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洄见状，垂眸思索片刻，悄声开口：“这个管理员，什么来头？他这么乱来，馆长就一点意见都没有？”

　　救生员四下看看，做足了小员工讲老板坏话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我都没见过管理员，只听说是上面派下来的，馆长好像挺生气的，他不喜欢对方。”

　　姜洄点头：“能理解，谁愿意自己的游泳馆里突然多个外人……那我去哪儿能找到这个管理员？我得找他提提意见，这个漩涡漂流太危险了，保护措施都不到位。”

　　救生员摇头：“我不知道，你一会可以去问问前台阿姨，她可能看见过。我都是上班才来，下班立刻就走，可没和大人物打交道的机会。以前大家还能在休息的时候，到外面一起抽支烟，后来管理员说要全面禁烟，我们就连休息时间都懒得出去了。”

　　“我明白了。”姜洄若有所思，“谢谢解答，那我先不打搅你工作了，不然被发现你在摸鱼也是麻烦。”

　　姜洄礼貌的和救生员道别，对方是上班时间，而且是事关生命的上班时间，她不能再多打搅下去了。

　　至于救生员不知道更多信息这件事，也很正常，在在怪谈世界中，每行每业都有各自的规则，只要大家严格遵守，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在这种前提下，员工不关注与自己无关的事就很正常，因为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多。

　　即便领导给员工布置额外任务，他也不能违反基本准则，不能给人安排与规则相违背的任务。

　　一旦真的出现那种情况，员工不但有权拒绝，还有将发布任务的人打一顿的权力。

　　这样一来，领导们的权威有限，与其说是领导，不如说是“负责总体事项”的特殊员工。

　　毕竟在怪谈世界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官方组织。

　　但却有怪谈日报社、学校、医院、以及调查者总部这4个会被公民税款进行补贴的部门。

　　因此，它们被大家称为“半官方组织”。

　　是的，怪谈世界的普通居民工作、赚钱、并且纳税。

　　怪谈日报社向民众提供关于怪谈世界的最新信息，尤其是人工无法干预的头版头条，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大事记。

　　民众们习惯于从《怪谈日报》上了解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并且不担心会被骗，因为在规则的约束下，报纸上所刊登的所有内容都是客观真实的，绝无虚假。

　　这是其他任何平台都无法做到的，就因为这种特殊性，即便已经到了网络时代，《怪谈日报》依旧是民众们了解新闻实事的首选。

　　学校，是非常重要的地方，每个孩子都要在6岁时入学，接受基础教育。

　　孩子们在这里了解怪谈世界，学习该如何适应这个社会，以及其他的各种知识。

　　最重要的，是学习各种日常生活所需了解的规则，并且学会遵守规则，而非像之前那样肆意妄为。

　　当然，在姜洄这里，当年在学校里建立的世界观已经碎得差不多了，她正在构建重组新的。

　　不过这不重要，她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会在规则束缚之下，过完他们或短或长的一生。

　　最重要的是，学校是永远不会成为污染区的地方，但偶尔会有怪谈出现，毕竟诡异们的行为不可捉摸，这是任何地方都无法避免的。

　　医院的重要性就更不用提，人们生病了会去，被污染了也会去，只要没到无法挽回的阶段，医生们总有办法救人。

　　据说医院也是税金贴补最高的地方，毕竟治疗污染的药物和方法都不便宜，轻度和中度污染还好，如果是重度治疗，治疗费将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如果没有税金补贴，会有很多人得不到驱散治疗，怪谈世界的人口会比现在少很多。

　　就拿姜洄小时候被父母带去做的检查来说，价格对于幼小的她而言非常昂贵，毕竟扣除了那么久的零花钱。

　　但实际上，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少零花钱呢？尤其是在家庭条件并不富裕的情况下，即便是加在一起，实际金额也没有多少，对于现在的姜洄而言，也不过就是上好一些的餐厅，吃两顿饭的意思。

　　可见，税金补贴在其中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最后，就是调查员总部，他们的高工资、高福利以及身上的装备道具，可不是凭空掉下来的。

