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畅在第一次起跳的时候路西就有种心被猛地抻了一把的感觉, 因为他能看得出来，邓畅那一下屈腿有点力不从心，以往邓畅每次起跳之前，大腿和小腿之间下压的角度基本上是完全一样的，他已经训练出了一种完美的，近乎于机械化的起跳动作，确保自己能够有最合适的姿态和最强的爆发力。

　　但这一次，邓畅起跳前的角度有点走形，当然还是好看的。

　　让路西松了口气的是，邓畅这个3A很完美的完成了，跳跃的高度远度，落冰的感觉，都非常的合适，短节目一共就三个难度动作，每做完一个都是迈过一道重要的坎。

　　第二个单跳是后内点冰四周，4T，看的路西有点馋，因为现在他还做不了这个单跳。

　　邓畅的完成质量也很不错。

　　两个单跳之后是步法，短节目要上一段用于评级的难度步法，到这时候邓畅体力不支的疲惫终于显现出来，手上动作有明显的简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发烧就好像只有半管血就上场的战士，后面还有一个难度动作，只能在过渡段落尽量控制自己的体力。

　　好在后面的连跳邓畅也干净利落地完成了。

　　虽然和大奖赛的短节目相比，连跳从三连跳变成了两连跳，前面的单跳也从高难度的后内点冰变成了简单不少的后外点冰，但这一整套表演至少从观感看来是非常完整的。

　　路西看着邓畅在场上招手致意，因为他太熟悉邓畅了，所以在别人为邓畅鼓掌给他扔玩具的时候，路西觉得挺心疼的，他明显能感觉到邓畅的疲惫。

　　所以当邓畅走到场边的时候，路西快步跑过去，和陈岐一左一右，搭住邓畅的胳膊。

　　运动员下场的时候经常是这样子，教练和助教一左一右地搂着，不过邓畅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路西和陈岐身上，明显的体力不支的感觉。

　　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观众和摄像机，估计他都不想站着了。

　　好不容易到了等分区那边，路西依依不舍地把邓畅交给崔笑，让崔笑陪着他坐。

　　好在邓畅的发挥还对得起他这份辛苦，他在最后一组的倒数第二位出场，前面只有一个折原千里，出分时，他的短节目成绩位居即时的首位，也就是短节目他至少是第二名。

　　最后也确认确实是第二名，折原千里的状态很好，说起来，折原千里也算是走入了老将的年纪，不过因为一直很注重保持身体机能，竞技状态和20出头时候也没太大差别，肉眼可见的至少到明年冬奥会，依然会是有顶尖竞争力的选手。

　　邓畅等到自己出分就回去休息了，花滑一套节目的消耗非常大，他体力透支的很厉害，喝了一些带糖的水补充体力，然后睡觉，路西留在赛场这边，把比赛看完了。

　　男单短节目比完，路西就急着回去，但想到邓畅在睡觉，不舍得打扰，就边刷手机边往回走，论坛已经在讨论邓畅的表现了。

　　-【dc今天虽然分还不错，但总感觉不在状态啊】

　　-【胳膊软绵绵的，就差把划水写脸上了。还好邓畅算是裁判比较喜欢的选手，P分没给压太狠。】

　　-【这套主题是云，就是柔若无骨那种风格，不懂别bb】

　　-【我倒觉得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下冰的时候明显有点儿体力不够的感觉。】

　　路西看到这惊讶地点了个赞，这个观众还挺细心的，看来了解邓畅的也不光是他一个。不过陈岐肯定不会承认邓畅身体不舒服，至少在比完之前不会承认，会动摇军心的。

　　——

　　路西走进酒店，上楼，如果是大型运动会比如冬奥会，会有专门的运动员村，但是世锦赛这种往往就是住在附近的酒店了，当然，比赛期间赛事方会包场避免外人来打扰运动员。

　　回房间之前路西没忍住，绕道去餐厅拿了几个小面包，他觉得这边酒店的小面包特别好吃，而且今年他没比赛了，稍微暴饮暴食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之后再刷开门卡进屋，房间是套间，铺着米灰色的地毯，开门进去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助理在大厅看手机，瞧见路西助理招了招手，冲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路西用口型问：邓哥在睡觉吗？

　　助理点了点头。

　　路西就走了过去。

　　按理说助理是要拦住任何去打扰邓畅的人，但因为是路西，花滑队的人都知道他和邓畅两个形影不离，助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搅。

　　路西轻轻地推开房门。

　　——

　　被子被裹得跟个蛹似的，暖风空调开得很高，邓畅在睡觉，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就露出半张脸，他应该是又发烧了，加上疲惫，就赶紧睡觉想要缓一缓。不过当路西在邓畅的床边上坐下时，被子轻轻地被拉下来一个角，邓畅睁开眼看着路西。

　　“吵醒你了吗？”路西第一反应是这样问，说话声音都变轻了。

　　邓畅扬了扬嘴角，动作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好点了吗？”路西又问，他想去牵邓畅的手，但又舍不得折腾邓畅，就用手背碰了碰邓畅额头，有点热但还不至于太烫，勉强能让人放心。

　　“好多了。”邓畅笑了笑说。

　　路西看他这样就心疼，又不知道邓畅到底发烧还严重不严重。

　　他其实是生活经历极度单纯的那种小孩，在他的认知里，害怕了就是要摸后背顺顺毛，发烧就是要额头顶额头。

　　于是路西凑过去，两边膝盖小心地跨在邓畅身体两侧，像哄小孩子那样轻声跟邓畅说：“邓哥，来顶个额头。”

