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花滑选手上场前都不敢预期自己所有动作很好完成的,那是在做梦,全部动作都很好完成,那叫超常发挥。
邓畅这次就是超常发挥了。
当之后一个登场的路西在等分席看到屏幕上刷出自己的总成绩,311.5以及[当前排名:2]时,他直接跳了起来。
当然很高兴,邓畅拿了奥运冠军,他能不高兴吗?
如果换成他自己拿到这个冠军他也一样会跳起来,他们俩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不过要路西询问自己内心最深处,他希望是邓畅。
这当然是因为他已经拿过一个奥运冠军了,他希望邓畅也有一个。
这个愿望在这次阿尔卑斯冬奥会上顺利地达成。
时隔四年,两面国旗再次同时在冬奥会领奖台上升起。路西心满意足,在赛后的午餐会上拍摄了很多邓畅的合影,发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与冰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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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路西被称为“微博小王子”,这算是一种黑称,因为在很多人看来,运动员就该除了专心训练什么都不做。
路西有时候发发窗外的花,发发和邓畅去逛商场的照片也会挨骂。不过内心强大如路西,当然是无视了这些黑子的屁话,照旧该干嘛干嘛。
他成绩一直好,所以别人怎么说他都有底气。
男单项目结束后,应付完采访和庆功会,就是选手的自由时间。阿尔卑斯又是旅游名胜地,两人就一起去看雪山。
日光照耀下的雪峰,皑皑白雪闪烁着流光,呈现出炫目的圣洁,向导指着高处说每年很多人会攀爬阿尔卑斯山的山峰,大部分从瑞士线,还有些人从法国线,他们甚至会挑战一种无辎重的单人攀登,这是真正的挑战极限,死亡率相当高的运动。
路西对这种攀登人类极限的挑战者充满敬意,但自己当然不想尝试,他们站在雪山脚下拍了些照片,就去附近的旅游景点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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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雪场作为奥运会场封闭的同时,阿尔卑斯还有其他供游客使用的滑雪场,因为冬奥会的缘故,人气火爆到不行。
一般是不让路西和邓畅参与这些危险的极限运动的,运动员的个人成就达到一定地步,他们的身体就不完全属于自己了,不过因为已经连着两届拿了奥运金牌,考虑到运动员个人的体能曲线,第三届也未必能再拿了,陈岐提前汇报之后,体总那边允许他们去问了。
就留了一句话是“注意安全”。
他们到的非常早,因为是奥运选手所以有提前一会儿进场的特权。更衣区出租各式各样的滑雪服和雪具,根据款式有不同的价位。
拿了这么多奖牌之后路西在普通人里也勉强算个狗大户了,豪横地决定不看价格挑选,最后选了一件银色的滑雪服,一副银色的雪板,感觉在雪地里会很好看。
最后雪场还给他们免单了,当然也是给奥运选手的优待,不过雪场希望他们能够在这里留下合照,到时候挂在墙上招揽游客。
“真没想到我还有靠脸吃饭的一天。”路西把雪镜往上推,推到额头。
他和旁边的邓畅勾肩搭背,各自比了个“耶”,被阳光晃得稍微有点眯着眼,但是露出灿烂的笑脸。
“以后机会会更多的。”邓畅笑着说道。
滑冰和滑雪有些相似,尤其是走路和刹车,不过雪板的后端老是打架一样交叉在一起,让路西平白无故多摔了很多跟头。
路西小时候滑过雪的,毕竟东北是国内冰雪运动最发达的地区,不过很多年没滑了。
新手道滑了两趟之后就去初级道,初级道人太多了,又去中级道挑战了一下,中级道的坡度已经很大了,冲下来风呼啸着擦过脸颊,又爽又痛,最后停止是因为路西在某一趟的时候摔了一跤,稀里糊涂地滚了下来。
其实他自我保护做得很好,但是邓畅看得脸都白了,滑雪的骨折率很高,邓畅死活不让他再滑了。
奥运前后选手要接受频繁的药检,所以即使比赛完了路西和邓畅也不能在外面吃东西,从雪场出来,他们吃了点队医给带的饼干,就去附近的湖边。
听说湖的北岸有一片森林,在那里可能看到驯鹿。
年轻人对小动物总是有兴趣的,路西拉着邓畅,兴致勃勃地到森林边,结果戴着皮帽子的向导告诉他们:“二十年前这儿就没有驯鹿了。”
他指了指附近的驯鹿牌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但是你们可以跟这个拍照。”
路西:“……”
和驯鹿牌子拍照路西当然没有任何兴趣了,不过看见这片冻成一整面冰镜的湖,他又有了兴趣。
“可惜了。”路西说,“冰刀没有带过来。”
邓畅拉起他的手,“走,上去打冰出溜。”
打冰出溜,就是跑到冰上利用惯性打滑,做不了任何动作,纯粹是感受一下速度的刺激,这也是路西习惯的娱乐活动,助跑了一下跳到湖面上,鞋底和野冰的冰面摩擦,细小粗糙的冰粒让他脚下有车胎越野般起伏的快感。
滑到湖正中时路西摔了一跤,不过滑冰的时候摔跤太正常了,完全不会疼,他穿得又很厚实,趁势在冰面上躺下。
有阵风吹过,风里裹着湖岸边小木屋的烟火气息。
冬天的通碧湖边,路西也曾闻到这样的味道,是附近露营冰钓的人烧火的炊烟。
有人说光影和味道是记忆的开关,闻到熟悉的气味,就会回想起过往,不是简单的一个画面,而是像琥珀一样被包裹着的整段记忆。
所以路西躺在冰面上,望着头顶的蓝天,在这个瞬间他仿佛穿越了从鹤城到阿尔卑斯,7776公里的直线距离,十几年的时间。
他有些恍惚,很多记忆从脑海里晃过去,最后落回通碧湖,他钟爱的野冰,没有同好的热爱,他忽然记起某一次他滑冰时往岸边望,瞥见过岸边少年的身影。
那时他没多想,只晃了一个“谁没事还跑到这边来,看着有点眼熟”的念头。
这一刻却突然想明白了。
路西坐起来,回过头去找邓畅,他没有一定要回忆童年或是什么,只是看到这个人在这儿,15年前,15年后,一直都在,他就觉得很幸福了。
邓畅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邓畅在路西身边坐了下来。
然后邓畅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银白色丝绒质地的小盒子。
路西愣了愣。
邓畅把那个小盒子递到路西手边,搂着路西,两个人肩并着肩,亲密地靠在一起,连风都没办法从他们之间透进来。
阳光特别好,路西抬起头时看见远处阿尔卑斯山的雪峰,伫立在澄澈的蓝天下。
路西突然明白了什么,又觉得不可能吧?玩儿这么浪漫的?
