　　“呦，小司机，好久不见。”

　　“也还行吧，上周不是还在小区内的绿化公园那见过吗？”姜洄不接它这茬，而是朝着正挑选东西的果果等人抬了抬下巴，“那边的情况，能看出来吗？”

　　阿荒嗤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变的小诡异和两个空壳，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你这次带来的客源可不怎么好，她能动用的额度就那么点。”

　　它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随后继续开口：“要不是看在你领来的，这生意我都不稀罕做。”

　　姜洄“咳”了一声：“我稀罕，蚊子再小也是肉，钱都是一点点攒出来的，话说你知道哪里大量收金银珠宝和古董吗？就是普通的东西，没有什么附加值。”

　　所谓附加值，就是指一些道具，或者沾有外来者世界气息的东西，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就是能在普通人市场上流通的货物。

　　阿荒抖了抖脑袋上的袋子：“问你的调查员朋友去，我就是个诡异，还是好久没联系那边的诡异，我怎么知道上哪里去卖。”

　　姜洄对阿荒的态度不以为意：“我知道啊，我就是随便问问，嘴上勤快点又不麻烦，万一有意外收获呢。再说，我这次的货源可多，总得找个合适的价格才能卖，不然岂不是亏大了。”

　　阿荒“啧”了一声：“什么地方啊，那么大方？”

　　“楚家古宅。”姜洄故作淡定，“那地方已经没了，楚家掌舵人让我随便拿，拿到手的都是我的。”

　　阿荒惊得脑袋上的纸袋跟吹气一样瞬间鼓了起来，看得姜洄心惊胆战的，不知道如果爆了的话是换个纸袋就好，还是连阿荒的脑袋都一起爆了。

　　如果是后者……

　　嘶——算了，不能想，不能想。

　　“楚家古宅，是我知道的那个楚家古宅？？”阿荒的声音都有些变调，“那地方直接被你霍霍没了？！！”

　　姜洄不悦开口：“什么叫霍霍，那叫‘楚家古宅惊现邪恶祭祀，小巴车司机路见不平英勇出手，楚家掌舵人散尽家财知恩图报’明明是这么一个感人的故事，怎么到你嘴里就成霍霍了，真是不会说话。”

　　阿荒沉默了，似乎震惊于姜洄这大言不惭的样子，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对她竖起双手拇指：“还得说是你，这厚颜无耻的样子我自愧不如。”

　　“哪里哪里。”姜洄谦虚说道，“你也挺不要脸的，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那倒是。”阿荒揉了揉自己的纸袋下方，“那你是得多找几家，还得注意别让他们联合起来坑你，人家都是认识的，互相通气后集体压价，你就卖不出满意的数儿。”

　　姜洄认可阿荒的话，所以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较，好在她不缺钱，回去后可以慢慢整理，大不了隔一段时间放出几件，尽量不引起轰动应该问题不大。

　　而且那些金银珠宝她都没来及看呢，姜洄决定等回去后，要先挑点自己喜欢的留着，再给三姨和表嫂送一些，如果有姨夫和表哥能用的，也可以给他们一点，反正都是白来的，大家沾沾喜气呗。

　　至于其他的诡异素材，还是先留着吧，姜洄觉得，没人能在不惊动巴姨的情况下把东西偷走。

　　姜洄在这边和阿荒说话，果果在逛货架，而另一边，在楚家古宅博物馆四周，围了一圈紧张的调查员。

　　带队的是齐衡，宋明只是小队长，还不够级别单独处理这种事，况且楚家古宅也不在他的辖区范围之内。

　　齐衡有些头疼，他之前接到楚家古宅博物馆上方出现能量波动时，就带队赶过来了，紧急疏散普通人游客——幸亏没几个人——之后就把这里划为了警戒区。

　　普通人只知道楚家古宅在75年前被卷入污染区后消失了，却不知道它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这其实无所谓，反正普通人也没机会被卷入早就形成的污染区，这个博物馆才对外开放的原因之一，就是特别安全。

　　前提是这个污染区不会重新出现。

　　好消息：污染区没了，并不会重新出现对普通人造成伤害。

　　坏消息：出来的东西一个比一个难缠。

　　齐衡的眉毛扭曲得比他脑袋上的疤还要难看：“不管你们选择什么，先跟我回总部再说，别在这里释放污染。”

　　楚三冷哼一声：“这是我家的宅子，我在自己家里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齐衡皮笑肉不笑开口：“不好意思，75年前楚家人连同所有宾客一起消失，之后这里就被封锁了，直到40年前才把宅子里的污染都清理干净，之后作为博物馆对外开放——简单来说，这个宅子是我们的人持续工作35年清理污染的报酬，你要是想要回去也行，先付清35年的工资以及消耗的一切物资，才有资格跟我谈这件事。”