　　他们俩在一个省份，生活习惯也相近，邓畅对这样的亲昵并不反对，只不过路西的额头刚刚顶到邓畅额头，房门就哐当一声被人推开了。

　　“小邓睡醒了吗身体感觉怎么……”陈岐的语气咔地卡了壳，沉默地看着跨在邓畅身上刚回头来的路西。

　　陈岐：“……”

　　路西：“……”

　　陈岐皱了下眉。那表情明显写的是「这可是在比赛期间」。

　　路西：“……”

　　教练你搞错了，不是，真不是。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更，补之前的，睡醒了来写

第141章

　　卧室里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路西和陈岐隔着半张床, 神情微妙地对望。

　　邓畅依然基本上整个人被埋在被子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让他感到这屋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正在发生。

　　邓畅皱了下眉, 就想坐起来：“怎么了？”

　　“没事！”路西突然暴起, 一巴掌把邓畅拍回床上, 随后露出一个和善的小天使一样的微笑，“邓哥, 你发烧了，你要多休息。”

　　“？”邓畅眉毛皱得更紧了，“但是我好像听见教练的声音了。”

　　“你听错了。”路西坚定地把邓畅按在枕头里，随后飞快地回头紧张地看着陈岐。

　　陈岐沉默了一下, 默默地转头出屋子, 然后嗒嗒嗒地又走了进来，走进来的时候清了清嗓子问：“小畅, 好点了吗？”

　　“好些了。”邓畅回答。

　　“嗯。”陈岐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好好休息, 我就不打扰了。”

　　“？”邓畅稍微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儿奇怪，跟陈岐又寒暄了两句, 陈岐就出去了, 顺手还把门带上了。

　　邓畅满脸疑惑：“总感觉教练有点刻意啊。”

　　“你的错觉。”路西坚定地说道，顺便摸了摸邓畅的脸，“再睡会吧。”

　　“短节目比完了是吗？”邓畅问。

　　路西点点头。

　　“我应该没有滑过折原吧？”邓畅说。

　　路西犹豫了一下, 再点头。

　　虽然承认这种事情总是让人有点受伤的, 但邓畅应该也想的到, 今年折原千里的状态也很好, 何况他还生病了。

　　“差了多少分啊？”邓畅又问。

　　“三五分吧。”路西回答, “确切的说是3.7。”

　　邓畅「嗯」了一声，“你说明天自由滑，我还能拿个奖牌吗？”

　　路西摸了摸他的脸：“我不知道啊，要看你的状态。”

　　邓畅半阖着眼眸，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拉过路西的手攥在自己手里，轻轻地捏了捏，“那我觉得还是试试吧。”

　　但肯定不能按照顶配的编排上自由滑，虽然邓畅已经对这套编排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随便给他一个小节他都能卡着点进来，缺席一晚上的训练不算什么，但体力是最大的问题，高难度的跳跃都在后半段，如果撑不住全跳空了，那就直接走远。

　　所以邓畅稍微缓过来之后，全队人凑在一起，给他调编排。

　　高难度的连跳挪到前半程，单跳放在后半程。

　　然后调整单个跳跃的时候大家都犹豫了。

　　“两个方案，一个是为了保P分（艺术分）降难度，这样跳跃完成质量会高。另一个是不降难度，会摔跤掉P分，但是技术分更高。”陈岐说。

　　“综合过往的经历来说，两个方案的期望分数差不多，后者的上限和下限都更高，小畅你来选吧。”

　　按照一直以来对邓畅的了解，路西认为他会选前者，邓畅一直都给人很平稳很冷静，很靠谱的感觉，不过这次邓畅选了第二个方案。

　　不光是路西，连陈岐还有别的助教都愣了。

　　“你不要降难度吗？”陈岐问，“你确定？”

　　“嗯。”邓畅看了路西一眼，“小西应该会选这个方案，我这次也想试试。”

　　——

　　次日，世锦赛男单自由滑的比赛开始。

　　短节目结束后，折原千里排在第一位，第二、第三分别是邓畅和杰尔斯。昨天比赛结束后，关于邓畅身体的问题就在实时热度榜上跳到了很高的位置，因为邓畅缺席了赛后的采访，正常情况下是不会缺席的。

　　邓畅昨天下午比完短节目之后又发烧了，好在半夜烧退下来，赛前的记者会也没去，按他自己的话说是「喝了这辈子最多的水」，然后上场准备比赛。

　　今年他的自由滑是「火焰」。

　　自由滑的火焰、短节目是云，正好是相和相映衬的主题，相比短节目，自由滑对邓畅的要求就高了太多，指的是体力方面，跳跃数量翻倍，滑行长度翻倍，相比温柔轻缓的《云》，《火焰》的力量感更强，爆发力更高，全部都是挑战。

　　新的编排里邓畅已经把高难度的连跳全部提前，而且降了一点难度，但是降的很有限，节目后半段，依旧有4Lz，4T+3F以及4T单跳的超高要求编排。

　　基本上这套clean是不可能了，但是为了保住技术分，还是这样选择了。

　　邓畅上冰，摆好起始姿势后，音乐响起。

　　开场照旧是3A，今天他的状态似乎比昨天要好，至少这个3A又回到了标准的，机器一般流畅、美妙的动作，而且完美地完成了。

　　接下来直接上了连跳，4Lo+3Lo+3F，这本来是要放在后半段拿分数加成的，但邓畅很清楚自己在后半段现在做不了这个动作，所以直接提前。

　　完成质量也不错。

　　然后是4Lz+3F，4Lo单跳，前半段能够感觉得出邓畅状态还不错，都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