他们可是两个男的啊。
不都是文艺青年才会搞这种……忘了,邓学霸也算是半个文艺青年。
路西怔怔地看着邓畅把那个小盒子打开,对他来说相当浮夸但确实很漂亮的钻戒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路西脑子都空白了,又震惊又惊喜。他本来没觉得自己对这种稳定的关系有什么期待,可是看见这枚戒指他才发现自己很开心。
他看看戒指,看看邓畅,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怕自己煞风景。
“想了很久什么时候交给你,在颁奖礼上说这些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儿太难了。”邓畅笑了下说。
“啊……多亏你没说。你要是说了我肯定吓跑了。”路西小声附和。
邓畅又笑了笑,他基本上只有在路西面前才会有这么温柔的表情:“那现在倒是还算合适。”
路西“嗯”了一声。
在雪山和湖面,穿梭了七千公里和十五年的记忆见证下,在对路西来说很特别,却又没什么人知道的地方。
这确实是很合适了。
邓畅握着路西的手,感觉到他不好意思,把戒指盒放在路西腿上,空着的手又把他搂得紧了一点。
这种状态就像是小时候他们俩心照不宣的“宿敌”,或是稍微大一点后的队友关系,再或者是他们之间因为身份的重叠而拥有的无数只有他们彼此能够互相理解的心情一样,是任谁都不可能来横插一脚的毫无间隙的亲密。
邓畅问:“那么路西,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第155章 番外三
冬奥会结束的那个夏休赛期,路西和邓畅飞去了澳大利亚,一起的还有陈岐黄斌等等一帮人。
表面看来,都是队里的朋友,实际上全部是很好的兄弟。
夏天的墨尔本是冬天,下很大的雪,路西很喜欢。
他喜欢一年四季,但是心底里,觉得冬天才是自己。
是他对自己和邓畅记忆里最清晰的样子。
澳大利亚的花滑水平不怎么样,可能因为地方小,可能因为季节和大部分地方是反的,但冰场还是有。
租了冰场,打满了灯光,外场是皑皑白雪,铺着大红的地毯。
和每次颁奖仪式选手会走的一样。
路西在冰场更衣室,这里已经被改装成化妆间。作为选手被上妆已经很习惯了,不过看着镜子边上那一圈花和气球,就觉得很新鲜。
“我真的不能穿着冰刀过去吗?”路西问。
“大哥你不是去领奖,你是去结婚!行不行啊!”发小贺文博在边上扶额。
“我开玩笑的啊。”路西无奈地看了贺文博一眼,“你是不是真把我当傻子?”
贺文博:“……”
以前怎么没见你开过玩笑。
“这衣服看着比考斯滕还贵。”路西顺了顺自己的西装衣领,“不过也对,考斯滕一个赛季穿好几次呢,这衣服一辈子就穿一次。”
他想了想又问:“我真不能去见邓哥吗?”
“我的祖宗哎,你就那么着急吗?”贺文博脸都扭曲了,“等婚礼办完了再去见不行吗?!”
路西很想说不行,他现在就有一篓子的话想跟邓畅说,但是他看着贺文博都快扭曲成龙爪手的五指,直觉自己现在要是这么说,会被贺文博掐死。
只能不情不愿的:“哦,好。”
即使路西二十多了,也只不过是从小奶包变成了大奶包,这幅略显委屈的样子好兄弟贺文博都顶不住,他叹了口气,“得,我去给你看看你邓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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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畅那边安静地等待上妆,换衣服,陈岐和崔笑听贺文博说过路西那边的情况以后,深表同情地对贺文博小声说:“小西这孩子是这样的,脑子比较活泼,你相应的就累一些。”
贺文博幽怨地看了看雕像般坐在一旁的邓畅,“像他这样就很好,是吧。”
“小畅心理素质比较好,毕竟从小就是高压环境嘛。”陈岐解释,“这就是结个婚又不是比奥运会,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小邓真紧张的话会挠东西。”崔笑适时地拓展说明。
话音刚落,所有人同时听见“咔哧咔哧”的声音。
侧头看,“心理素质比较好”的邓畅正像个土拨鼠似的,狂挠面前的椅子背。
陈岐:“……”