　　楚三气得直哼哼，但在楚零的注视下，终究选择了沉默，虽然造孽的主要人物是他爹，但楚家这么多代到底做过什么，她心里也很清楚。

　　若是调查员协会坚持要清算，她就算是受害者，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干脆闭嘴，不再试图要回这栋房子。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之前那么多家财都给了那个凶残的司机，那现在这栋房子给调查员协会似乎也变得能接受了。

　　势比人强，还是忍了吧，毕竟她还指望调查员协会帮自己稳固身体，然后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呢。

第174章 愿望之地（1）

　　姜洄并不清楚调查员协会那边和楚零等人签订了什么协议, 这跟她关系不大，她在送走果果一家之后，她就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了家。

　　接下来的一周里, 她都在按照自己之前列出的计划行动, 一边处理那些金银珠宝变现的事, 一边收拾诡异素材，外加不断进行那个卡带和自己怪谈相结合的测试。

　　说实话，结果不是很理想, 毕竟再荒诞的怪谈, 也需要一个说得清楚的底层逻辑, 不是随随便便组合就能成的。

　　姜洄自己怪谈的属性是小巴车, 是载客。

　　卡带自带的怪谈属性是像素，是卡牌游戏。

　　这两者加一起, 最直观的就是“在像素小巴车上玩卡牌游戏”。

　　但那有什么意思呢？

　　姜洄挠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像素，就会觉得可怕吗？肯定不会啊，因为外来者进入之后，就会知道自己身处副本之中，既然是副本，换装换形态也挺正常，除了超级新的新手, 谁也不会因为这个恐惧担忧吧。

　　“无趣的怪谈，吸引不到外来者, 上次是偶然, 不能总指望这种运气。”

　　姜洄“咔哒咔哒”按着手里的圆珠笔, 面对着自己写了许多概念，但又被划掉的本子眼神迷离。

　　“但只运送诡异的话, 算哪门子的怪谈啊，每次就那么一丁点儿能量，只够维持自身存在的，刚够收支平衡，太浪费了。”

　　每个高级诡异都拥有自己的怪谈传说，这是它们维持自身存在的基础，如果还想要从中汲取到更多能量，就需要“有人气”。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有人气，它们需要外来者或者本世界居民的参与怪谈，才能扩大影响力，提升等级，并得到更多能量。

　　姜洄也是因为成了半个诡异之后，才对怪谈有了更多的了解，如果说污染区是由污染源制造而成，且大多数不可控。

　　那么怪谈的幕后主事人则是诡异，必须按照严格的条件出现和消失，属于有规律可循的存在。

　　比如小巴车之前每个月15号前往愿望之地的行为，其实就是一个非常弱版的“深夜小巴车”怪谈，几乎吸引不到外来者，只有懒得走路的高级诡异才会上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小巴车也只是半个诡异，能自己每个月维持怪谈就很不容易了，再多的要求就是在为难车车——车车那么可爱，为什么要为难它。

　　而像是阿荒特产店，它之前也没什么外来者客人，是跟姜洄签订契约之后，才有了外来者游客过来购物，达成了外来者得到道具资源，它得到异世界气息，姜洄得到金钱的三赢局面。

　　同理，姜洄之前去过的烧烤店，以及大长腿导游带人去的另一家店也是这个道理，都是诡异自己找到旅行社，接受了一系列的等级评定后，才获得了接待外来者的资格，从而得到更多的力量。

　　姜洄身上倒是有旅行社的高级合约，但那是带外来人去景区，既不能把小巴车当个景点，也不能只在每个月15号晚上拉客人——之前那次是意外，既然是意外，就不能把希望压在这上面。

　　所以，还是要完善自己的怪谈，只有完善度高，才能生成更多的“怪谈邀请函”，然后将那些外来者都骗过来吸。

　　“吸”这个词有点怪，姜洄脑子里浮现出外来者变成了大号猫咪，一个个翻着肚皮等她埋脸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行，太怪了，姜洄疯狂摇头，想要把这个画面从脑子里晃出去。

　　“我还是赶紧想我的怪谈设定吧。”姜洄翻到新的一页，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首先，风格是像素风，这个不能改，小巴车是主体这个也不能改……在车上打牌不行，但要是改成抽卡呢？”

　　姜洄觉得这个想法倒是可行，谁会不喜欢抽卡呢，反正她喜欢，既然她喜欢，那些外来者也只能喜欢了。

　　说起来，怪谈在外来者那边的称呼是“福利副本”，因为相对于污染区这种普通副本，怪谈里的伤亡要小一些，而收获则更多。

　　毕竟大部分诡异要的是外来者身上的异世界气息，而不是真想要他们的命——当然，也有少数怪谈就是冲人命去的——所以除了无法控制的那部分，诡异们一般不会设置太凶残的关卡。