　　固然有部分是污染区和怪谈产出，或者和诡异做交易，但要是没有税金补贴，肯定会比现在过得拮据不少。

　　……

　　话题有点扯远了，主要是姜洄现在很无聊，黄衬衫还没游完，她得继续在上面盯着，谁知道那种莫名其妙的溺水会不会出现第二次。

　　还好，黄衬衫后续一直都很顺利，仰泳结束的时候，也牢牢记得姜洄的话，从左侧顺利翻身。

　　“我不游了，就在水里歇几分钟。”黄衬衫搞定支线任务，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特别有成就感，“然后我就洗澡去，今天运动量足够了。”

　　黄衬衫传达出了两个意思，一是支线任务做完了，二是主线任务还有几分钟也可以完成，如果副本算他通关，他就直接走，如果不算，那就洗个澡然后找地方苟到时间结束再走。

　　姜洄点头，看向其他两人：“你们都学会了吧？”

　　蓬蓬裙点头：“会了。”

　　徐经理更是直接开口：“放心吧，要领我都记住了，小姜司机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你的，不用担心我们这边。”

　　她看得出姜洄想走，反正自己买的服务也已经都用完了，徐经理当然不会去做那种硬要把人留下的事。

　　先不说能不能留下，就算留下又怎样呢，看对方的意思，也不像是再给他们提供交易的样子，何必破坏之前留下的好印象呢。

　　再说了，徐经理现在更关注的人是蓬蓬裙，她很想知道对方的武器或者道具是从哪里弄来的，如果可以，她也想要一个。

　　姜洄虽然是跟外来者一起进来的，但她本身属于怪谈世界的居民，所以没有任何任务，也无需非得留在泳池里。

　　她先去了淋浴间，简单冲了一个澡，同时也是为了确认污染源会不会藏在这里——可能性很小，但不是完全没有。

　　“啧，失策了，应该再进点洗浴用品和毛巾的。”

　　姜洄也是进入淋浴间后才想到这个的，她当然带了，但肯定那些外来者们没有。

　　她不由得扼腕叹息，感觉自己错过一个亿，那些东西就跟矿泉水和面包片一样，卖得便宜一点，想必就算是资深者也会买一份吧。

　　等出去后，一定要在车里预备点日常用品，姜洄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下，一边离开了只有一丢丢诡异气息的淋浴间。

　　——诡异可以等到之后再说，她得先找到通往-1和-2的入口才行。

　　另外，如果污染源真的是人面蛛，她还得想个应对的办法。

第66章 第二游泳馆（10）

　　姜洄换好衣服, 乘坐电梯回到了一楼。

　　在这之前，她去找过楼梯间，然而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

　　“这都属于违建了……”姜洄嘀咕着, “一栋楼里不可能没有消防通道和紧急出口, 那样根本就建不成, 所以，他们一定是在掩饰什么！”

　　消防通道和紧急出口，是每栋超过1层的建筑都应该具备的基础设施, 现在找不到, 就表示对方将它藏起来了, 不想让别人发现。

　　种种迹象表明, 真相距离姜洄的猜测越来越近，污染源真的可能就存在于-1层或者-2层。

　　并且就像是姜洄想的那样, -1层是管理员的所在，而-2层则有可能住着整整一层的人面蛛。

　　啧，这就有点麻烦了。

　　姜洄想着，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前台阿姨，隐约记得几年前坐在这里的就是她，那时候的她和现在这种呆愣愣的样子可不一样。

　　有人的时候，阿姨会特别热情的招呼客人，没人的时候, 阿姨就会跟人打电话聊天，或者自己追个剧看个书, 偶尔还会做点手工活, 反正也没人管。

　　哪怕阿姨单纯坐着休息, 也是很有活力的样子，而不像是现在, 仿佛一尊会喘气的蜡像。

　　考虑到自己待会儿还得折返，姜洄没有出闸机，就站在这边轻轻敲了敲桌子。

　　“阿姨忙吗？我有点事儿想打听一下。”

　　前台阿姨缓缓回头，在脑袋转过90度无法继续再往后转时，她的头就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稳稳固定在了半空。

　　之后，她的身体才慢慢跟着转了过来，期间脑袋纹丝未动，转身的动作既僵硬又诡异，看得出刚才一口气有那么多人买票进入游泳馆，对她造成了极大的精神污染。

　　“你想问什么？”前台阿姨的声音平缓，从眼珠到四肢，没有一个地方有所动作，然而痛苦却是实打实能看出来的，显然她的意识非常清醒。

　　“一些很容易解决的小事。”姜洄尽量安抚着对方僵硬面具下的惊恐，“我想找管理员，或者馆长也行。”