　　姜洄也是后来才知道，之前在她家里出现的怪谈也是有主的，但因为对方设定出错，导致被卷入了太多普通居民，已经遭到了严重惩罚，据说已经很久没在诡异之中出现过了。

　　怪谈不是不可以卷入本地居民，但对人数以及地点是有限制的，姜洄在设定的时候还得考虑这个问题，不过依着她的本意，连一个本地居民都不想拉进来。

　　普通人还是过普通生活吧，又是诡异又是外来者的怪谈，还是不要参与进来的好。

　　“……卡牌的种类倒也不用太多，不然抽起来没完没了，我这个怪谈就没法结束了。”

　　姜洄在纸上写下了新的框架，之后摩拳擦掌开始进行调试，反正她现在住诡异小区，调试自己的怪谈特别方便，也不怕打搅到普通人。

　　这就跟做游戏差不多，上线公测=怪谈正式启动，内部测试=自己调整着玩，前者会牵扯到外来者，后者则只有姜洄自己知道。

　　可能是因为摸对了路子，也可能因为是框架很简单，这一次姜洄的测试路非常顺畅，她开始在这个基础上逐渐增加新的东西，一点点完善，终于赶在下个15号之前搭建好了属于自己的怪谈。

　　“巴姨，你觉得我今天能进到愿望之地的大门里吗？”姜洄轻轻拍了拍方向盘，“还有，咱们今天第一次正式启用新怪谈，能通过评级后吸引到外来者吗？”

　　[可以……没问题……]

　　“那就借你吉言了。”

　　姜洄说完，启动了小巴车，她既然已经修改了自己的怪谈，干脆重操旧业，带着小区里有想往那边去的邻居们，朝着愿望之地驶去。

　　之前姜洄被当做人的时候，还有诡会过来吓唬她，但现在大家都是邻居了，且小巴车更改了怪谈设定，大家也就不用遵守怪谈的规则，安静的车厢变得热热闹闹的，吸引了不少沿途的诡异对这边发来羡慕的目光。

　　——那可是双层观光巴士诶，看着就好威风，想坐。

　　于是，姜洄这一路上走走停停，抵达愿望之地的时候硬是装满了一车人，弄得提前抵达那边的诡异们纷纷侧目，还有不少人上来打听待会返程的时候都经过哪里，什么时候发车，想要看自己能不能省点力气。

　　别的时候还好，它们也有自己的代步工具，然而前往愿望之地就必须自己走着来，无法使用交通工具，除非有诡异愿意背着或者抱着另一个诡异，否则大家都需要自己走。

　　以前诡异们倒是也知道有一辆小巴车会往返愿望之地和车站，但承载能力一般，去得稍微晚一点就没地方坐，除了离得近的那些，其他诡异不愿意费那功夫。

　　现在就不一样了，这个双层巴士一看就能装很多诡，而且还是从乐业新村出发的，它们顿时就动了念头，想要蹭一蹭车。

　　就算蹭不到车，能和乐业新村的高级诡混个脸熟也好啊，大家都要讨生活，当然跟着大佬容易有汤喝。

　　然而姜洄也没办法说自己几点回去，她这次要试试看能不能进入大门，据阿荒说只要进门之后，就不像在外面那样难了，大家都能行动自如。

　　但它也说过，后面几节台阶没前面那么难，姜洄还不是爬了那么久，也没觉得轻松到哪里去。

　　所以阿荒说的里面的情况，姜洄表示存疑，况且她只有80%的壳子是诡异，进去后没准还会被判定为人类，然后被按照人类的那套标准限制。

　　“那不重要，对吧，巴姨，都是猜测，还得我自己去探路才知道究竟。等我出来后，就告诉你里面都有什么，然后再找找能不能让你也进去的办法。”

　　[好……注意安全……]

　　小巴车给出回应，随后目送姜洄离开，它现在虽然进化成了双层观光巴士，但还是没办法像那些高级诡异一样，直接进入愿望之地。

　　但它觉得自己跟那些只能在台阶下面徘徊的低级诡异也不一样，真正拦着它不让前进的，似乎是一道很特殊的屏障。

　　小巴车想不出那是什么，但它相信姜洄，只要对方能进去，就一定能找到让自己也能进去的办法。

　　或者说，契机其实就在姜洄身上。

　　现在小巴车拥有自己的意识，但它形成的原因，以及最初的那份力量，的确是由姜洄提供的，她们之间拥有常人难以理解的特殊羁绊。

　　而这份羁绊，就连姜洄和小巴车自己，其实也还没完全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