　　说完，姜洄顿了顿，继续开口：“我想向他们反映一下，漩涡漂流这个项目实在太危险了，不宜在游泳馆里开放，会对客人的身体和精神造成伤害……我猜这件事你应该做不了主，所以请告诉我怎么才能联系到管理员或者馆长，我直接去找他们。”

　　“馆长不在。”阿姨开口说道，语速较之刚才流利了许多，“他好像生病在家休息，好久没来了，现在这里的全权主事人是管理员。”

　　姜洄得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甚至觉得馆长可能不是生病了，而是遭到了管理员的排挤，不得不在家休息。

　　具体管理员是怎么做的，姜洄并不知道，她也不关心别人家的职场问题，她只想快点找到污染源，然后解决掉对方。

　　姜洄问道：“那我要怎么找到管理员呢？”

　　这次，阿姨只是张了张嘴，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有某种东西拦住了她，让她无法说出口。

　　看来直接问不行，姜洄想，那就得找点别的办法了。

　　姜洄重新组织着语言：“阿姨，这件事很严重，我不骗你，这关系到消费者的权益。阿姨你要是怕直接告诉我会被埋怨，告诉我一个联系方式也行，我自己联系他。”

　　说完，姜洄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非得让游泳馆给她个说法。

　　“你要是连联系方式都不给我，我就要上外面去曝光你们这种只顾赚钱，不顾客人死活的行为了。号召大家谁也不来第二游泳馆，让你们没有客源，干不下去，然后倒闭。相信我，我真的能做到这点，我在很多平台上都有账号而且关注的人特别多——就算我一个人不行，刚才体验过项目的人还有好多，大家一起努力，也一定会将这件事反映出去。”

　　说到这里，姜洄给阿姨又送上了一个绝妙的理由：“这件事一旦闹大了，一意孤行的管理员肯定要倒霉的，他要是知道是你拦着我的，说不准会在离开前先开除你呦。”

　　果然，随着合理的理由出现，阿姨暂时挣脱了禁锢，鲜活的表情再度出现在她的脸上，对着姜洄露出感激的笑容。

　　因为这件事被姜洄说得很严重，如果不按照她的意思去联络管理委员，对第二游泳馆将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嗯……说毁灭性或许有些太严重了，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身为员工，前台阿姨表示她不能擅自做主，必须联系上级。

　　“你等一等。”阿姨说着话，先将身体转了回去，然后她拿起台子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内部号码。

　　“嘟——嘟——嘟——”

　　姜洄想给阿姨点个赞，因为阿姨用的不是听筒，而是直接按下了免提，这样对面说什么她都能知道，不用通过阿姨转述。

　　“什么事！”3声等候音响过，那边有人接起电话，对方说话的声音很奇怪，不太像是人能说出来的样子。

　　硬要形容的话，有点像是在这个人说话的时候，他的上下牙齿也在不停磕碰，就好像辅助发音的不是嘴唇，而是他的牙齿一样。

　　“有客人想见你。”阿姨转述着姜洄的理由，“说是要投诉馆内的漩涡漂流项目。”

　　对方听起来很生气：“我不是说我不见外人吗？让他走！如果他不走，就随便给他几张游泳票当补偿，给几张都行，你看着办，赶紧给我把人打发走——听到没有！”

　　阿姨对姜洄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还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则继续维持着那种呆板的语调，继续汇报着。

　　“她说她不走，还要在网上曝光这个项目，因为非常不安全，说你如果坚持继续开这个项目，就是对客人生命的不负责……而且，她还说她在网上很有名，还要号召其他来的客人一起曝光你这种只想搂钱不管客人死活的缺德行为……”

　　姜洄：阿姨，我刚才好像没说“缺德”这俩字，你到底是忍那家伙忍了多久啊。

　　没关系，你继续骂，问起来就都推我身上就行，反正我是客人，我不在乎。

　　这次，对面沉默了。

　　就在姜洄以为他不会给出回答时，那边终于传来了新的指示：“可以，你让他来吧，我来跟他谈。”

　　“好的。”阿姨挂断电话，对姜洄说道：“管理员在-1层。你先进电梯，按一下-3，等电梯动了之后数10下，然后快速敲2下电梯门，只要步骤和时间都对，电梯就会打开，从那里出去就是-1……但我从来都没去过，具体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得自己去找。”

　　姜洄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那我一会怎么上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